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然的不止韓婷婷一個。


    池成俊並不是為了“護送”韓婷婷而來的。一夜的失眠過後,他驅車到了這附近。


    整個首爾,他的朋友也隻有金惠珍一個。偶爾見到“閔夏莉”,他的無所事事,瞬間有了正當的理由。


    韓婷婷道謝的時候,他還有些心虛。按說,一個女孩遭遇尾、行之後,確實不應該讓她繼續一個人上下班。


    “要聽音樂嗎?”池成俊問道。


    兩個人在狹小的轎車裏都仿佛被束住了手腳,韓婷婷靠著座椅,視線一直停在車窗外。


    她點點頭,池成俊打開了電台,剛好在放《you》。


    這是小時候,金惠珍和他避雨時讓他聽的歌。


    韓婷婷的緊張跟著這首歌放鬆下來。她和池成俊沒什麽可能的,一切都是她多想了。雨天時,能讓他恢複理智、克服心理障礙的人,是金惠珍。她轉頭去看池成俊的臉,顯然他微微地晃了神。


    一首經典的老歌裝著好多人的迴憶,音樂的力量能夠超越時間。韓婷婷想,他多半迴憶起了他的幼年時代。


    他失去父母的傷痛是在金惠珍的陪伴下結痂的。


    *


    金惠珍像原劇情一樣被管理支援部錄取,陰差陽錯在most編輯部忙活了大半天,後來幹脆被借調。


    從此要成為歡喜冤家嗎?那是電視劇裏沒有相認時才有的情節。


    金惠珍還是和韓婷婷提起了辭職。韓婷婷是很不理解的。


    韓婷婷問,“池成俊不是和你一個部門嗎?難道沒有幫助你?”


    “我不能在成俊工作時打擾他,他下班以後看起來很疲憊。”金惠珍搖了搖頭,“我找部長求他把我要迴去,可是……”


    金惠珍好像要哭出來了,說,“夏莉,我無法勝任這份工作,四處添亂。他在公司很嚴厲,因為我是他的朋友,他其實已經特別關照我了。我害怕他看我的眼神,害怕讓他對我失望。夏莉,我覺得自己好失敗。”


    韓婷婷又一次意識到自己做錯了。電視劇裏金惠珍麵對池成俊的毒舌能夠鼓起士氣,反而他一開始就把金惠珍當做至親,會讓金惠珍因為兩個人之間的巨大落差而自尊心受傷。改變一個人的外表隻能算是錦上添花,假使金惠珍變美了,內心還是這麽敏感而怯懦,那這份美麗是隱形的,旁人無法觀賞到的。


    韓婷婷凝視金惠珍的雙眼,正了臉色,說,“金惠珍,打起精神來。你為這份工作努力過嗎?你是新人,對行業不了解很正常,可你主動學習過嗎?你知道池成俊會對你失望,除了退縮逃避,就真的不能做什麽?”


    “編輯部這樣忙碌的地方,為什麽會留你這麽久,為什麽不換一個新的實習生來幫忙?因為他們見識過你的能力,認可你有這個能力。機會放在你手裏了,你要哭哭啼啼地把它推開?我可以說好聽的話安慰你,但我認為這樣對你毫無幫助。慧珍,做你該做的事。”


    韓婷婷做了惡人,兇巴巴說完這些掉頭就走。金惠珍能認可多少,不是她能決定的。


    池成俊在這天打電話給她,問了金惠珍的情況。他是金惠珍的好朋友,當然能看出金惠珍狀態欠佳,韓婷婷實話實說。


    *


    很快到了閔夏莉父親的生日,韓婷婷接到繼母的來電。那股刻薄,她隔著電話就能清晰感受到。


    韓婷婷花了半天挑選好送給父親的禮物。


    繼母翻著白眼諷刺她不關心父親,又把禮盒推給她,韓婷婷在這時溫和地笑了笑。


    不在乎,就不會被激怒。


    韓婷婷把裝著領帶的盒子又推迴繼母的身邊,“自己父親的生日我總記得的。”


    閔夏莉確實不是個乖巧的繼女,這位實在也不是個寬厚的長輩。所以,韓婷婷無法像尊重原身父親一樣尊重她。


    雖然,那位父親對女兒也並沒有體貼到哪裏去。


    晚餐時,韓婷婷把禮物拿出來送給了閔夏莉的父親,是一副變色的太陽鏡。其實並不適合他。但,韓婷婷要做的就是送禮物,禮物本身卻並不重要。她又從手提包拿出令一個小巧的禮物盒送給繼母,裏頭是一隻珠寶盒,放著r&l品牌新推出的一款耳墜。花哨俏皮,適合年輕的女士,卻不太適合需要保持高貴端莊的繼母。


    她做好了所有的麵子活。


    韓婷婷不得不承認,她是個不善良的人。而不善良的人,也不太容易快樂。


    這頓晚飯吃下來,韓婷婷胸口堵了一口鬱氣,不上不下。她一個外人都這麽不舒服,原身會生氣沒什麽奇怪的。


    說出來可能虛偽了,但她確實很心疼閔夏莉這個女孩子。


    韓婷婷鬱悶地在馬路上踢著小石子,然後她遇到了池成俊。


    “池成俊。”


    他並沒有見到她,所以她喊著他的名字跑了過去。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韓婷婷和池成俊也算是朋友了。


    “我們運動吧,就打羽毛球。”韓婷婷小喘著氣說道,下一句放得小聲了一些,“我現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相對很多人來說,韓婷婷已經是個“任性”的人,可還有很多事無法隨心所欲。就比如今天。她用世故的外表好看的方法迴避了原身的家庭問題,那樣換來一個她期望的結果,盡管她的內心並不光彩。


    大喊吧。宣泄掉所有的情緒,大聲讓別人聽到你的想法吧。


    事實上,不可能如此。所以她選擇在這一刻流汗。


    心口的抑鬱全都換成勝利的意欲,韓婷婷握著球拍氣勢洶洶的,池成俊似乎都被反常的她給嚇到了。


    他向她走過來,又一次把外套係在了她的腰上。不過這一迴是親自做的。


    韓婷婷腿上的傷口剛好,又穿了短裙。她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說,“下一迴一定做好運動的準備再找你。”


    她甩掉腳上的高跟鞋,赤足踩在柔軟的草地上,向池成俊揮了揮手裏的拍子,說,“開始吧!”


    她好像要把身上所有的力氣用光,用足勁道接著池成俊的每一個球。他的球打得角度很好,幾乎是把羽毛球送到她手邊。而韓婷婷呢,就沒有那麽照顧池成俊。她不止用的力道大,技術還不太好,池成俊接她的球就吃力。羽毛球是個入門簡單的球類運動,韓婷婷的水平就是能拿拍子而已,毫無技巧可言。


    這球打了半個小時,兩個人就都熱出了一身的汗。韓婷婷不顧形象的丟了球拍,一屁股坐在草坪上。草漿有可能弄髒她的裙子,也可能會弄髒他的外套。


    “喂,池成俊,你的外套我洗好了再還給你。”說完,她幹脆就放心地躺了下去。反正身上已經髒兮兮的,她就徹底不顧忌個人形象了。


    幕天席地。天空就在頭頂。周身的城市建築好像也漸漸遠去了。


    池成俊慢慢地走到她身邊,有雨絲打在她的額頭。


    她伸手拉了拉身邊池成俊的褲管,因此他低下頭看她。


    她說,“池成俊,不要害怕。”不要害怕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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