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兩個女孩子,所以單獨住一間,泉朵不習慣新被子上麵樟腦丸的味道,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帶著鼻音在那邊亂哼哼。薑璃則在台燈下看那塊泉朵撿迴來的殘片。


    “怎麽樣,頭兒?”泉朵也湊上來看,“你白天時感覺到了什麽?”


    “很不好的感覺,有道白色的影子。”


    “白色的影子?”


    “嗯,我第一次感覺到這種東西,得帶迴去給我爸看看。”


    “頭兒,我有個想法。”


    “說。”


    “陸堅看到那個胖子,所以嚇瘋了。那個盜墓賊看到一個白胡子老頭兒,也嚇瘋了。頭兒,你說那古墓裏,那個死去道士的腦電波是不是還在?但是,這不科學啊,哪有幾百年不散的腦電波?”


    “我覺得問題出在那個壇子上。”薑璃擺弄著那塊殘片,忽然將殘片握在掌心,閉上眼睛。


    四周頓時一黑,然後如白天所感受到的一般,一個白色的影子自眼前閃過。


    “紫楓,你又偷喝酒了,快起來。”一盆冷水猛地潑下來,薑璃一下子醒了,看看一身的水,她有些惱怒,抬頭看是誰潑自己水。


    兩個年輕的道士一臉無奈:“紫楓,你應該戒戒你的酒癮了。”


    薑璃疑惑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怎麽會是道士。紫楓?他們是在對自己說話嗎?


    紫楓?紫楓道人?那不就是自己白天時在墓碑上看到的名字嗎?怎麽迴事?


    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著道袍,與眼前兩個道士的衣服一樣,而她並不在村長家的床上睡覺,而是躺在一塊大青石上。


    “這是哪裏?”她不由得問,發出的聲音卻是年輕男人的聲音。


    真是見鬼了!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猛然往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不疼。


    原來是夢。


    她這才放心,卻聽兩位道士中的一位道:“紫楓,你真是醉糊塗了,連身在哪裏都不知道,這是三清觀,我們的道觀啊。”


    她含糊地應了一聲。


    另一個上前來拉她:“我們三人中數你最懶,走了,快去換身衣服,再過一個時辰,琅琊莊的蘇公子要來拿他的仙丹,我們可不能怠慢了。”


    薑璃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但反正是個夢,隻覺得有趣,就跟去換衣服了。換好衣服,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完全是個年輕男人的樣子,長得稱不上好看,但頗有些仙風道骨。難道那個古墓中的紫楓,生前就是這個樣子?她不由得看著鏡子發呆,直到外麵兩個師兄在催。


    此時的三清觀前停了頂奢華的轎子,轎子後跟了兩隊人,浩浩蕩蕩的一直排到石道盡頭。轎子通體玄黑,比薑璃在電視上見過的轎子都要大。


    “琅琊莊蘇公子到。”轎子前有人喚了一聲,同時掀開轎簾。


    薑璃好奇地往轎子裏看,旁邊的師兄拍了下她的腦袋,她隻好像其他兩個師兄那樣低頭看地,目不斜視。


    有人下來,向他們走近,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香味,並不濃卻綿長,清冽如水,很好聞,比起現在的香水要清雅很多。


    “蘇公子,請裏麵坐。”大師兄招唿道。


    “嗯。”很輕的一聲,有些低沉,卻很悅耳。


    薑璃這才抬頭去看,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比自己現在紫楓的身體足足高了半個頭,清瘦,英俊,眉心一顆細如芝麻的血紅小痣,神情清冷,看上去很難讓人親近。他顯然感覺到薑璃在看他,眉一皺,卻並不看薑璃,而是進了觀去。


    幾人在觀中專門會客的廳中坐定。


    “丹藥呢?”那位蘇公子直截了當地問。


    “這裏。”大師兄自懷中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遞給他。


    蘇公子打開聞了聞,又倒了幾顆在掌心看了看顏色,那是跟華華丹一般大小的緋色藥丸,也不知有什麽效用。蘇公子看了半天,似乎是滿意了,把那個瓷瓶放進袖中,然後衝自己的隨從使了個眼色。


    隨從命人扛進來一個箱子,打開,裏麵是一整箱黑色的土。


    “你們要的陶土,我已經給你們了。”蘇公子說了一句,人已經站起來,半句話也不多說,“告辭。”說完竟然出去了。


    那蘇公子如風一樣來,又如風一樣去了。


    “師兄,你看到他的臉色沒有,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他了。”二師兄看著那浩浩蕩蕩的隊伍遠去,說道。


    “這確實是治心疾的藥,但不可多服,這瓶服完便是他喪命之時。蘇公子,你可不要怪我們,怪就怪你的弟弟容不下你。”大師兄歎著氣,“如果不照做,全觀人都活不了。”


    薑璃聽得眉頭皺了起來,想到什麽,又迴頭看了眼廳裏那箱黑色的陶土。


    她想走迴去看清楚那箱陶土,剛走了一步,忽然覺得眼前一花。


    “頭兒,頭兒,醒了。”有人在拍她的臉。


    “陶土。”她含糊地應了一聲。


    “什麽陶什麽?醒了,頭兒。”喚她的聲音湊近她耳邊吼了一下。


    她一驚,睜開眼,泉朵的臉就在她臉一寸的地方。


    “作死啊,”薑璃推開泉朵的臉,又有些混沌地盯了她幾秒,“幾點了?”


    “快九點了。”


    “完了。”她一下坐起來,在別人家裏住,怎麽可以這麽晚起?


    她快速地穿衣服,扣扣子時又停下來:“那塊殘片你收著了嗎?”


    “還殘片呢,昨天你握在手裏,閉上眼睛,我以為你是又想探探那塊東西到底是什麽,沒想到半天沒動靜,仔細一看,竟然睡著了。頭兒,你太不應該了,”泉朵搖著頭,“簡直浪費我的感情。”


    薑璃不理她的牢騷,隻是道:“走吧,下樓去。”


    果然農村人都起得早,村長夫妻早就吃完早飯了。老陳他們也很早就起了,現在跟著村長去墓園那邊看情況了,隻是村長老婆把早飯熱了再熱,弄得薑璃很不好意思。


    “不要緊,你們城裏的女孩子不常來農村,昨天一定是累了,多睡一會兒也是正常。來,喝粥,我熱過了。”說著,她笑眯眯地給兩個女孩子盛粥。


    粥是白米熬的,很稠,雖然熱過幾次,但不影響口感。村長老婆又煎了幾個雞蛋,配上自家醃的鹹菜和肉,還有今年嚐試著種的紫薯,薑璃和泉朵一頓飯吃下來又是撐到不行。


    雨已經停了,薑璃和泉朵也往墓地的方向去。施工隊那邊又調來了一輛挖掘機,此時正在搬開擋在路上的石塊,看這樣的進展,中飯前應該可以清理幹淨。


    “看來今天可以迴家了。”泉朵在旁邊欣喜地說道。


    老陳看到兩個女孩子,扶著安全帽走上來:“你們還是在村長家待著,這裏隨時會有碎石滾下來,不安全,等清理完了,我再來叫你們。”


    薑璃也不逞能,點點頭,拉著泉朵走了。


    她們迴的卻不是村長家,而是沿著山路,又爬去了昨天去過的那三座道士墓。


    山路依然難走,但沒有昨天那麽滑,雖然是大白天,但山道上時不時出現的墳把泉朵嚇得不輕。畢竟昨天是五個人走的,現在隻有她和薑璃,多少瘮得慌。


    薑璃倒不在乎這些,她隻是想著昨天做的那個夢。雖然清楚那是個夢,卻異常真實,就像那段情境是真的發生過的,而她借著那個叫紫楓的道人的身體旁觀了一切。


    “真古怪。”好不容易爬到那三座墓前,她不由得說了一句。


    泉朵以為薑璃在說墳有古怪,好奇又害怕地扯著薑璃的衣角,道:“哪裏古怪?”


    薑璃不過是說那個夢古怪,搖搖頭道:“沒什麽。”人已經直接湊到紫楓道人那塊墓碑幾寸的地方細看,看了半天,歎氣道,“沒有墓誌銘啊。”


    “一個道士,哪兒來的墓誌銘?”泉朵在旁邊道。


    “也是,”薑璃把頭縮迴來,看來這裏是再看不出什麽端倪了。她站在墓旁,自高處遠眺不遠處正在清路的挖掘機,“清了路就迴市裏。”迴去後把那塊黑色殘片給自家老爹看看。


    到下午,路果然被清理出來,薑璃他們又很不好意思地在村長家吃了中飯,這才坐車迴去。


    路上是小張開的車,薑璃和泉朵坐在後排。薑璃一直在擺弄自己的手機,剛才在三清村時信號很差,車出村開了一個多小時,信號才滿格。她上了百度搜“三清村”,結果隻有重名的,並沒有她剛剛離開的那個三清村的信息,她又搜“琅琊莊”,出來的全是跟小說有關的信息。


    算了,別再糾結那個夢了。她放下手機,忽然又想到什麽,衝前座的老陳說道:“陳隊,這個地方有縣誌嗎?”


    前座的老陳一愣:“縣誌?這可就不知道了,你要看縣誌做什麽?”


    “哦,了解一下那個陸堅的生活環境。你知道,現在分析兇手和被害人的心理也是我們新一代警察必須要認真對待的課題。”她信口胡謅,順便扣了頂大帽子。


    果然,老陳一聽馬上就一副頗為讚同的樣子,迴頭問旁邊的小張道:“你迴去問問哪裏可以看縣誌,有的話給小薑寄一份過去。”


    小張趕忙應了,沒看到薑璃旁邊的泉朵一直在偷笑。


    迴了市區,天已經全黑了,薑璃和泉朵告別迴家去。


    薑璃和父親薑唯明住在同一個小區,卻是不同的單元。薑唯明在薑璃眼裏就是朵活到老開到老的桃花,快五十的人了女朋友沒斷過,母親受不了父親的風流,很早就和父親離婚,嫁到國外去了。薑唯明一個人把薑璃帶大,對薑璃的教育是放任型的,喜歡幹嗎就幹嗎,絕不強迫。也幸虧薑璃根正苗紅,沒長歪不說,還自己考了公務員,做了警察。而父女兩人之所以分開住,是因為各自需要空間,一個受不了一直有不同的阿姨往家裏跑,一個則嫌棄這個已經成年的超級電燈泡。


    薑唯明住的單元鑰匙薑璃是肯定有的,但她還是像往常一樣按門鈴,誰知道開門進去會不會看到父親大人在和某位阿姨親熱。


    門馬上就開了,薑唯明係著圍裙,手裏還拿著個鍋,鍋裏是他最拿手的糖醋排骨,糖醋的酸甜味飄了一屋子,薑璃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來得正好,飯吃了沒,我做了好幾個菜。”薑唯明沒有像平常那樣戴眼鏡,儒雅之氣淡了幾分,但看上去年輕了些,也帥氣了些。


    薑璃直接從鍋裏抓了塊塞嘴裏,用力嚼著,道:“沒阿姨在吧?”


    薑唯明瞪她一眼,道:“哪有這麽多阿姨?瞧你這樣子,女孩子要斯文秀氣些。”


    薑璃不理他,脫了鞋進門,道:“沒阿姨就快開飯,等一下有個東西給你看。”說著自動自發地在桌前坐好了。


    薑唯明歎了口氣,隻怪自己當年放任得有些過,這女兒雖然長成了個大美人,可惜太男孩氣了點,還當了警察,跟一幫男人混在一起,以後會不會嫁不出去?


    他煩惱地進廚房盛飯,末了又歎了口氣。


    薑家的規矩,食不言,薑璃這規矩早就破了,隻有跟父親吃飯時才會注意這些,所以她吃完等薑唯明整理桌子時,才說道:“爸,我的能力有了點變化。”


    薑唯明動作一滯,道:“什麽變化?”


    “這次出差時我得到了一件東西,看不到材質和時間,卻看到了人。”


    “人?”


    “其實也算不上,隻是一道影子。”


    薑唯明終於放下手中的碗,迴頭看她:“說清楚些。”


    薑璃從小就有一項特殊能力,就是不管拿什麽東西,都能看出這件東西的材質和製造時間。薑唯明有一段時間喜歡收集古董,一次從古董販那裏淘來一件號稱西漢末年的銅器,得意地拿迴家。誰知當時隻有六歲的薑璃摸了一下那件銅器,道:“清末的啊,爸爸你是不是弄錯了?”


    要知道隻有六歲的薑璃懂得的曆史知識少之又少,根本不可能摸一下銅器就能看出時間來。薑唯明當然不可能理會她,直到後來一位考古界的老教授到他家來,仔細看過銅器後,確認是清末的仿品。


    當時薑唯明隻當巧合,但留了心眼讓薑璃去看家中的其他藏品,發現薑璃可以確切地說出製造時間,製作的材料、地點,甚至工匠的名字都能說出來。老教授用放大鏡看上大半天的東西,她隻要放在手心,閉眼感受一下就知道。


    薑唯明是搞科學的,女兒的這項能力可以說顛覆了他的科學觀,他沒辦法解釋,卻又沒辦法否認這項能力,所以他之後的研究才開始朝正規科學家所不齒的方向發展,比如研究鬼的存在和那些無法解釋的靈異事件。


    薑璃將三清村那三座道士墓的事情說了一遍,隻是沒說那個夢,畢竟這點連她自己都覺得是日有所思造成,根本沒必要拿出來講。


    “這就是那塊殘片。”說完,薑璃把在道士墓邊泉朵撿迴來的那塊殘片遞給薑唯明。


    薑唯明戴上眼鏡在燈下細看,半天都不說話。


    薑璃隻好自己整理桌子,跑去廚房洗碗,等跑出來時,看見父親拿著放大鏡還在看。


    “看出什麽了嗎?”她站在父親身旁道。


    薑唯明眼睛盯著那塊殘片,表情有些詭異,道:“過幾天給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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