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左左沉默不語,這默認一般的神態讓郎熙怒不可遏:“好,好,好!錯了又怎樣,即便過去所有都是錯的,我也要將錯就錯下去!”

    堵上全部的驕傲仍然換不來他的堅定表態,最後的垂死掙紮得到的不過是尊嚴的踐踏。

    韓左左內心一片悲涼,為什麽郎熙這樣蠻橫不講理的侵占,以前會讓她覺得是理所當然的呢?

    不過是因為喜歡,才可以毫無原則地退步,才可以忽略所有的問題……委屈終究無法求全,謊言總會有被戳穿的一天。

    韓左左抬起眼定定地望著他:“你憑什麽以為,我會任你決定我的未來?你又憑什麽在這段關係裏占有全部的主動權?你有沒有尊重過我的意願,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想法?”

    郎熙一把擒住她的肩膀,大力到幾乎要把她的骨頭捏碎,惡狠狠地逼近她說:“你用不著上綱上線!我告訴過你,我就是這樣自私的人,你也知道我是什麽樣子,可你照樣答應了!現在你說反悔就反悔……韓左左,你又是憑什麽以為我會大方地放開你?”

    韓左左忍著肩上的疼,淡淡地說:“那時候我以為你會改變……現在我看清了,本性難移,我一開始就不該奢望的……”

    我一開始就不該放任自己沉淪,早知道這世上唯一可以倚靠的隻有自己,早知道沒有任何人可以至死不渝地陪伴自己……可是我還是奢望了。郎熙,你那樣出現在我麵前,像踏著五彩祥雲從天而降的戰神,光芒萬丈,堅不可摧,而我不過是紫霞仙子那樣渴望強大英雄守護的女孩,又怎麽可能控製得了自己的心!

    你不知道,那年漫天大雪裏,你一身黑衣靜靜站在茫茫天地間,那份獨釣寒江雪的孤寂,讓我心底築起的萬裏長城,一瞬間灰飛煙滅。

    所以,當你對我伸出手,我明知道前麵是無邊黑暗,依然義無返顧地跳了下去。

    隻因為我早已沉淪,深知野曠天低樹的冷情,不忍你獨自忍受這無邊孤寂。

    韓左左平靜的麵色,卻讓郎熙不自覺放鬆了力道,那雙貓兒一樣嫵媚的眼睛,在看向他的時候,終也有冷清疏離的一天……

    郎熙閉了閉眼,沒有看到韓左左眼底瞬間湧出的心痛欲絕。

    清晨的風習習吹過,帶著秋日特有的寂寥,吹涼了兩人的心。

    韓左左艱難地開口,嗓子裏像是被粗糲的沙石堵住,每說出一個字,嬌嫩的喉嚨都被狠狠割過。

    “你

    ……走吧……”

    韓左左以為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能夠狠心到底,可不過短短三個字,已經讓她肝腸寸斷,用盡了全部的心力。

    郎熙緩緩放開手,慢慢地握緊成拳,刀削斧砍的麵上滿是冷漠,望著韓左左的目光中帶著一絲讓人心驚的決然:“我曾說過,你既然答應絕不離開,我就不會再給你機會反悔,即便是你自己,也不行!”

    韓左左心裏一震,愣愣看著郎熙孤注一擲般狠絕的眼神:“韓左左,你說你不夠成熟,那麽我給你時間長大!但是,我必須告訴你,這輩子你都別想從我身邊逃開!”

    郎熙說完,突然伸手迅速按上她的後腦,低下頭狠狠地吻上她,在嬌嫩的唇瓣上用力咬下去,像兇猛的獸,在屬於自己的珍品上打下永久烙印,直到口腔中滿是血腥的氣息,才猛然放開她。

    然後不等韓左左反應,便頭也不迴地大步離開。

    尖銳的疼痛直達心底,韓左左撫著唇上的傷口,在郎熙的背影消失的瞬間,淚如雨下。

    韓左左渾渾噩噩的迴到出租屋,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夢裏是暗無天日的黑,她獨自一人蹚著冰冷刺骨的水,步履維艱地往前走,跌跌撞撞卻不知道哪裏是出路。

    深沉的黑暗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本能地四處尋找,卻始終找不到自己想要的……

    她想要的……無非是溫暖寬厚的肩膀,那是隻有一個人可以給她的安定守護。

    她想大聲唿喊那個名字,音節到了舌尖卻驟然記起,郎熙已經離開了她的世界,帶著她最美年華裏所有的依戀,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韓左左猛然驚醒,額頭上一片冰冷,伸手一抹,滿是汗水。

    這間小小的出租屋才是她應該待的地方,現在竟讓她覺得無比陌生,她心裏的歸屬,是有郎熙的那間公寓。

    韓左左看了看時間,才發現不知不覺,自己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手機突兀地響起,韓左左不想動,任由它響了很久。

    打電話的人很執著,韓左左歎了口氣,慢騰騰地爬起來,按了接聽鍵放到耳邊:“喂?”

    “韓小姐,你好,這裏是銳意律師事務所。”對方客氣的說,“我這裏有一份委托,需要你的確認,不知韓小姐什麽時候有空,我們見麵詳談?”

    韓左左皺了皺眉:“抱歉,我不記得有什麽委托……”

    對方聲音裏帶著笑意:“

    韓小姐,這是一份資產轉讓的委托,委托人是郎熙先生。”

    韓左左麵色一變,冷冷地說:“那就更不用了,我是不會接受的!”

    不愧是律師,說話很有技巧:“韓小姐,請幫個忙,我也不過是拿人錢財幫人辦事。若是您沒有時間,我很樂意登門拜訪!”

    韓左左臉色一沉:“你威脅我?”

    對方笑了笑:“怎麽會?我隻是想和韓小姐詳細說明委托的內容。”

    韓左左沉默了片刻,冷冷地說:“一個小時後,明光路風雅咖啡廳。”

    韓左左說完也不管對方同不同意,當即掛了電話。

    洗了個澡,韓左左挑了件顏色豔麗的衣服,又化了個淡妝,將自己憔悴的怨婦氣質全部遮住,直到恢複以往冷清的女王麵貌,才滿意地出門。

    韓左左踩著點走進咖啡廳,對方顯然也是剛到,年輕的律師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番,笑著伸出手:“韓小姐你好,我姓劉。”

    韓左左客氣地笑著和他握了握手,坐下後開門見山地說:“劉律師,不管資產有多少、是什麽,我都不會接受!”

    劉律師笑容不變:“不好意思,郎熙先生將一棟公寓過戶到你的名下,手續都已經辦好了,隻剩下你最後的簽字確認。”

    韓左左不客氣地譏諷道:“這是青春損失費嗎?法律條文裏有沒有說可以不接受‘饋贈’?”

    “抱歉,這屬於法律諮詢,我是要收取諮詢費的!”劉律師從公文包裏抽出文件遞給她:“韓小姐是聰明人,何必和自己過不去?更何況……這座公寓對你有什麽意義,韓小姐比我更清楚!”

    韓左左看也不看那份文件,眼神冷厲地看著他:“劉律師想必不隻是銳意的員工這麽簡單吧?”

    劉律師眼神一閃,點了點頭笑道:“我是郎熙先生的私人律師。”

    能這麽清楚她的事情,果然是郎熙身邊的人。

    劉律師淡淡地說:“韓小姐,郎熙先生的背景你一清二楚,這座公寓若是你不接受,恐怕會落到有心人的手裏,畢竟郎熙先生的離開,並不是自願的。”

    韓左左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郎熙走得匆忙,肯定有部分資產來不及轉移,那些自然會落到敵對方的手裏。

    韓左左不願意接受,卻更不想這些東西落到逼走郎熙的人手上,沉默半晌,冷冷一笑道:“那好,我接受!不過……我想請劉律師幫個忙

    ,幫我將這間公寓出手,價錢無所謂,越快越好!”

    劉律師驚訝地看了看她,沉默不語。

    韓左左譏諷地笑起來:“怎麽?既然轉手給我,難道我不能全權處理它嗎?”

    劉律師微微一笑:“韓小姐多慮了,既然已經過戶,自然由你做主!我不過是在考慮你要支付的委托費。”

    韓左左冷哼一聲,拽過文件,唰唰簽上自己的名字。

    劉律師將文件收起來,走之前狀似不經意地開口道:“對了,公寓門上的密碼沒有變……韓小姐請盡快整理需要帶走的東西,剩下的,我會連帶公寓一起轉手!”

    韓左左冷冷地瞪著他,直到他離開,才咬牙切齒地低咒一聲。

    劉律師臨走之前說的話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還是入了她的心,忍了又忍,韓左左還是沒忍住,鬼使神差地溜迴了公寓。

    白色的罩布刺眼至極,韓左左一把掀開丟掉,直到所有的家具都露出本來麵貌,韓左左才其喘籲籲地跌坐在沙發裏。

    屋子是她親自收拾的,所有她的東西都被她帶走了,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韓左左突然就覺得疲憊到了極點,蜷縮在沙發上,心裏一陣陣尖銳的疼,痛不欲生地折磨著她,而最可怕的,是她隱隱的預感……也許可能大概,未來沒有郎熙的日子裏,她都要這麽痛不欲生下去!

    韓左左再也忍不住,緊緊摟著抱枕嚎啕大哭。

    壓抑的情感被徹底地宣泄而出,韓左左這才深切感受到失去的痛苦。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此消失不見,從此以後,即便想探尋他的零星消息,隻不過徒得查無此人這四個字……

    最好年華裏最深的愛戀,耗盡了韓左左這一生的勇氣,冷靜自持如她,恐怕再也不會有這樣不顧一切的瘋狂,再也遇不到這樣一個能讓她全身心依賴愛戀的男人……

    郎熙是真的消失了,過去的那段甜蜜時光好像不曾真的存在過,帶著她的心魂漂洋過海,留給韓左左的,除了痛徹心扉的傷慟,和綿延無期的思念,隻剩下碎成幾段的玉鐲,一條皮革項鏈,一張早就過期的作廢支票……

    終究無法將圓滿傳承下去,也鎖不住這份感情,保質期太短,一不留神就再也無法提取。

    歇斯底裏地大哭許久,韓左左孤零零地坐在空落落的房間,再也感受不到那份溫暖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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