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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四章鬧劇


    汀蘭見梁班頭一點也不給自己麵子,心中大怒。小小一個班頭,竟然在自己麵前耍橫。什麽玩意,不過是老爺手底下一個混飯吃的小人物,伸根手指都能撚死他。


    她手一揚,將大門整個地封住:“你們想幹什麽,此事明明白白是郭家阻攔孫知縣清丈土地,人家宋家要拿迴自己家的土地,有契約,有文書,有理有據,就算捅到天上去,也占著了公理。郭家不但不退還土地,反指示惡奴毆打良民。你身為縣衙班頭,披了一張官皮,吃的是孫大老爺的薪俸,不說為朝廷出力,怎麽說也得替孫知縣賣力才是。可你竟活動郭家欺壓良善,就不怕吃孫大老爺的責罰嗎?”


    汀蘭這席話說得義正詞嚴,倒讓梁民一怔。小小一個若女子竟然能說出這種場麵話,難道她真有來頭。


    可一看到汀蘭身上簡樸的穿戴,梁班頭立即否定了自己心中這個判斷,又垂涎於她的美色,心中一橫:管她呢,就算她有什麽來頭,估計也不過是什麽大戶人家的丫頭一類的角色。咱秉公執法,先帶迴牢房裏生受了。將來她主家來人,再還給他們就是了。她主家也不會說什麽,出了事,自然有縣大老爺在前麵頂著,左右都是老子占了便宜。


    梁民手一伸就抓住了汀蘭的手腕,喝道:“我倒這宋家人怎麽變得如此刁滑了,原來有你這麽一個伶牙理齒的小丫頭片子在後麵挑唆。宋家的事定與你有絕大關係,廢話少說,且隨我迴牢房候審。”入手就是一片溫潤柔軟,讓他心中不覺一蕩。


    汀蘭一不小人被眼前這個粗魯的漢子抓住手腕,一連掙紮了幾下。可梁民的手像鐵鉗一樣,如何掙脫得了。


    汀蘭心中又氣又惱,一張臉變成了青色。


    眾衙役和郭家的家丁同時哄笑起來,就有人笑鬧道:“班頭是看上這個丫頭了。”


    “班頭什麽人,跟了他自然是吃香喝辣。這小丫頭表麵上不願意,其實心中不知歡喜成什麽模樣。”


    幾個衙役和郭家家丁圍了過來,想乘亂在汀蘭身上撈一把。好在房門窄小,才沒讓他們靠近。


    汀蘭被梁民捏得疼痛難忍,眼看著就要叫出聲來。一條人影從汀蘭背後鑽出來,朝著梁民的下陰就是狠狠一腳:“不許欺負我姐姐。”


    動手的正是湯臣。


    中了他這一記撩陰腿,梁民身體再壯實,卻也經受不住。口中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號叫,滿麵冷汗地捂著肚子蹲了下去。


    汀蘭沒想到平日顯得木訥老實的弟弟居然有如此虎性。


    外麵眾人都是一陣大嘩。


    湯臣踢倒梁民之後,一下去衝到姐姐麵前,將她緊緊地護在自己身後:“誰敢上來?不想活命的盡管來。”他朝後麵橫了一眼,看著素姐:“你發什麽呆,家夥給我。”


    素姐“恩”一聲,從地上撿起那把剪刀,塞到湯臣手中,然後大聲對外麵喊到:“我青鬆大哥馬上就迴來了。”


    畢竟身體健壯,梁班頭瞬間恢複過來,他冷笑著吼道:“宋青鬆,我呸,一個小小的牢子,跳蚤般的人物,老子隨時都可以整死他。毆打官差,你們的罪名大了。”


    他伸出又黑又粗的指頭分別朝汀蘭、湯臣、素姐的方向點了點:“你你你,隨我迴縣城牢房。”


    “弟兄們,抽家夥,若有反抗,直接打死!”


    “得令!”眾衙役和郭家家丁,抽刀子的抽刀子,揀棍子的揀棍子,就要衝上去將屋中人一掃而空。


    素姐的母親自然是嚇得暈厥在床上,金婆子得渾身都像是在篩糠一樣,就連汀蘭也覺得一陣緊張。


    眼看著湯臣就要被打倒在地,院子外麵突然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間或幾聲馬兒的響鼻。


    “娘,娘,你怎麽了?”院門外突然衝進來一個相貌普通的漢子,身上穿著官差的服裝。


    正站在湯臣身後的素姐突然驚喜地大叫一聲:“哥哥,哥哥,快來救我們。這些壞人進來見人就打,娘都氣得暈過去了。”


    汀蘭和湯臣這才明白,眼前這個漢子就是素姐的哥哥宋青鬆,如今在在縣牢做一個普通衙役。


    “梁民!”聽說母親被他氣得暈了過去,宋青鬆眼睛都紅了,一聲怒吼,就朝梁民撲了過去。


    梁民好歹也是一個班頭,有武藝在身,動作也靈活,一閃身就避了過去,並順手給了宋青鬆一記耳光:“宋青鬆,你一個小小的牢子,也敢在本班頭麵前耍橫,不想活了。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宋青鬆吃了這一記耳光,身體一晃,險些摔倒在地,嘴角有一絲鮮血淌下。


    “哥哥,哥哥。”素姐驚叫一聲從屋中衝了出來,將宋青鬆扶住。


    湯臣見心上人出去,也隨著跨出門來。


    汀蘭心中好笑,自己家這個兄弟平日如此老實的一個人,現在喜歡上了素姐,竟變得如此勇敢了。她微笑著,也跟著走了出來。


    梁民見她們出門,大笑:“我道你們要一輩子躲在裏麵呢,來得好,小的人,動手把她們都給老子捆了。”


    他的話剛說了一半,就感覺袖子一動。轉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衙役悄悄地扯著自己的衣襟。


    梁民大為不快:“怎麽了,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耽誤了老子文明執法。”


    那個衙役朝院門口撇了撇嘴:“班頭,韓月韓師爺來了。”


    梁民心中一驚,這個韓月怎麽來這裏了。一想起韓月這個前錦衣衛百戶,梁班頭心中不覺有些畏懼。這段時間,梁民幫著郭撲彈壓那些試圖退地的農民,而韓月則到處收集退地農民的證詞,整郭家的黑材料。二人平日裏雖然沒有什麽交集,可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可以說積怨已久了。韓月是孫淡的人,他梁班頭是木縣丞的人。大家背後都一個官兒撐腰,誰怕誰呀?


    梁民斜視韓月一眼:“嘿,今兒這裏可熱鬧了,怎麽韓師爺也過來了。”


    他朝嘴角流血的宋青鬆指了指,冷笑:“青鬆,你出息了,攀上高枝了,難怪你今天這麽膽大妄為。”


    宋青鬆自然是對他怒目而視。


    韓月今天來這裏本來是接汀蘭姐弟的,他也是做過百戶的人,眼界極高,否則也不可能屈身做了孫淡的幕僚。也隻有孫淡這樣的一等一的人物才降伏得了他這個前錦衣衛頭目,因此,進院子以來,他眼睛就沒瞟過梁民一眼。


    先前,汀蘭的兩個轎夫到縣衙稟告說汀蘭夫人坐轎子坐得氣悶了,又想同湯臣說說話,就坐了她弟弟的驢子,讓他們先進城來報信。


    孫淡聽說汀蘭已經到了,知道是為湯臣的親事。本來,他也想親自去接汀蘭的,可恰好衙門裏接了一樁案子,是婆婆毆打媳婦,媳婦娘家人不服,又反鬧了迴去,將婆婆家的東西砸了個稀爛。


    這事雖然小,可卻是孫淡就任房山知縣之後接手的第一樁案子,不能不上心。就吩咐韓月去接汀蘭,自己危坐高堂,學起了古人明鏡高懸。


    韓月知道自己進孫淡的夾袋已經有些遲了,在孫淡心目中地位肯定比不上馮鎮,甚至還比不上史萬全這個卑賤的商賈。要想得到他的信任,將來能夠東山再起出人頭地,就得實心辦事。


    他也隱約聽說,孫淡的發妻雖然是枝娘,可府中做主的卻是一個叫汀蘭的小妾。此女好象甚得孫淡歡心,隻要討好了她,也就討好了孫淡。


    接到命令之後,韓月立即騎了馬,點上十幾個前打行的兄弟,務必要將這個場麵搞大,搞隆重。


    可等他趕到五裏亭,卻沒看到人。


    韓月撲了個空,心中發急,忙抓了幾個路人問話。


    好在也是他運氣好,被抓住的路人中有一個認識金婆子,迴答說朝宋家村去了,還帶了一個後生和一個高得不像話的女子,估計是上門去提親了。


    韓月一拍自己腦門,暗道:我卻是笨了,汀蘭夫人這次帶著弟弟來房山被就是為提親一事,估計是先去宋家看人了。


    正要讓那人帶路去宋家,卻見宋青鬆麵容焦急地在路上狂奔,渾身上下都是殺氣。


    韓月是房山縣兵房師爺,同孫浩一道掌管著房山的武裝力量,這個宋青鬆他也是認識的。心中暗道,這小子運氣好,竟然有個妹子要嫁給汀蘭夫人的弟弟。將來孫大老爺入閣為相,這小子肯定能撈不少好處,真是走運啊,我韓月怎麽就沒一個妹子呢?


    可是,這小子好想還不知道他走了大遠,對金婆子將他妹妹說給湯臣這件事好象還一無所知。


    韓月見他走得匆忙,忙騎馬追上去:“宋青鬆,你這麽急去哪裏?”


    宋青鬆見是韓月,忙拱了拱手,腳下卻不停,一臉憤慨地說:“原來是韓師爺,我家裏正好有急事,在下要趕迴家去。”


    “難道他知道汀蘭夫人姐弟上門去看人了?”韓月心中好笑,故意道:“怎麽,那麽急著想把你家妹子嫁出去?”


    宋青鬆一跺腳:“韓師爺不要開玩笑,剛才我聽人說,郭家的人和梁班頭他們打到我家去了。我現在得趕迴去,家中隻有老娘和妹子兩人,若去得遲了,後果不堪設想。”


    “打上門去了?”韓月悚然而驚,汀蘭夫人他們可就在你家啊,別到時候城門失火,秧及到夫人他們。


    他一伸手將宋青鬆提上馬來:“隨我一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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