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個超長的夢。醒來時,季澤清立刻兌了一杯熱水,不由分說地逼我灌了下去。我的枕邊放了一套我以前的舊衣服,我指了指問道:“你怎麽拿出來的?”

    “翻牆。”

    我點點頭,開始穿起衣服來。

    季澤清背過身去,說道:“明天高考。”

    我停了下來,說道:“去他媽的高考。”

    季澤清轉過頭來,看見我赤身裸體的樣子,又轉過頭去。等我收拾好了,他拿了張紙,在上麵寫了一堆話,遞給我。

    我一個字都沒看,就把它扔了。

    季澤清撿起來,用力地掰開我的手,把紙放在上麵。

    我把它撕得粉碎,扔了一地。

    季澤清的臉都鐵青了,在房間裏踱來踱去。阿土在院子裏大聲地叫。

    我忽然說道:“小結巴,你22了是吧?”

    季澤清停了下來,古怪地看著我,點了點頭。

    我說:“我20了,都到法定年齡了,咱結婚吧。你看我看過你光著身子,你看過我光著身子。我們還同床同居過。這都是要負責的。所以要麽你負責,要麽我負責。不管誰負責,咱都得結婚。你上次在醫院裏也說要娶我的,說話要算數。”

    “你瘋了?”

    “喲,你才看出來啊。”我笑道,“馮佳柏要去美國了,也許再也不迴來了,等他迴來探鄉時,也許都是抱著孫子孫女的糟老頭了。可要是那時我還是沒結婚可怎麽辦啊?那多丟人。他都誇我越長越好看了,要是我沒把自己嫁出去,他不得為我惋惜麽?”

    我停了停,又說道:“你看我媽也著急結婚呢。我怎麽也得趕在她前麵把婚結了。我媽都第二春了,我連個男朋友都沒有,說不過去。不行,我明天就得去結婚,萬一高考一結束,她就飛過來拿戶口本呢。”

    季澤清重重地喊了一聲:“紀晴冉!”

    我站了起來:“你不願意啊?你不願意我找別人去。你以為我不知道李善軍暗戀我呢?我現在就去找他結婚。他還是黃城人,我在這裏待了一年了,也有感情了,嫁給他我也不用搬家了!”

    說著我就往外走。季澤清拉住了我,說道:“你冷靜點。”

    我說道:“我很冷靜啊,小結巴。我媽不要我家了,馮佳柏不願意給我一個家,那我找別人自己建一個唄。我想結婚,真的……”

    我突然被自己蠱惑,覺得結婚是一件目前對我來說唯一美妙的事情。

    季澤清吸了口氣,說道:“有條件的。”

    他掏出手機,很快在上麵打了一行字:“你參加明天的高考,我們就結婚。”

    我立刻答應了,說道:“小結巴,你帶戶口本了嗎?”

    季澤清沒說話。

    我說:“我必須在高考前結婚,不然我考不好的。你要是沒帶戶口本,咱就趕不上了,那我還是找李善軍好了。”

    季澤清打字:“先高考,後結婚。”

    “不!先結婚,後高考!”

    “你會後悔的。”季澤清狠狠地看我。

    我說:“死都不會。我跟你說,我為了以應屆生的身份參加高考,戶口都臨時簽到這個地方了。你看上天是不是注定讓我在黃城結婚啊?現在我隻要拿著戶口本,隨便找個人就能下山結去。”

    “沒有人會隨便跟你結婚的。”季澤清打出一行字。

    我笑:“那不結婚,我就不去高考了,我去廟裏算了。”

    季澤清無可奈何地看著我。他的眼睛通紅,光潔的額頭上因為著急,有些細細的汗水。他把袖子卷得老高,拳頭一握緊,胳膊上青筋畢現。

    “你帶戶口本了沒?”我不耐煩地衝著季澤清嚷道。

    季澤清終於妥協了,說:“好。我們,結婚。”

    於是,我歡快地從宿舍裏拿出我的戶口本,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季澤清麵前道:“咱走吧!”

    季澤清臉色詭異,但還是跟我一起去了黃城的民政局。

    2008年6月6日,是個聽上去很吉利的日子,又趕上周五,即便黃城是個小城鎮,可在那天結婚的人卻特別多。

    我指著那些人,對季澤清說道:“你看,有那麽多人跟我一樣,趕著結婚呢。”

    季澤清拉著臉問我:“你不後悔?”

    我搖頭,指著匆匆忙忙在前麵辦手續的人說道:“怎麽會後悔啊。你問問他們誰後悔了?”

    季澤清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得像宣誓的牧師,說道:“那我也,不後悔。”

    於是,我和季澤清拍了我們相識以來第一張合照。合照上,我的眼睛像是核桃,眼神飄忽,笑容詭異;季澤清的眼睛像是琉璃,眼神堅定,卻是一臉嚴肅。

    民政局的人忙得四腳朝天,

    粗粗審了一遍我們遞過去的資料,問我:“是自願的嗎?”

    我說:“是自願的。”

    他又問季澤清:“是自願的嗎?”

    他猶豫了一會兒,說:“是自願的。”

    於是“啪啪”兩聲,他在我們墨紅色的證件上蓋了兩個章。

    我正摸著結婚證上的燙金的字,季澤清就奪過去,塞給我一張準考證。

    “明天考試。”

    “知道啦。我會去的。”

    “考完再——再還你結婚證。”季澤清說道,“結婚開——開心嗎?”

    我點頭:“開——心!”

    “那明——明天好好考,不——不然離——離婚。”他說道。

    我想了想,說道:“嗯,我不會離婚的,我一定好好考。”

    我想我那時的腦子肯定不太正常。杜文諾曾經說我是個怪胎,所以適合做文人。如果她知道這個事情,就知道我真有文人的樣子,因為我在處理我終身大事時,簡直是在遊戲人生。

    我的神經病症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高考這兩天,我,一個新婚妻子,在試卷上握筆疾書,無比認真,無比冷靜,竟隻為了一個念頭,我不能讓季澤清和我離婚。

    高考完畢後,我迴到宿舍,看見我的桌上放著我的結婚證。結婚證下壓著一張便條,寫著一段話:“紀晴冉,我的妻:我們後會有期。”落款是“季澤清,你的夫君。”

    我收起這張便條,毫無波瀾地迴到了c城。不久之後,我收到了c大的錄取通知書。

    當我捏著那張錄取通知書時,我的思想終於迴到了正軌。大腦裏好像有鏟土機一般,轟隆轟隆地響著,將我的記憶粗暴地挖起。我的腦海裏閃過一些荒唐的片段。我有點分不清夢境和現實,隻好哆嗦著找黃城背迴來的大包。自從迴到c城後,我再也沒打開過。現在我把包裏所有的物件都倒出來。一個個碼開,沒有找到我印象中的東西後,我拍了拍胸口,還好,是一場夢。

    我提起大包,打算把散亂在一地的東西裝迴去,突然一個紅紅的方方的證件滑了出來。我咬著牙,打開看,上麵的名字觸目驚心:“紀晴冉”“季澤清”。

    我大腦一片空白,連忙開始打季澤清的電話。關機。給黃城高中打電話,打聽季澤清的家庭資料。不詳。上網搜索結婚證上的身份證號。未知。

    我揪著那張便條,看上麵“我的

    妻”“你的夫君”,噴了一嘴的血。

    於是,我不停地等待季澤清,可季澤清突然在這世界上消失了。而我卻拿著一本燙人的結婚證,不知去那裏找他,更惶惶於這段莫名的婚姻曝光。如是在人生逆旅的途中,說好的公交車遲遲未來,我從耐心等待到倉皇失措到憋屈抓狂最後到仇恨滔天。

    我隻有一個念頭,找到季澤清,然後離婚!離婚!離婚!

    如今老天開眼,峰迴路轉,我終於碰見了季澤清。現在他搖身一變,從原來善解人意、淡雅如風的美少年突然成為了尖嘴利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丫要麽在美國吃漢堡吃成基因突變了,要麽是被靈魂附體穿越重生了。基於這兩者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隻能說,四年前丫就是這副德行!丫以前在我前麵裝大尾巴狼!

    想到這裏,我反而釋然了。本來我的仇恨多是歲月蹉跎出來的,不管怎麽說,逼婚的罪魁禍首是我。可現在季澤清這副油頭滑麵的嘴臉,我一下子在道德製高點上找迴了平衡。三年半前,怎麽是我逼婚呢?我明明是被騙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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