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妍不知道自己這一覺到底睡了有多久,她閉眼前窗外天色是暗的,再睜眼時,外麵依舊是夜色昏沉。之前給她處理傷口的女醫生輕輕俯身過來,溫聲問她:“感覺怎麽樣?”

    她沒有迴答,視線緩緩掃向別處,女醫生很是乖覺,立刻便就說道:“傅先生在書房,我去叫他過來。”

    “不用。”何妍出聲阻止,嗓音暗啞。她又躺了一會兒,用手撐住床,在女醫生的幫助下慢慢坐起身來。“我睡了多久?”她問。

    女醫生迴答:“一天一夜。”

    何妍緩緩點頭,竟還翹起唇角笑了笑,自言自語地說道:“很少能睡這麽踏實過。”見女醫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異,她就又笑笑,反而去安慰女醫生,“我沒事,就是覺得有些餓了,能幫我去樓下拿點吃的來嗎?”

    女醫生起身下了樓,過了一會兒等給她端了易消化的食物上來。何妍已經獨自去過了廁所,就坐在床上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那些食物。她的反應實在是太平靜、太理智,這反而叫女醫生愈加不放心起來,也不敢離開,就坐在一旁守著她。

    何妍瞧出了女醫生的憂慮,淡淡一笑,道:“你不用擔心,我會很快好起來,人總要堅持著活下去,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要活下去。”

    她是這般說的,也的確是這般做的。她白天的精神狀態一直不錯,很配合地吃藥療傷,也很努力地吃飯睡覺,隻是,每晚臨睡前都要求女醫生給她服用一些鎮定劑。傅慎行一直沒有再出現她的麵前,雖然女醫生說他就在公寓裏。三天的時間,何妍沒有出起居室,而他也沒有進來過一次,兩人未照一麵。

    第四天時,突然有警察登門造訪。富豪張守於家中被人槍殺,身上連中數槍,幾乎被打成了篩子,死狀慘不忍睹。之前剛剛與之發生過節的傅慎行自然就進入了警方的視線,成為頭號懷疑對象。可惜沒證據,不論是兇案現場的偵查,還是警察對於傅慎行的調查詢問,都是毫無所得。

    從警察口中聽到張守的死訊,傅慎行沒有露出絲毫意外,他淡淡一笑,坦然道:“前天就聽到了消息的。南昭就這麽大,丟個石子下去都要泛出點水花來,別說張守被殺這事了。實話講,覺得很解恨,死得很好。”

    兩位警官相互看了一眼,當中那個年紀偏大的就問道:“你很仇恨死者,是嗎?”

    傅慎行緩緩點頭,迴答:“恨啊。”

    “為什麽?”警官又問。

    傅慎行聞言挑眉,勾唇笑了笑,反問道:“你們不應該很清楚嗎?否則,為什麽要來調查我?”

    旁邊另一位警官就忍不住出聲說道:“你能詳細地說一下和張守結仇的經過嗎?”

    “不能。”傅慎行淡淡答道,“如果你們是要把我作為犯罪嫌疑人進行訊問,那麽我需要我的律師在場。”

    那年輕的警官被他噎了一下,正欲再說,卻被身旁的同伴壓住了。那位同伴辦事還要更穩重些,想了想,又客氣地問道:“那麽,請問我們可以見一見何女士,向她了解一下情況嗎?”

    傅慎行麵沉如水,依舊是直接拒絕,“不可以,醫生說她現在的狀態不能再遭受任何刺激。”

    他這樣明擺出不打算合作的態度,兩位警官隻得先告辭離開。傅慎行把人送到門口就轉身迴來,抬眼間卻看到何妍就靜靜地站在二樓欄杆處。這還是兩人這幾日來的頭一次碰麵,他愣了一下,抬腳往樓上走,柔聲問她:“好點了嗎?”

    她點了點頭,默了片刻,卻是問他:“是你殺的?”

    他彎唇向她笑了笑,答她:“是。”

    “雇兇殺人?”她又問。

    他微笑著搖頭,“親手殺的,打光了兩個彈夾。”

    她臉上這才有了些波動,他已走到她的身前,抬手把她臉龐的發絲別到耳邊,又低聲說道:“放心,我有不在場的證據,警方拿我沒辦法。”

    警方雖因為沒有證據不能拿他怎樣,可張家卻不會因此就善罷甘休。

    傅老爺子聽到消息真是被氣得差點犯了心髒病,把傅慎行找迴去罵,手裏的拐棍差點把地板都敲出了窟窿,怒道:“要一個張守死,足有一千個辦法,你偏偏選一個最蠢的!第二天夜裏就去殺人,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人是你殺的,是嗎?”

    傅慎行安坐在椅中,不動如山。

    他這態度激得傅老爺子更怒,“為個女人,你值得嗎?我倒不知道你竟然還是個多情種子!衝關一怒為紅顏啊!要是換了你爺爺我,就我死在張守手裏,你都不見得能有這麽恨,能這麽痛快地去給我報仇,是吧?”

    傅慎行不急不怒,竟還挑唇笑了一笑,道:“祖父不合張守的喜好,他又不會動你。”

    傅老爺子聞言,用拐棍指著傅慎行半晌都沒能說出話來,隻胡子翹得老高,不停地抖動著,真是差點要被他氣死過去。足有好一會兒,老爺子才能順過那口氣來,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不和你這個混賬講道理了,我隻問你,張家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非盯死了你不可,你怎麽辦?”

    “繼續殺。”傅慎行口氣淡漠,唇邊掠過一絲殘忍的微笑,不緊不慢地說道:“滅了門自然就不會有人再盯著了,至於張家那些親友,誰還會為了別人家的仇去拿自己的命去冒險?”

    傅老爺子早年混東南亞,手上也是有人命的,可聽到他這話,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他默默看傅慎行半晌,最後隻緩緩歎了口氣出來,合上了眼,道:“我老了,管不了事了。不論是公司裏還是南邊,也都換成了你的心腹,早就沒人能製住你了,你愛怎樣就怎樣吧。”

    傅慎行笑笑,從椅中站起身來,道:“祖父年紀的確大了,以後就安心養老吧。”

    他說完,便就轉身離開。

    沒過幾日,南昭市又接連發生了兩次兇案,受害人盡為張守的親人,不過短短幾日功夫,張家竟真的被滅門。此案太過惡劣,南昭警方成立了專門的辦案組,隻可惜無論怎麽查都查不出幕後元兇。傅氏企業總裁傅慎行雖有嫌疑,卻無任何證據,況且,張守生前劣跡斑斑,結仇者無數,有殺人動機的遠不止傅慎行一人。

    自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何妍在報紙上看到了張家被滅門的消息,她對著那報紙愣神了許久,這才麵色如常地放下了報紙。她去敲傅慎行書房的門,他起身過來開門,見她在門外不覺有些驚訝,可更多的卻是喜色,“阿妍?”

    她半句沒提張家之事,隻是垂了垂眼簾,輕聲說道:“我睡不著,又不想再吃安眠藥,能不能借我一本英文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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