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璃已經迴來一會兒了,見蘇鎏坐在那算命攤前,剛走近,就聽到算命的中年人說出這麽一句話。


    可真準啊!


    本來扶著她的丫鬟手明顯一顫,薑璃迴頭看她,她麵露憤怒之色,說道:“這算命的怎麽可以這麽胡說,少奶奶,你別放在心上。”


    反應倒挺快,薑璃不置可否,抬頭看那算命的兩隻眼睛都結了層白內障,雙眼全盲,看著他,她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簡直胡言亂語!”那廂蘇鎏旁邊的小廝已經跳起來,一把抓住那個算命的衣領,道,“你知道這位是誰嗎?是琅琊莊的大公子,這麽尊貴的人物怎麽可能有殺身之禍?你再胡說,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那算命的毫無驚恐之色,笑道:“人命天定,管他三教九流還是皇孫貴族,天想收他時,才不管他是什麽身份。”


    “你還敢胡說八道!”小廝作勢要打。


    “屏開,”蘇鎏大聲喝住,“算了,既然是算命,哪可能隻聽好命,他既然這麽說,那就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活過今日。”說完,他站起身,衝那算命的哼了哼,甩手而去。


    迴身時正好見薑璃站在身後,他愣了愣,隨即怒道:“你總算知道迴來了。”


    薑璃的眼睛還看著那算命的,心裏盤算著這算命的怎麽算出蘇鎏今天有殺身之禍?他肯定是知道些什麽,正要上去問清楚,卻被蘇鎏一把扯住,道:“都是你這麽長時間不迴,才讓我聽到這些胡言亂語,還不快走了。”說著手一鬆,負手離開了。


    薑璃再看那算命的,已經被其他香客圍住。丫鬟小紅催了一句,她想想還是什麽也別問,不要打草驚蛇的好,一轉身,跟著蘇鎏走了。


    兩主兩仆就這麽下山。


    下山相對比上山輕鬆些,蘇鎏因為聽到剛才那算命人的話,火氣還未消,本來就話少,此時更是悶得嚇人,一路上始終沒有好臉色。


    然而上山容易下山難,本來還覺得下山輕鬆,走了沒多久,大家便覺得下山更驚險,小腿開始打抖,每跨一步都艱難,四個人越走越慢。蘇鎏本來是自顧自地走,此時不得不迴頭想讓屏開扶,一迴頭卻看到薑璃緊跟在身後,頓時更沒好臉色,道:“你跟這麽近幹什麽?”


    薑璃也累得很,喘著氣道:“怕你有殺身之禍。”這是實話,剛才偷聽來的話中,她隻知會有異狀,卻不知道什麽異狀,還是那句話,她警察的本能可不希望有人死在她麵前。


    蘇鎏聽她這麽說,怒道:“鬼話!”說著憤憤地在路邊坐下,道,“休息一下。”


    四個人於是停下來休息,小紅忙著倒水給兩人喝,薑璃留意了下,並沒有發現她動什麽手腳,卻不敢再喝那杯水,隻是拿在手中。


    不遠處有一大片滿山紅開得漂亮,風一吹有淡淡的花香飄來,薑璃看身旁的蘇鎏,看他也正看著那一片花海,本來生氣的表情不知不覺中緩和,眉眼沉寂迷人,剛剛喝過水的唇上有淡淡的水漬未幹,眉心那顆紅痣與那滿山紅爭豔,俊逸又惑人。


    蘇鎏看著花,而薑璃看著蘇鎏,各自驚豔。然而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陣笛聲,如一片暖白中劃過一道清涼的碧,蘇鎏自那片花海中抬起頭,聽著那笛聲道:“哪兒來的笛聲?”


    說話間,蘇鎏已經站起來,跨離腳下的石階,循著那笛聲而去。


    旁邊沒有山道,隻有雜草和灌木,蘇鎏竟然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往前走,腳下被岩石絆到,打著趔趄,他也全不在意,繼續循著聲音而去。


    不妙。


    薑璃站起來。


    “少爺,你要去哪裏,危險!”旁邊的屏開也看到異狀,想上去阻止,人剛往前走了幾步,腳下卻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沒有站穩,人竟然自石階上滾了下去,連滾了好幾級台階,最後停在那裏不動了。


    路過的香客們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過去,紛紛上去看個究竟。薑璃分明看到似乎嚇愣在那裏的小紅臉上現出一抹詭笑,不慌不忙地收起伸出去的腳,這才往屏開的方向跑過去。


    沒有人注意蘇鎏了。


    薑璃一咬牙,提著裙子朝蘇鎏追去。


    三寸金蓮在山地上異常難行,薑璃拚了命地追上蘇鎏,扯住他的衣袖,叫道:“你要去哪裏?”


    蘇鎏表情迷惑,人還要拚命往前,口中道:“不知道,反正我必須往前。”


    笛聲未斷,蘇鎏掙開薑璃往前走。


    薑璃停在那裏,腦中一個想法冒出來:笛聲、不受控製、上山時偷偷放進茶中的藥粉,這一切與她在現實中的遭遇太相似。


    蘇鎏已經走得很遠,薑璃額上直冒汗,如果跟現實中的一樣,蘇鎏這是要跑去喂蟲子嗎?她幹脆把裙子撩到腰間,忍著腳上的痛向蘇鎏追去。


    蘇鎏已經穿過那片花海,薑璃跟上去,看到再往前竟然就是懸崖,而蘇鎏猶如未覺,直接往懸崖跑去。


    原來不是要喂蟲子,是要用笛聲引他跳崖,這才像一場意外。薑璃邊跑邊解下腰帶,朝蘇鎏跑去。


    蘇鎏跑到懸崖邊,終於抗拒起來,畢竟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但那笛聲在催,他抱住旁邊的一棵枯樹不肯往前,人卻忍得難受。那棵樹不算大,早已枯死,被蘇鎏一用力抱住竟然攔腰折斷,木屑紛飛。


    那頭笛聲更張揚,蘇鎏咬牙忍著,嘴角流下血來,而這時薑璃正好趕到,她本也是看到那棵樹,想用腰帶將他捆在樹上,現在看不可能了。蘇鎏還在往崖邊挪,眼看就要跨下去,她管不了那麽多,快步上去,一把將蘇鎏抱住,見他掙紮,拿著手中的腰帶將自己和蘇鎏緊緊捆住,使出學過的擒拿,雙手雙腳像無尾熊一般整個將蘇鎏纏住,將他壓在自己身下。


    畢竟不是自己的身體,沒有那麽順手,何況蘇鎏一米八出頭,又是男人,雖然生著病,但受到笛子的控製,力氣大得出奇。


    兩人在崖邊滾了幾圈,眼看就要滾下崖去,薑璃急中生智,用頭狠狠地撞蘇鎏的頭,頓時眼冒金星,而蘇鎏竟然沒有被撞暈過去,還沒來得及再撞他一下,崖邊的石頭一塌,兩人同時滾下崖去。


    自己應該不會死吧?自己應該會迴到現實吧?


    掉下去時,薑璃是這樣想的,甚至感到慶幸。


    但是……


    接踵而來的是如同骨頭散了架似的疼痛,內髒似乎要被砸裂開來,然後,好久都動彈不得。


    笛聲似乎消失了,薑璃睜開眼,一張臉與她近在咫尺,是蘇鎏。


    她沒有到現實。


    蘇鎏雙眼緊閉,似乎暈了過去,她試著動了一下,蘇鎏竟然就醒了,與她對視。


    呃……


    兩人呈原來的姿勢躺著,她的雙臂緊緊摟著他的脖子,雙腿緊緊地盤在他的腰間,她在下,蘇鎏在上,兩人身上還綁著腰帶,毫無間隙。


    “鬆開!”蘇鎏花了一點時間才看清兩人的姿勢,額頭上一塊地方被薑璃撞得通紅,他的臉卻更紅,嘴唇直發抖,又說了一遍,“鬆開。”


    薑璃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但身體疼得實在懶得動一下,說道:“再等一下,讓我緩一下行不?”


    “不行,鬆開!”蘇鎏的臉紅得可以煎雞蛋了。


    薑璃道:“那你自己鬆。”


    蘇公子於是亂動了一陣。


    “腿別纏著我的腰,鬆開。”蘇鎏的聲音竟然有點啞。


    薑璃於是試圖動動腿,半晌,道:“好像斷了,動不了。”


    “你!”蘇公子又亂動了一陣,然後抬頭看薑璃,道,“你捆的時候把我的手臂一起捆進去幹什麽?”


    “這個……”薑璃是真有點不好意思了,試著鬆開了抱住蘇鎏脖子的手臂,但兩人間仍捆著腰帶,所以還是緊貼在一起的姿勢。她又想去解腰帶,但發現雙臂根本沒有力氣,連抬一下手也困難,於是又躺下來,道,“我再緩緩。”


    蘇鎏是趴在薑璃身上的姿勢,拚命地往上仰起頭,不想靠在薑璃的身上,但實在辛苦,好幾次要垂下來,又拚命地往上仰,口中道:“你緩夠了沒有?”


    薑璃動了動手臂,還是沒力氣。她看著蘇鎏一臉辛苦,哭笑不得,道:“身體都貼著了,你還在乎頭靠在我身上?”


    “這不莊重,我不要。”


    “莊重個鬼。”


    “林羽離你故意的。”


    薑璃大笑,躺在那裏,道:“我是你妻子,故意又怎樣,乖乖靠著,別折騰,讓為妻我緩一會兒。”她還真不是故意的,剛才跌下來時她是墊底的,一條腿斷了,雙臂被撞得麻木,是真的動彈不了,可這人偏一副貞潔被玷汙的表情。


    蘇公子總算是扛不住了,不情不願地靠在薑璃的頸間,剛才的徒勞無功花掉了他所有的力氣,此時拚命喘著粗氣,全從薑璃的領間灌進去,惹得薑璃直笑。


    “好癢,相公,不要啦。”就算此時她也不忘逗他,聲音嬌羞,她本就是個不拘小節的人,現在不是她的身體,也不是在現實中,所以更加胡作非為。


    果然,蘇鎏被激得又仰起頭,臉又是通紅,罵道:“你亂叫什麽?”


    “癢啊,相公,很癢。”


    “林羽離,我迴去休了你,馬上休了你。”蘇鎏氣急敗壞,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身體動了幾下,催道,“動,快動。”


    薑璃就差沒哈哈大笑了,硬憋著,嬌羞地說道:“相公,你一麵要休了我,一麵又讓我動,為妻好為難。”


    蘇鎏的臉“噌”的一下燒起來一樣,聲音都變了,道:“我讓你動是讓你解腰帶,你胡說什麽?”


    薑璃抬了抬手,手上稍稍恢複了點力氣,卻賴著不動,盯著蘇鎏通紅的臉,忽然又正色起來,道:“我是你妻子,肌膚之親天經地義,跑哪裏去理論都不會說是我的錯,你為什麽要這麽討厭我?當我像毒藥一樣。”


    蘇鎏一怔,沒想到她這時候忽然這麽問,皺眉,道:“我要娶的是守禮、識大體的女子,而不是像你這樣舉止輕佻大膽、毫不莊重的女人,這樣的人根本配不上我蘇鎏。”


    “守禮?什麽都規規矩矩嗎?兩人獨處時也一樣?”


    “當然。”


    “那要怎麽生孩子?”


    “我……我自然會安排的。”


    “連碰觸都說是不莊重,怎麽安排?”


    “碰觸當然是可以的,隻是不能像你這般輕佻。”


    “輕佻?”薑璃眼睛往下看了看,道,“那麽請問相公,你現在頂在為妻小腹上的東西算不算輕佻?”


    薑璃毫無意外地看到蘇鎏的臉“秒紅”了。這次他竟然沒有反駁,而像是被薑璃大膽的話嚇住了,看著薑璃。薑璃原本隻是想趁這個機會替自己身體的主人討個公道,但說著說著就成了現在的局麵,她以為自己是現代人無所謂,但下一秒臉也紅起來,兩人就這麽互看著。


    好半晌。


    “你還算是女人嗎?”蘇大公子邊紅著臉邊咬牙切齒,“大家閨秀會說出你這樣的話嗎?”


    薑璃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就差沒捂耳朵,心想,既然都扯到這個話題,那不如說個清楚,於是說道:“相公,你那東西似乎越演越烈了。”


    “誰、誰讓你一直動!”蘇鎏說話都結巴了。


    “相公既然這麽討厭我,就不該有反應。”


    “那是意外。”


    “所以誰都可以,不管是不是守禮的女人,誰都可以?”


    “不是,不是,說過是意外。”


    “我的命好苦。”那邊抽噎起來。


    “林羽離你夠了!”


    兩人鬧得正歡。


    “人還活著嗎?”忽然,從上麵傳來一個人聲。


    兩人頓時都靜下來。


    “快,快把腰帶解開。”蘇鎏催道。


    薑璃不理他,解腰帶需要時間,當然是先求救,張嘴正準備答,蘇鎏忽然低下頭來用嘴堵住她的嘴。


    薑璃腦中一蒙,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人是忽然開竅了?隻是開竅的不是時候吧?


    好一會兒,蘇鎏才鬆開,臉又是紅的,說道:“先鬆開腰帶,我可不想有人救我們的時候,看到我們這樣,太不莊重。”


    薑璃傻眼,原來並不是開竅,隨後道:“叫救命比較重要吧。”


    “你再說,”他的唇又湊上來,剛剛相觸過的唇上帶著晶亮的唾液,竟然有些誘人,蘇公子此時毫無羞恥心,“快解,不然我……”


    如果可以薑璃還真想再逗他,但此時真的救命比較重要,手上雖然還沒多大力氣,但已經可以動了,她咬牙拚了命地去解那個繩結。剛才為了救蘇鎏,那個結竟然打得很死,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生怕上麵的人走掉。


    好不容易解開,還沒來得及喊救命,從上麵拋下一根繩子來,隻聽有人道:“如果還活著,就抓住繩子,我把你們拉上去。”


    蘇鎏爬過去想拉住。


    “等等。”薑璃一把將他扯迴來,她忽然想到,上麵的人如果就是那個想殺蘇鎏的人怎麽辦?


    “做什麽?”蘇鎏迴身看她。


    “我腿斷了,你先讓我上去。”自己先上去,看看上麵的人究竟是誰,反正人家想殺的不是她。


    蘇鎏看著她歪在一邊的腿,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麽,見薑璃爬過來,把手中的繩子係在她的腰間,然後拉了拉繩子,衝上麵道:“用力拉。”


    林羽離是個很嬌小的女子,輕易就被拉了上來,薑璃這才看清,他們並沒有掉到崖底,而是掉在了離崖頂不遠的一塊突起的石頭上,也虧得兩人命大。


    薑璃被拉了上去,看到拉她上來的是一個年輕和尚,看上去二十不到,看到薑璃時,笑著道:“還有位施主在下麵嗎?”


    看來是寺裏的和尚,不像壞人,薑璃稍稍放心,看他竟然在笑,有些古怪,道:“我們差點摔死,你笑什麽?”


    和尚抓抓亮光光的頭,仍是在笑,道:“施主有所不知,你們能掉在那塊石頭上也是你們的緣分。”


    “緣分?”


    “是啊,那石頭叫‘命不該絕’,山上大覺寺的創寺高僧戒空師祖還未出家時因為走投無路想跳崖自殺,結果掉在了那塊石頭上。他在那塊石頭上不吃不喝三天三夜終於大徹大悟,被人救起後,就在山上建起了大覺寺。說起來這塊石頭是本寺的聖地呢,隻是太過危險,所以不準寺僧上去修行,”和尚邊說邊又把繩子扔下去,“問我為什麽會笑,是因為你們被‘命不該絕’救起,也算有佛緣了。”


    和尚雖然年輕,但力氣竟然很大,一邊跟薑璃說話,一邊已經把蘇鎏拉了上來,萬丈深淵在腳下晃,蘇鎏被拉上來時臉色蒼白,撫著胸口倒在地上。


    薑璃慌忙爬過去,將他平放在地上,一隻手輕輕地撫他的胸口。


    過了一會兒,蘇鎏總算順過氣來,和尚在旁邊看著,伸手搭蘇鎏的脈,見蘇鎏睜開眼,念了聲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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