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霖連滾帶爬地衝向二樓,將咖啡廳裏所有的無關人員都驅散,然後順手提起牆角擺放的倆青釉大瓷瓶,生怕到時候場麵失控給他們損壞了!

    五分鍾後,褚緒臣在前台小姐的引領下走進來,郎熙已經正襟危坐的等著了。

    邱霖親自端了兩杯咖啡來,磨磨蹭蹭地站在旁邊不肯走,一臉期待地問:“還有什麽需要的嗎?”

    郎熙看也不看他,兩指往後一擺,渾身上下全是凜然霸氣,邱霖隻好一步三迴頭地走開。

    褚緒臣抬腕看了看表,倨傲無比地說:“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實在太忙,隻能抽出這十五分鍾時間,冒昧打擾了……郎先生應該能體諒我們的哦?”

    郎熙麵色不改,點了點頭道:“嗯,給別人打工是沒有自己當老板輕鬆自由!”

    褚緒臣臉色一僵,冷冷地譏諷道:“郎先生這話說的……是看不起我們這些‘打工’的藝人嗎!”

    郎熙端起咖啡,慢吞吞地說:“抱歉,我沒看過你,談不上看得起看不起!”

    這話潛意思就是,你壓根還入不了我的眼!

    褚緒臣垂下眼,他研究的資料明明顯示,郎熙是個極端冷漠的人,即便在公共場合開口,也不過是寥寥幾個字……怎麽今天看起來完全不是那麽迴事啊,會有寡言的人一張口就噎得對方死去活來的嗎!

    褚緒臣沉吟片刻,很快若無其事地笑起來:“說起來我也該跟著左左喊你一聲叔叔……先生來先生去的未免太見外,不知道叔叔介不介意?”

    郎熙抿了口咖啡,淡淡地說:“介意!”

    褚緒臣得意地挑起眉毛。

    郎熙不緊不慢地繼續道:“我不想給你機會跟我套近乎!”

    褚緒臣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差點吐血,有這麽自負的人嗎!誰要跟他套近乎!

    褚緒臣漂亮的雙眼滿是怒火,還帶著明晃晃的不屑,對著他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

    郎熙不為所動,瞄了眼對麵牆上的鍾表,慢悠悠地提醒道:“你還有十一分二十七秒。”

    褚緒臣愣了愣,差點沒反應過來,沒好氣地從包裏抽出文件遞到他麵前:“貴公司投資的電影,我已經通過了嚴導的試鏡……這是合約,如果郎先生看過沒問題的話,我們就簽約吧!”

    郎熙看都沒看,放下咖啡冷冷地說:“這種事,你應該跟恢弘有關部門的負責人談,而不是越級找我,我沒

    有那麽多的時間理會這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郎熙的語氣平且冷,並沒有刻意的情緒在裏麵,卻讓褚緒臣不由生出卑怯的心理。

    那是他所不具備的……鎮定從容,是運籌帷幄的自信!

    這種血雨腥風中打磨出來的鐵血氣質,即便一句話不說,一個眼神也就能壓製住他,那股子誰與爭鋒的強大氣場,是他如何模仿也學不來的。

    褚緒臣沉默一瞬,沒什麽感情地開口:“你還是見了我,不是嗎……實話告訴你,這種事平時都是經紀人打理的,我不希望韓左左跟你接觸,所以才會親自過來!”

    郎熙淡聲道:“我和她接不接觸,不是這一個小小的合約能阻擋的!”

    褚緒臣冷哼:“我知道,左左想做的事,沒有人能阻擋!可是……能讓她跟你少見一次麵,我就會樂意為之!”

    郎熙第一次仔細地打量他,對麵的男人的確十分漂亮,雙眼線條流暢,眼神明澈,那是……安逸簡單的成長環境裏養出來的幹淨單純。

    郎熙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麽韓左左會如此不遺餘力地幫助他。

    這個人執著倔強,天真的對未來滿懷憧憬……他的身上,有著他們所不具備的特質!

    郎熙心下歎息,拿過文件迅速瀏覽完,一邊簽字一邊平靜地開口:“我和左左必然要在一起,我不會放手,也絕不允許她放手。”

    褚緒臣冷笑起來:“你說不允許就不允許了?你以為你是誰!左左那麽獨立要強,她才不會任由別人安排她的生活!”

    郎熙將文件合上推給他,隨口反問:“你怎麽知道這不是她想要的安排呢?”

    褚緒臣一愣,隨即不服地反駁道:“不可能!你們兩人的關係……她不會讓自己的母親為難!你憑什麽以為她會為了你拋棄一切?你一走就是那麽多年,你以為還和以前一樣?人都是會變的,你現在真的了解她嗎,你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嗎?真是笑話!這種年代還有你這樣不講理的人存在……”

    褚緒臣翻了個白眼,嗤了一聲,明顯對他的話不以為然。

    郎熙心裏一動,不露聲色地反問:“那你就能懂她?”

    褚緒臣拿了文件起身,冷冷一笑道:“最起碼我知道她為了工作室付出了極大的心血……是我,就絕不會在這個時候給她增添麻煩!”

    褚緒臣走了兩步,突然頓住腳,眼珠一轉迴過身來,指著窗台上的盆栽問

    :“這盆truelove在哪兒買的?”

    不等郎熙迴答,褚緒臣狀似不經意地低聲嘟囔:“你倒清楚左左最喜歡天竺葵……”

    郎熙眼神微動,淡淡地說:“不清楚!”

    褚緒臣立馬露出個了然的笑容,不屑地冷哼一聲,大步離開。

    郎熙是真的不知道,這裏都是由專人打掃布置,甚至這盆花,如果不是褚緒臣說起,他都不知道它叫truelove。

    truelove麽……現在,他就算知道,恐怕也不會告訴他!

    邱霖鬼鬼祟祟地探入腦袋,驚訝地發現大廳內一派平靜,居然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

    難道敵人太弱小,老大不屑動手欺負小孩?

    “過來!”

    邱霖一驚,對上郎熙冷淡的眼神,立馬摸著鼻子哂笑,小跑到他麵前。

    “老大,您有什麽吩咐?”

    郎熙指了指窗台上的花,冷聲吩咐道:“去買999枝天竺葵,包好看點,明天晚上我要用!”

    邱霖咋舌:“買那麽多幹嘛,這玩意兒又不……”

    “讓你去你就去!”郎熙不耐煩地打斷他,冷聲威脅,“你很閑?”

    邱霖立馬立正,肅容道:“老大你放心,我一定辦好,999朵,保證每一朵都嬌豔欲滴!”

    第二天是韓左左的工作室正式開張的日子。

    從出道至今,韓左左帶過許多藝人,雖然隻有桑彤和褚緒臣是她帶的時間最長的,可其他經過她指導幫助的明星,也有不少是很有名氣的。

    所以她的工作室開張,自然得到許多當紅藝人的捧場,甚至很多業內的朋友有趕不過來的,也都紛紛電話祝賀。

    白天是剪彩儀式,到了晚上,韓左左借用榮耀的場地,特意主持了慶祝酒會,來感謝那些前來的朋友,也讓辛苦了許久的員工們放鬆放鬆。

    韓左左上台致辭,簡要說完就大聲宣布開場,前來的都是比較熟悉的,立馬沸騰起來,興致高昂地笑鬧著。

    韓左左喝了不少酒,滿臉通紅,費了好大勁兒才從層層包圍中逃出來透透氣。

    褚緒臣不放心,從廚房要了杯熱水端給她,剛找到人,就看到郎熙抱著一大捧花站到她麵前。

    褚緒臣立馬樂了,快走兩步上前,和他們擠在走廊外的小陽台上。

    郎熙僵

    著臉,麵色極其不自然,咳了一聲,用一種很微妙的語調說:“送你的,祝賀你!”

    韓左左驚悚地瞪大眼,一看他把花往自己懷裏塞,立馬避之不及地退後,捂著鼻子不停打噴嚏。

    郎熙皺了皺眉,往她走去:“怎麽了?”

    韓左左一邊痛苦地噴嚏不斷,一邊伸出手擋在他麵前:“別、別靠近……阿嚏!拿走……阿、阿嚏——把花拿走……”

    韓左左涕淚橫流,眼睛迅速紅了起來,捂著鼻子躲在最遠的角落,沒好氣地罵:“你這哪是來祝賀的!你這分明是故意給我添堵來了!阿、阿嚏——你送什麽花不好偏偏弄那麽大一束洋繡球,混蛋,我過敏啊你快點扔出去!阿嚏……”

    郎熙看了看懷裏的花,再看一眼不遠處幸災樂禍的某人,瞬間沉下了臉。

    褚緒臣得意洋洋地咧了咧嘴,一副勝利在握的高傲模樣。

    郎熙淡淡地移開視線,大步跨到陽台邊,毫不猶豫地將那捧花摔了下去。

    褚緒臣掏出紙巾遞給韓左左,然後溫柔地勸她喝了點熱水,鄙夷地瞄了他一眼說:“沒素質,瞧著人模狗樣的,還亂扔垃圾!”

    韓左左正彎著腰擦鼻涕,聞言眼中兇光一閃,手一抖,半杯水澆在了褚緒臣的腿間。

    褚緒臣頓時跳起來:“嗷——左左你幹什麽,幸虧不燙,不然我……”

    韓左左隨手將杯子放到陽台上,淡淡地說:“哦,不好意思,喝多了手沒力氣!”

    褚緒臣無奈極了,那個位置也不好當著人麵拿紙擦,待會兒被人看見還以為他尿褲子裏了呢……

    郎熙臉色陰得簡直能滴出水來,看也不看褚緒臣,垂著眼沉默許久,才緩緩地開口:“對不起,我以為那是truelove……”

    韓左左聞言,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才憋屈地問道:“你不知道天竺葵的別名叫洋繡球嗎?很多人都會對它過敏,你拿那麽大一束送人,幸虧沒有孕婦在,不然搞不好會弄出人命的……”

    郎熙的臉色冰冷至極,眉眼間的冷厲仿若實質,凍得褚緒臣心裏發毛。

    淩厲的眼神直直地射向他,郎熙緊抿著唇沒有任何解釋,許久才沉聲說道:“這一局,你贏!”

    說完立馬轉身,高大的背影在燈火通明的走廊裏迅速消失,看上去讓人無端覺得孤獨落寞。

    樓下傳來刺耳的刹車聲,郎熙的車子瘋狂地進進退退,

    直到將地上嬌豔欲滴的天竺葵碾得粉碎,才箭一般飛速離去。

    韓左左輕輕地歎了口氣,靠在陽台上低聲問:“緒臣,你高興嗎?”

    褚緒臣愣住了,不自然地笑著說:“怎麽這麽問?”

    韓左左搖了搖頭:“你這又是何必?我雖然喝了不少酒,可離醉還早著呢!”

    褚緒臣表情變了變,強自鎮定下來,無辜地問:“我又怎麽了?”

    韓左左睜開眼,平平地望向他,那雙貓兒一樣的眼睛帶著洞悉一切的光芒,竟然比夜色還要清冷幾分。

    “郎熙是什麽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他絕不會想起送天竺葵這樣華而不實的東西,因為他知道,我也是務實主義的人。”

    褚緒臣猛然沉下臉:“那你就懷疑是我誤導他的?你怎麽不說他使了招苦肉計嫁禍給我?”

    褚緒臣越說越憤怒,困獸一般低吼:“我到底哪點比他更不可靠?為什麽你那麽信任他!你說,我到底輸在哪兒了!”

    韓左左輕笑,笑容中帶著他從未見過的溫柔甜蜜,緩緩地說道:“緒臣,不管郎熙的城府有多深,他絕不會用這種方式去競爭……不是因為他光明磊落,而是因為他舍不得,哪怕讓我打幾個噴嚏,他都不會忍心!隻這一點……你就輸給他了。”

    褚緒臣的心,瞬間涼了下去。

    “他說你贏了這一局,其實並不正確……”韓左左看了他一眼,微微歎息道,“他輸給你,是因為他的感情純粹至極,他想不到有人會這樣毫無顧忌地算計心愛的人……若不是你的這番算計,我還在庸人自擾地別扭著,是你讓我明白了,有時候不說,並不代表愛得不夠深……”

    韓左左這番話說得輕柔極了,卻仿佛狠厲的耳光,一字字重重抽在他的臉上!

    褚緒臣麵色一片灰敗,慘淡地笑了笑:“你說的對,其實是我輸了……”

    他從一開始就是輸的!

    輸給了時間,輸給了郎熙純粹的深情……

    而今天,他連這最後一點臉麵都輸得一幹二淨!

    難怪,難怪……難怪韓左左數年來始終念念不忘,難怪向來冷靜自持的她也會在深夜醉酒哭喊……

    這兩個人是如此的想象,堅定,執著,無所顧忌,強勢驕傲……

    他早就該發現的,韓左左日思夜想之下,不管是行事風格,還是細微的習慣愛好,都帶著郎熙的影子!

    褚緒臣心裏再沒了不服,垂死掙紮地低聲問:“如果……他沒有迴來呢?你會一直等下去嗎,你會不會……有一天愛上我?”

    韓左左的眼中是濃濃的傷感歉疚,還帶了一絲憐憫,對他的憐憫,也是對自己的憐憫……

    “不會,如果他不迴來,我會去找他!”韓左左殘忍地迴答,絲毫不給他一點希望,拍了拍他的肩,這個當做弟弟一樣照顧的男孩,終還是被她深深傷害了。

    “你是我在最深的絕望裏,遇見的最美的驚喜。可是對不起,我不能愛你……緒臣,你不會明白,我曾經有多麽希望自己能愛上你,可是我盡了全力,忘不掉那個人,做不到愛上你。”

    她深知,人生短暫,很多事情經不起等待,她做不到釋懷,寧可堵上所有拚死一搏,也絕不找個替代!

    更何況……這世上隻有一個郎熙,哪裏是別人能替代得了的!

    韓左左冷清,郎熙淡漠,這兩個外表冷到極點的人,骨子裏都深藏著如火的熱情,讓他們無法忍受被動等待,迫不及待地去掌控主動權,強勢到霸道的地步,拚盡所有也要得到自己珍惜的東西。

    “我是不是要謝謝你的坦誠……”褚緒臣笑得比哭還難看,那雙永遠神采飛揚,熠熠生輝的眸子,此刻黯淡得如同身後的黑夜。

    可是韓左左隻能滿含愧疚地說一句“對不起”。

    褚緒臣搖了搖頭:“你最不用說的就是‘對不起’,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你不過是不愛我,你沒給過我一絲希望,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而已,跟你並沒有關係……”

    褚緒臣這樣說,雖然是實話,可卻讓韓左左更加難受了,她寧願他像以往那樣氣急敗壞地炸毛,臭著臉大吼大叫,也不想看到他如今這般平靜,眼神裏全是壓抑的濃濃悲傷。

    褚緒臣深深凝望著她,許久才垂下眼,低低地請求:“你能不能……跟以前一樣,繼續當我是……弟弟?”

    韓左左微微一笑:“隻要你不嫌我煩,我很高興有你這樣的弟弟!”

    褚緒臣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和她擦肩而過的時候,故作輕鬆地說:“我希望你開心,可不樂意這麽快就讓那個人春風得意……而且別想我喊他姐夫!”

    褚緒臣顫著聲音勉強瀟灑完,再也無法維持住麵上的淡然,生怕晚一秒就要忍不住流淚,腳步淩亂的從她身邊匆匆跑開。

    韓左左一個人在陽台上站了很久,直到

    晚風吹散了滿身酒氣,才惆悵地長長歎出聲來。

    這兩個人,差點攪亂她的酒會!

    怎麽辦,她突然好想成全緒臣的最後要求,不讓郎熙那麽快春風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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