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行一時沒有反應,像是沒能聽清楚她的話,劍眉微揚,隻是愣愣看她。

    何妍冷笑,問他:“這是高興傻了?”

    他一直盼著她懷孕,盼著她能為他生一個孩子,和他再扯不斷幹係。為此,他百般算計,連哄帶騙,甚至連針紮避孕套這樣可笑的法子都用上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欣喜若狂的,可很奇怪,此刻心裏卻隻覺得空蕩蕩的,喜悅被一種莫名的恐懼壓在了心底,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法露頭。

    他在她的眼睛裏看不到半點為人母的喜悅,她的雙眸著異樣的光彩,可那與愛毫無關係。從沒有像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認識到,她對他不會產生半分半毫的感情,以前沒有,以後也絕不會有。

    傅慎行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心如死灰。

    他這樣的人,殺過人,放過火,橫行世間從來無所畏懼。而此刻,他卻感到了害怕,怕得無以言表。他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扯到近前,說道:“別做傻事,阿妍,不管有什麽事都衝著我來,別對孩子下手。”

    她輕挑秀眉,嘲弄地笑了笑。

    陳老太太的生命終究沒能搶救過來,病房裏傳來陳家親戚的哭聲,何妍沒有進去,就在門口靜靜地站著,傅慎行怕她出事,握著她的手腕絲毫不敢鬆手,口中隻低聲說道:“你先跟我迴去,這裏的事情會有人處理。”

    何妍沒拒絕,竟就真的跟著他迴了公寓。

    傅慎行寸步不離、黑白不分地守著她,夜裏時候,瞧她真是睡的熟了,這才敢到外間的沙發上來坐一坐,吸兩支煙來提一提精神。第三天晚上,他人耗得的就有些脫形了,阿江看得心驚,小心地勸道:“不行就把何小姐的父母接過來吧,有他們陪著,估計何小姐的心情會好很多。”

    傅慎行不是沒有想過把何妍的父母找迴來,叫他們一家人團聚。可是他不敢,怕何妍會認為他這個時候把兩位老人找來是要挾她,怕引起她的過激反應。他曾答應過她,不論怎樣都不對她的父母下手,那是她的禁區,他不敢貿然觸及分毫。

    傅慎行唇角微扯,淡淡苦笑,“不要再去惹她了,再惹急了還不知道要鬧什麽事。”

    阿江嘴巴動了動,可到底是沒把話說出來。其實,他很想問傅慎行一句,何妍孕期才剛剛開始,你這樣日夜守著,什麽時候才能守到她生?而且公司裏還有那麽多事情,東南亞丹約將軍那邊也不得消停,你就是個鐵人,也分不成三個人來用。

    第四天頭上,陳家祖孫的喪事才算全部處理完畢,陳家親戚特意來向何妍表示感謝。按照南昭的風俗,這樣的事是不能進人家家門的,陳老太太的遠房侄女和侄女婿兩個人就在電梯外的小廳裏,連連向何妍鞠躬,直道感謝。

    何妍問他們以後的打算,陳老太太侄女就說道:“先在這裏住下,等給我姑燒完七七再迴老家去。”

    何妍略略點頭,道:“以後有什麽困難就說話,我能幫的會盡量幫。”

    陳老太太侄女和丈夫對望了一眼,磕絆著開口,“還真有事要再麻煩您。昨天警察通知我們說撞到果果的肇事司機已經抓到了。昨晚上那司機的家屬也去找我們了,想要和我們私了。我們不懂這些事,也沒經曆過,何小姐幫我們拿拿主意吧。”

    何妍有些意外,轉過頭詫異地去看旁邊默坐的傅慎行。他麵上並無波動,淡淡說道:“這已經構成犯罪,不是你們想私了就能私了的。不過對方若是能積極賠償,再取得被害人家屬諒解的話,量刑時會得到從寬。”

    陳家親戚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這樣啊。”

    傅慎行又道:“你們自己迴去商量一下,這事別人沒法替你們拿主意。”

    陳家祖孫的喪事多虧了傅慎行派人主持料理,陳家親戚自是對他感激萬分,聽他這樣說,又表示了一番感謝,這才離開。何妍送他們進電梯,待電梯下去,這才迴身去看傅慎行,冷聲問:“你又找了什麽人去替你頂罪?”

    傅慎行看她兩眼,忽地扯起唇角笑了笑,道:“何妍,我以前的確是做過很多殺人放火的事,以後也不能保證不再去做。可是,陳禾果不是我找人撞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實就是這樣。我沒必要對你撒謊,我手上的人命已經夠多,不缺她這條命,也不多她這條命。”

    好一個光明磊落的殺人兇手,她聞言,冷笑不語。

    他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忽冒出自暴自棄的念頭,嘲弄地一笑,身體輕輕倚向後麵的牆壁,問她:“何妍,你知道自己怎麽懷孕的嗎?因為我把每次使用的套子都提前紮破了,每個上麵還不隻戳了一個洞,就是為了要你能盡快懷孕。”

    她麵色沉得快要能擰出水來,隻站在那裏冷冷看他。

    “恨我?”他笑笑,又道:“何妍,你告訴我,如果不是我這樣死盯著你,如果我叫你可以自己選擇,你是會好好地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還是立刻跑去醫院把它打下來?”

    “打下來。”她毫不猶豫地迴答,冷笑著反問:“我為什麽要生個雜種下來?”

    “雜種”這個詞叫傅慎行的眸子一黯,可他很快就又笑了,唇角上掛著幾分玩世不恭,道:“你看,你也選擇打掉這個孩子,隻不過是沒得到機會。那為什麽我就得容忍陳禾果去生那個孩子?沒錯,我是和她上床了,可那是她自願的,我沒強迫她。事後也明確表示了不想要孩子,給了她藥吃。是她自己背著我吐掉了藥,非要懷上這個孩子,然後要死要活地去生。我憑什麽要慣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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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沒有告訴你,說她要這個孩子隻是舍不得,以後絕不會來打擾我的生活?”他輕笑著問,說出的話涼薄而又無情,“你真的信嗎?這個孩子生下來真的能和我全無半點關係?既然這樣,她偷偷一個人跑去生就好了,為什麽還要讓我知道?何妍,如果你能信她的話,那麽我現在告訴你我隻想要你的孩子,等你生下這個孩子我就放你走,以後再不會去打擾你的生活,你信嗎?”

    何妍隻覺心頭一陣陣發冷,竟是半句話都答不出來。她明知道他講得都是歪理,他是錯的,可是,她卻不知該如何反駁。她唇瓣幾次張合,最後隻能緩緩吐出幾個字來,“傅慎行,你真無恥。”

    “不隻無恥,我還卑鄙霸道。”

    傅慎行突然想他和陳禾果其實並無兩樣,都是試圖想用孩子綁住一個心在別處的人。他自嘲地彎彎唇角,抬手過來拂她臉側的碎發,指尖從她略顯蒼白臉頰上輕輕劃過,輕聲說道:“阿妍,我們結婚吧,你肚子裏的孩子將是傅氏唯一的繼承人,它不是雜種。”

    何妍有料想到傅慎行會提出結婚這事,隻是沒想到會這樣快。“結婚?”她意外地鎮定下來,抬眼看他,問:“怎麽個結法?是偷偷去領個證,還是廣宴賓朋,給我辦場風光的婚禮?”

    “你想要什麽?”他反問她,莞爾一笑,“你想要什麽,我給你什麽。”

    “婚禮,越大越好。”她平靜答道。

    “好啊。”他應下她,深深地看她一眼,又試探地問道:“把你爸媽接過來可好?如果知道你還活著,他們——”

    “我早已經死了!”何妍聲音尖利地打斷他,話一出口似是自己也覺得太過激動了,停頓了片刻,這才重又冷靜下來,“他們的女兒早已經死了,就在法國,和他們的女婿梁遠澤一起。傅慎行,你忘記了嗎?現在活著的我和他們毫無關係,還是不要再去打擾他們的平靜了。”

    傅慎行緩緩點頭,麵容平靜,心底卻是一片死寂與荒涼。所謂婚禮,不過是她的一場報複。可這又怎樣呢?她想報複就叫她盡情的報複吧,隻要她高興就好。“你想要怎樣都行,隻是別動這個孩子。”他把她拉進懷裏,手罩上她平坦的小腹,在她耳邊一字一頓地說道:“阿妍,這是我僅存的一點人性了,你別毀掉它。”

    何妍的身體僵了一僵,應道:“好。”

    他不再一天二十四小時看著她,竟放了她出去和田甜出去逛街。後麵自然還是有保鏢跟著的,不過和從前並無兩樣,隻是遠遠地跟著,並不上前來打擾她們。

    何妍拎了一件裙子出來比給田甜看,問她:“我穿怎麽樣?”

    田甜真無法理解她怎麽能到了這個時候還這樣淡定從容,胡亂掃了一眼,應付地點頭,答道:“行,你身材好,裹床被單都好看。”

    何妍笑笑,拎了衣服進試衣間,關好門後抬頭把裏麵打量了一番,卻沒有急於換衣服,而是先從包裏摸了手機出來。那是陳禾果的手機,何妍自己也從沒想過,有朝一日這部手機會對她如此重要。

    她先開機,看到了許成博通過微信發過來的那條信息,他說:“事情辦好,東西已放迴原處。”

    何妍心中略鬆,迴了一條信息過去:“謝謝。把所有的聊天記錄全部刪除,不要再聯係我。”

    許成博很顯然就在線上,信息幾乎是立刻就迴複過來,問她:“何老師,我還能為您做些什麽?”

    “刪除記錄,不要再迴複我,也不要通過任何方式聯係我,切記。”何妍迴複,想了一想,又寫到:“有事情我會找你。”她等了十來秒鍾,許成博給她迴了一個“好”字。何妍抿了抿唇角,把手機上的記錄盡數刪除,又關機後放進皮包暗袋裏,這才不緊不慢地試那件裙子。

    何妍換好衣服出去,漫不經心地打量鏡子裏的自己,瞧到那保鏢站在店門外,這才把陳家的住址告訴田甜,叫她重複了一遍,確定她真是記住了,又囑咐道:“東西就在樓道拐角的雜物堆裏,你自己找一找,是個檔案袋。去的時候小心著點,別叫人看到,裏麵的東西你不要看,先替我保管著。”

    田甜不免有些緊張,點頭應下,“你放心,我會把東西給你放好的,人在東西在。”

    “不用。”何妍淡淡一笑,眸子裏有著異樣的神采,“如果傅慎行找你要這東西,你就給他,不要和他對抗。”

    田甜卻是不懂了,這樣做賊一般取迴來的東西,怎麽能隨隨便便就給傅慎行?而且說的好像已經預料到傅慎行會去要一般。她不解地看向何妍,而何妍卻沒有解釋的意思,隻道:“你別問為什麽,隻要聽我的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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