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派人跟蹤我?”田甜忍不住憤怒,可對上傅慎行冰冷冷的視線,卻不敢隨意發作。她默默坐了片刻,瞧他絲毫沒有罷休的意思,咬了咬牙,用鑰匙打開桌側的一個抽屜,從內掏出一個厚厚的文件袋出來,隔著桌子扔過去,“給你。”

    文件袋有些破舊,看外麵毫不起眼,封口處用膠水牢牢地封了起來,還用筆做了標記,看起來是防備著有人打開。傅慎行掃了兩眼,抬眼看田甜,問道:“你沒好奇心嗎?怎麽沒拆開看看?”

    田甜冷著臉,迴答:“何妍囑咐了我不要看裏麵的東西。”

    “她還說了什麽?”傅慎行盯著她,舉了舉手裏的文件袋向她示意,又問:“有沒有說這個東西怎麽處理?”

    何妍是真沒再說什麽,田甜搖了搖頭,神色自然,“隻是說先放在我這裏,讓我替她保存。”

    傅慎行瞧她說話不像作偽,略略點頭,拿著那文件袋站起身來,向著她淡淡一笑,說道:“東西我拿走,過兩天再給你送迴來。我來找你的事不要和阿妍說,這對大家都有好處,相信我。”

    “傅慎行!”田甜喝住他,鼓了鼓勇氣,這才色厲內荏地說道:“你不準傷害何妍,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傅慎行聽了這話微微一怔,可很快就又笑了,像是並不惱怒,眼中竟似露出了一絲友善,“她是我孩子的母親,很快將會是我的妻子,我不會再傷害她。”他頓了下,又道:“我替她謝謝你。”

    阿江一直在車裏等著傅慎行,瞧見他拿了個檔案袋出來,不由鬆了口氣,趕緊下車來給他開車門,又問:“真的是北陵檔案的影印件?”

    沈知節早年曾在北陵留下過案底,裏麵有他的犯罪記錄以及身份資料,最重要的,裏麵還有他的指紋記錄。這些東西被陳老太太托一位張姓警官找到了,拍了照片下來。後來傅慎行通過陳禾果知道了此事,曾專門派人去北陵盯了張警官好多天,終於把存著檔案照片的手機偷了過來,毀掉了。不過,他們一直懷疑陳老太太手上也該有些東西的,隻是一直沒有找到。

    傅慎行坐進了車裏,把檔案袋啟了封,翻看了一下裏麵的文件,確認和張警官手機裏的照片是同一版,淡淡說道:“是那些東西。”

    阿江忍不住長鬆了口氣,“總算找到了。”

    傅慎行卻是麵無表情,不見喜怒。他把文件重新塞進檔案袋裏,遞給阿江,吩咐道:“把裏麵和我相關的東西撤出來,仿造著做一份假的,再塞進去還給田甜。”

    阿江不解,卻又不敢問為什麽,隻點頭應下了。

    傅慎行不再說話,坐在後座上閉目養神,過得片刻,才突然又出聲說道:“不去公司了,直接迴家吧。”

    現在還不到中午,公司裏又積攢了那樣多的事情,突然迴公寓真是有點怪怪的。阿江通過後視鏡偷偷瞄了傅慎行一眼,問道:“要給家裏打個電話,叫劉嫂準備您的午飯嗎?”

    “不用了,有什麽吃什麽吧。”傅慎行淡淡說道,聲音中帶出些倦意來。他閉了眼,放下了座椅靠背仰倒下去,“我眯一會兒,到了你叫我。”

    阿江應了一聲,把車子開得越發平穩。路上正是高峰時期,田甜公司離著傅慎行的公寓又遠,路上足足耗了一個多小時,這才到了公寓樓下。車子剛一停下,不等阿江叫,傅慎行就自己坐起了身,雙手用力揉了揉麵頰,這才下車。

    公寓在頂層,電梯一路升上去,他們進家門的時候,保姆劉嫂正在廚房裏做菜,阿江先高聲喊了一句她,叫道:“傅先生迴來了,多做幾個菜。”

    傅慎行沒理會他們,換下了鞋子就往裏走,穿過樓下客廳,徑直往二樓去。不想剛走到樓梯口,一抬眼卻看到何妍正站在樓上圍欄那裏,猛一看去,倒像是有意過來迎接他一般。他不覺愣了一下,停住了腳步,隻抬頭看她。

    何妍麵上也似有些不自然,垂了垂眼簾,低著頭往樓下走,口中淡淡說道:“我去廚房拿水喝。”

    這樣解釋給他聽,真有點此地無銀的意思。傅慎行不由扯了扯唇角,在她從自己身邊經過時,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唇角上勾起了壞笑,問她:“你要喝什麽?我幫你去拿。”二樓起居室裏就有冰箱的,她還特意下來去廚房拿水,他倒是要看一看,有什麽水是二樓沒有,非要她到二樓去拿的。

    何妍瞥他一眼,神色鎮定,答道:“我要喝鮮榨的橙汁。”

    這可真是個狡猾的女人,明明是在撒謊,卻叫人絲毫尋不到破綻。他笑了笑,鬆開了她,“你到旁邊坐著,我去幫你弄。”說著,他竟就真的脫了西裝外套,連襯衣都沒去換,隻把兩隻袖口卷了起來,轉身去廚房給她榨新鮮的橙汁。

    劉嫂正在灶前忙活著,迴頭看見他進來,嚇了一大跳,忙道:“您要什麽?我幫你拿。”

    傅慎行淡淡一笑,“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他先洗過了手,去冰箱裏取了橙子出來親手給何妍弄橙汁,足足榨了滿滿一大杯,這才端出去給她。她老實不客氣地坐在餐廳裏等著,慢慢地喝了兩口橙汁,抬眼看了看他,漫不經心地問:“你今天怎麽這個點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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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當然不能把田甜的事情告訴她,隻笑了笑,答道:“去外麵參加了一個會議,順道迴來陪著你吃頓飯。”

    何妍也不信他的話,他的日程表是早幾日就安排好了的,排得滿滿當當,極少會出現順道去做什麽的情況。她笑笑,也不打算再追問下去,隻坐在那裏不緊不慢地啜著橙汁,心裏暗暗迴憶,剛才自己是否露出了什麽破綻。

    其實,她剛才既不是出來迎接傅慎行,也不是要下樓來榨什麽橙汁,她趁著劉嫂做飯的空當偷偷去了傅慎行的書房尋找小五說的那u盤,聽到阿江的聲音後急忙往外跑,人剛剛出了書房門,還來不及迴去起居室,就被傅慎行看到了。

    真是驚險,她隻要再慢上一步,傅慎行就要把她堵在書房裏了。

    何妍現在迴想起剛才的情形,還不禁有些後怕。她下意識地抬眼去瞥傅慎行,不想他也正在看她,眸光微閃,看不透心思。見她看自己,傅慎行彎唇笑了笑,問她:“身體覺得怎麽樣?萬醫生建議我們去做個檢查。”

    她知道這個時候要去做第一次孕檢,聞言並不反對,點頭,“好啊。”

    傅慎行就又笑笑,電話聯係了萬醫生,叫他給安排何妍的孕檢。時間就預約在翌日上午,早上起床後傅慎行沒去公司,親自陪了何妍過去。許是怕她想起之前的事情,這一次特意安排在另外一家醫院,依舊是家不大的私人醫院,坐診的醫生卻是業界有名的婦產專家。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環境,可當那個連“胎兒”都稱不上的小東西出現在屏幕上時,何妍心中沒有任何喜悅,隻有濃濃的恨意。是啊,隻有恨,就在幾個月之前,她肚子裏還有著另外一條小生命,那是她和梁遠澤的孩子,那才是她想要的孩子。可惜,她沒能保住那孩子,她被迫清空了子宮,給現在的這個孽種騰地方。殺子之仇,怎能不恨?

    傅慎行就站在診床旁邊,驚喜地盯著那屏幕上小小一點,一時竟忽略了何妍,隻微帶緊張地問醫生道:“就是這樣嗎?才這麽大?竟然就有心跳了嗎?”

    醫生見多了這種初為人父,激動得隻知傻笑的男人,可瞧著傅慎行這樣冷峻嚴肅的青年才俊,竟也露出這般模樣,不覺有些好笑,特意把胎心調出來給他看,笑道:“小家夥發育很好。”

    傅慎行眼睛裏快要能冒出光來,他一動不動地盯著顯示屏幕,唇角不受控製地向上翹起,“阿妍,你看,小家夥的心跳有多快!”他叫她,忍不住伸手去握何妍的手,可待觸到她的指尖,卻是不由一怔。

    她的手很涼,像是在冰水裏泡得久了,從內到外地透出絲絲的寒意。

    他轉過頭看她,見她輕輕合著眼,麵無表情躺在那裏,沒什麽反應。涼意從她的手上傳過來,穿透了他的掌心,然後攀上手臂,一點點的往他的心髒蔓延。一旁的醫生似是也察覺到了奇怪,詫異地看了眼何妍,又抬頭去看傅慎行。

    傅慎行已從怔忪中迴神,眼中再沒了之前的喜悅,隻稍稍用力握了下何妍的手,輕聲說道:“阿妍,看看我們的孩子。”

    他聲音不大,卻透著異常的堅定,手掌緊攥著她的手,力氣漸大,握得她指端隱隱作痛。她不得不睜開了眼睛,應付地掃一眼那顯示在屏幕上的胚胎,然後又看向他,淡淡道:“我看到了,嗯,很好。”

    傅慎行沒說話,隻向她笑了笑,緩緩鬆開了她的手。

    兩個人從醫院裏出來的時候都有些沉默,樓門外是幾節輕緩的台階,他步子頓了下,伸過手去牽她的手。不想她卻下意識地把胳膊藏向身後,避開了他。他手上落空,在半空中停了片刻,這才收了迴去。

    傅慎行扯起唇角輕輕一哂,卻是毫不在意。他開車載何妍去吃飯,神色如常地詢問她有關婚禮的意見。待到後來,她都被他問得煩了,連與他虛與委蛇的耐性都沒了,索性扔了筷子,冷聲問他:“傅慎行,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有啊。”他答,頗有些潑皮無賴的勁頭,道:“好容易舉行一次婚禮,一輩子的大事,總要認真點才行。”

    這話說出來就像是反諷,她挑了挑眉,譏誚地笑了笑,不甘示弱地反擊:“真是抱歉,我已經舉行過一次了,沒你這種新鮮感了。”

    不想他卻不惱,瞥她一眼,又問:“那有什麽遺憾嗎?可以在這一次彌補迴來。”

    何妍被他問得一噎,恨恨地閉了嘴。她不再搭理他,隻低下頭專心的吃飯,食欲很好的樣子。他很欣賞她這一點,不論遇到什麽事情,境況有多糟糕,她都有著強烈的求生欲望,但凡有一點點希望,她都不會放棄,不會坐以待斃。

    這是個異常堅強而又柔韌的女人,可以至剛,也可以至柔。就算她不愛他,就算她一直恨著他,那又怎樣呢?她將是他孩子母親,她的血脈將和他的融合在一起,孕育生長,再也無法分裂開來。傅慎行看著她,不知不覺間翹起了唇角,替她夾菜,道:“多吃點,為了我兒子,你也要把身體養得壯壯的。”

    何妍動作一僵,抬眼看他。就在他都以為她要翻臉的時候,不想她卻又低下了頭去,把他夾給她的菜塞入了口中,不緊不慢地吃著。每一口的咀嚼都十分用力,帶著幾分憤憤之意,不像是在咬食物,倒像是在咬他。

    傅慎行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了。

    他先送了她迴家,這才又去公司上班,人剛離開公寓,就有一個電話打去了傅老爺子那裏,道:“傅先生已經離開了,阿江先生沒有跟著,應是留在了公寓裏。看這種情形,我們很難有機會接近那個女人,如果強行衝擊公寓,陣勢會很大,而且,不見得能成功。公寓的戒備很嚴,明顯著傅先生已經有所防備。”

    傅老爺子臉色難看,問:“那女人沒有單獨出來過?”

    那人答道:“起碼從這兩天的觀察看,沒有。她極少出門,出入都有傅先生相伴。”

    傅老爺子不由沉默,一時竟生無可奈何之感。傅慎行顯然是入了魔,非要娶那麽一個女人,他既然無法阻攔,索性就想著暗中除掉那個女人,不料傅慎行看著不顯山不露水,暗中卻把她護得這樣嚴實,竟是叫專業的殺手都尋不到機會下手。傅老爺子坐在太師椅上,思忖良久,這才沉聲說道:“咱們直接去公寓,動手除了這個禍害。”

    由他親自出麵,那公寓自然容易進,隻是這樣明目張膽地上門殺人,別的暫且不說,傅慎行那裏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殺手很有職業道德,善意地提醒道:“傅老先生,這樣雖然對我來說更簡單一些,但是傅先生那裏卻瞞不過去,對你們祖孫的關係會造成很惡劣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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