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將入秋,水患治理總算塵埃落定,災民們重歸家園,秩序井然。


    文素安安靜靜的吃了飯,在院子裏研究了一會兒主人家種的花草,又去跟林瑄家的孩子玩鬧了一陣,一天就過去大半了。


    正趴在桌上無所事事,就見梁慶德端著一隻盤子走進了她的房間。


    “文大人,聽聞你是江南人士,那可要嚐嚐我做的糖藕是否正宗了。”


    文素聞言立即興奮的跳了起來,“哎呀,林夫人,您真是大好人,好久沒吃到這個了。”


    梁慶德挨著她坐下,將盤子往她麵前推了推,笑道:“這些日子攝政王出門頻繁,大人倒是清閑不少。”


    動作一僵,文素幹笑了一聲,默默埋頭吃藕。


    並不是她清閑,隻是攝政王最近有意迴避她,自那晚後便沒有再與她碰過麵。本來還有些奇怪,可是聽聞泰州知府在獄中自盡的消息後她便明白過來了。


    攝政王其實很照顧她,很多事情瞞著她是怕她不適應。隻因初入官場的她見識過黑暗和狡詐,卻還未經曆過其中的血腥和殘忍。


    想到這點,手中的半片藕再也吃不下了。


    “文大人,”梁慶德忽然喚了她一聲,目光閃了閃,低聲道:“雖然退之表麵什麽都不說,但從那日遇刺一事來看,他很在乎你,不知可否請大人答應民婦一件事?”


    “啊?”文素呐呐的抬頭,“何事?”


    “我想請大人好好照顧退之,他這些年也不容易,難得遇上個可心的人,但願大人莫要拂了他的願。”


    梁慶德目光灼灼,將她的臉燒得滾燙。文素手中的藕片啪的一聲掉落在桌上,那四個大字不斷敲打著她的心房:


    可心的人,可心的人,可心的人……


    “林、林夫人……您莫不是誤會什麽了?”她慌亂的起身,差點將桌上的盤子給掃到地上。


    梁慶德見她這般慌張,忍不住捂唇而笑,“以前得知彥純對我有意時,我也是這般慌亂,後來想想,正是也對他存了那心思才會這般手足無措。”


    “……”文素風中石化,所以說她對攝政王也存了那心思?


    恰在此時有人敲了敲門,終於擺脫粽子形象的趙全重拾自信,站在門邊氣勢昂揚的道:“文大人,王爺請您過去。”


    文素聞言一怔,竟莫名的有些退縮,一邊的梁慶德又開始捂著嘴輕笑。她穩住心神,像是要證明自己一點也不手足無措一樣,大步走出門去……


    蕭崢此時正在江邊,身上特地著了莊重的朝服,玄色衣袂隨風翩躚,暗金龍紋繡氣勢騰騰,將他原先就不怒自威的麵容襯托的越發凜然威嚴。


    他高立長堤之上,下方是跪了一地的官員,單衣散發,毫不狼狽。


    周圍擠滿了圍觀的百姓,聽聞這些人貪汙賑災款項,頓時群情激憤,叫罵聲此起彼伏,恨不得啖其肉嚼其骨。


    文素趕到時便是這樣一幅畫麵。


    趙全護著她艱難的擠過人群到達堤下,林瑄與齊簡並肩站在那裏,俱是一臉莊重。


    文素轉頭看了一眼那些官員,再不複當初的作威作福,隻剩自怨自艾與悲悲戚戚,為了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金錢,何苦來哉?


    身側投下一片暗影,她一抬頭,就見攝政王走下了幾步,朝她伸出了手,“上來。”


    手指微微顫了顫,耳邊好像又響起了梁慶德的話,心跳也一下子變的激越起來。


    “文卿?”


    文素深吸口氣,終於還是將手遞給了她,由他攙著登上了堤壩,居高臨下看著下方的人群。


    因背對著江麵,蕭崢一手托在她腰後,護著她不至於摔下,低聲道:“千裏之堤毀於蟻穴,若沒有你,這些人也不會這麽容易認罪,所以本王覺得一定要讓你看到這一幕,文卿,可感到自己的成就了?”


    文素的目光掃視著下方,慢慢變的肅然,“王爺所言極是,下官本是偶然為官,然而有了今日,真的一點也不後悔當初揭榜的舉動。”


    下麵的人群原先還在咒罵著貪官,此時不禁被上方的兩道身影吸引住了目光而漸漸安靜下來。


    並非因為外表,那一介弱質女子素衣迎風,站於攝政王身邊卻未被其蓋過鋒芒,宛若初生驕陽,和煦溫暖卻難掩塵霄直上的氣勢。


    據說多年後當地還有百姓迴味此事,意猶未盡的描繪這位留於大梁國史上的傳奇女子當時是如何與攝政王並肩而立,掃清汙濁。


    而此時,蕭崢隻是對著她的側臉微微一笑,繼而轉身麵朝長江,凝視著對麵隱約可見的樓台塔閣。


    文素跟著他轉過身,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王爺在看什麽?”


    “看江南。”他抬手朝對麵一指,聲音鏗然:“文卿,且等著,本王定會掃平叛逆,圓你歸鄉之願。”


    文素張了張嘴,看著他精致的側臉竟說不出半個字來。


    不久前她與劉珂同立此處,他吟一首憶江南,而今日與攝政王站在一起,他卻給了她一個承諾。


    她從未說過自己想迴去,可是他卻好像什麽都知道。


    文素垂眼,江水悠遠,她忽而失笑,竟然忍不住將劉珂與攝政王作比較,果真是糊塗了。


    蕭崢轉頭看了她一眼,“文卿,你可曾想過,你其實很適合官場。”


    文素微微一愣。


    “比起相夫教子,你更適合出謀劃策。”


    何況她的身份也絕不容許她平庸一生。


    蕭崢轉頭凝視著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可還記得你曾問過本王之後對你有何安排麽?”


    尚在怔愕中的文素呐呐的點了點頭。


    “本王都為你謀劃好了。”他勾了勾唇,眼中波光流轉,“肯定比你自己謀劃的要好很多。”


    他笑的燦爛,文素卻莫名的一陣悚然。


    不知為何,忽然覺得攝政王這個笑容好陰險……


    經此一事,周邊地區官員幾乎被抽一空,諸事積壓,急需官員補充。蕭崢趁機將自己的心腹填充而入,卻將齊簡這個有功之人調往遙遠的太原任職,多少讓人不忿。


    齊簡自己也十分不滿,奈何不敢直言,便晦暗不明的對文素抱怨了幾句。


    彼時文素正在收拾準備啟程返京,聽了這消息頓住了手上的動作,繼而轉頭對著門邊的他笑罵了他一句:“笨啊,無淵,攝政王這是為你好啊。”


    “什麽?”齊簡莫名其妙。


    “如今周邊官員幾乎全盤掏空,你留下定是要坐上知府之位,加上此番治水贏得的美名,後來的官員便不自覺的以你為大功之人,禮敬有加,巴結有加,那麽試問你將會變成怎樣的人?”文素丟下手中包袱,走到門邊故作深沉的拍了拍他的肩,“無淵呐,你還年輕啊……”


    齊簡怔了怔,繼而恍然,轉身便走,“那我得趕緊去向攝政王道謝才是。”


    文素看著他迅速離去的背影愣了愣,還未迴過神來便看見有人拍著掌走進了院門,“剛才在院門邊聽了文大人一番高見,果然心思通透啊。”


    眼見著那熟悉褐色人影走近,文素幹咳了一聲,“林先生可真是寒磣我了,其實我全是瞎掰來安慰他的。”


    林瑄笑著點頭,“在下也是這般認為的。”


    呃,您還真是不給麵子。


    “大人這都收拾好了?”到了門邊,看到桌上的包袱,林瑄笑著問文素。


    “是啊,差不多了。”文素靦腆的笑了笑,抬手朝他作了一揖,“此次江北之行最大的收獲便是見到了先生,先生風采早有耳聞,家父更是推崇備至,如今也算是了無遺憾了。”


    “哈哈……”林瑄暢快大笑,“在下今日來正是與令尊有關。”


    “誒?先生還真的見過家父?”


    “自然。”林瑄從袖中摸出一卷冊子遞給她,“是在下記錯了,那姓文的人的確就叫金池,這是他當初贈與在下的書籍,如今當物歸原主了。”


    文素詫異的接了過來,一卷普普通通的書籍,連個名字也沒有,翻開封麵,隻有一個署名:文子衿。


    “這是……”文素遲疑的看著林瑄。


    “大人不必懷疑,這的確是令尊之物,這位文子衿想必是文氏族人或先人,隻可惜此書隻著了一半便停了。令尊聲稱此書已保存許久,當初贈與在下也是投緣,如今看來,其實更適合現在的大人您。”


    “原來如此……”文素恭恭敬敬的收好書,轉身朝他欠身一拜,“多謝先生了。”


    林瑄點了點頭,笑而不語。


    啟程之日定在了三日後,文素沒有再問過那些貪官們的下場,攝政王既然說可以走了,那便是都處理完了。


    出發當日,泰州城和附近城鎮的百姓幾乎全都出來相送,浩浩蕩蕩的一路尾隨至城門。


    沒有多麽熱情的挽留,反而場麵很肅靜,一直到蕭崢揭開簾子朝外看來,百姓們才紛紛跪倒,口唿千歲。


    蕭崢剛要抬手打住,文素在旁輕輕一笑,低聲阻止了他:“王爺,您當得起。”


    對質樸的百姓們來說,這是唯一可以表達感激的方式。


    蕭崢不再堅持,坦然受下,正要放下簾子,忽又看見梁慶德抱著孩子與林瑄站在對麵與他遙遙相望。


    這一別,卻不知要何年再見了。


    他又看了一眼那孩子,朝林瑄點了點頭,雖然過去有諸多抱怨,但如今,就姑且信他能照顧好皇姐吧。


    文素見到這場景心中也有些惘然,剛想出言安慰一下攝政王,卻見林瑄忽然整了整衣襟,抬手朝她作了一揖。


    這一拜不同於平時的禮節,像是對著某個德高望重的尊者,極其肅然與鄭重。


    “這……”她驚愕不已,連忙便要掀簾下車,卻被身邊的蕭崢拉住,“文卿,你也當得起。”


    文素一怔,他已輕輕放下了簾子,對外麵的趙全道:“迴京吧。”


    趙全是個很矛盾的爺們兒,看著他長得高大威猛一表人才吧,卻著實改不了羅裏吧嗦的秉性。


    返京的路上剛好趕上秋老虎,他便再次將來時的那一套搬了出來,每日每日的在文素耳邊磨磨唧唧,惹得她差點操家夥才算完。


    文素自己也不舒服,天氣燥熱再加上個大老爺們兒在邊上唧唧歪歪,著實鬱悶。再轉頭一看攝政王,更加鬱悶,他倒是什麽時候都端端正正平平靜靜,額上一滴汗珠也瞧不見。


    好在這日子很快就結束在幾場秋雨之下了,不過一層秋雨一層涼,越接近京城,天氣卻是越冷了。


    每日歇在驛站時都還好,隻在趕路時比較難熬,馬車雖然結實,風卻四麵八方的透入,絲絲寒意深入骨髓,竟比寒冬也毫不遜色。


    前後氣候更迭反常,文素此行根本沒帶幾件衣裳,又不好意思說冷,一來二去便凍得鼻涕橫流了,說話都帶著濃濃的鼻音。


    蕭崢見狀也不多言,照舊趕路,卻找了自己的一件袍子將她嚴嚴實實的裹住。


    文素有些不好意思,“王爺,不礙事的,去年這時候我也在趕往京城的路上呢,還不是一樣活蹦亂跳的去了京城嘛。”


    蕭崢看了她一眼,將袍子裹得更緊,淡淡道:“去年你身邊沒有本王,今年不同。”


    文素臉一紅,垂頭不語。


    蕭崢見她這模樣,心中有些悵然,這一路很多次都想對她開口直言,可是對上她的視線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過往的這些年他將精力都放在其它事情上,獨獨不曾在意過男女之情,如今遇上心儀之人,竟如同懵懂少年一般。


    倒也不是不敢說,隻是他看的很清楚,文素對他的身份還是很忌憚,也許心中仍然惦念著那個書呆子也未可知,此時直說恐怕隻會嚇退她吧。


    他歎了口氣,想他連皇帝都逼迫了不知多少迴,對她卻是小心翼翼。


    想到這點,他忽而失笑,惹得邊上的文素側目:“王爺,您笑什麽?”


    “沒什麽,本王隻是在想迴京後該如何賞賜你罷了。”


    “誒?王爺打算賞下官什麽?”文素幾乎立即就湊了過來。


    見她一副憧憬的模樣,蕭崢笑的更厲害,“你想要什麽?”


    “這個,王爺,你懂的,實在點兒的比較適合下官……”文素嘿嘿幹笑。


    “嗯,那便賞金銀珠寶吧。”


    “王爺,”文素頓時感激涕零,“下官有沒有說過您英明神武聰慧不凡?”


    京城已經冷得如同入了冬,傅青玉搓著手從前院往住處走,正撞上揣著手爐款款而來的平陽王,那身白衣在這蕭瑟的季節看來越發顯得清冷,偏偏他臉上還帶著綿綿笑意。


    “傅大人打算迴去麽?”


    “是,王爺。”傅青玉恭恭敬敬向他行禮。


    “還是等等吧,叔叔與文大人迴來了,你不去迎接麽?”


    傅青玉一愣,蕭端已經笑眯眯的越過她朝大門而去,她反應過來,趕忙也跟了上去。


    不消片刻,嗒嗒的馬蹄聲便清晰的傳入了耳中,馬車轆轆而行,到了近處停下,趙全率先跳下車轅,掀開車簾。


    傅青玉忍不住探了探身子,看到攝政王一身墨綠便服走下車來,連日來期盼的一顆心瞬間柔軟,卻又一陣一陣激動跳躍,仿佛成了倚門等候良人歸來的尋常婦人。


    然而攝政王卻連頭都沒有抬一下便轉過身,自然而然的伸手到車內,攙出了另外一人。


    文素渾身裹得像個包子,身子還有些哆嗦,下車時簡直是被攝政王給夾了下來。


    腳一沾地,她忙不迭的站穩身子,抬頭朝門口看來,隻見平陽王似笑非笑,老管家左顧右盼表示什麽都沒看見,而傅青玉則怔怔的盯著她,眼神複雜難言。


    這視線驀地讓她畏縮了一下,不自覺的往旁邊走開兩步,與攝政王拉開了些距離。


    蕭崢眸光一閃,終於抬眼掃向傅青玉……


    “叔叔可算迴來了。”平陽王適時的出言打斷了這詭異的氣氛,笑容滿麵的迎上前來,關懷備至的看了看文素,“怎麽了素素,病了?”


    “嗯……”文素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眼神不時的瞄向傅青玉,後者卻垂著眼絲毫沒有要上前的意思。


    她失望的輕歎一聲,身邊有人輕輕扶著她的胳膊,低聲道:“進去吧。”


    像是故意要詔告天下一般,蕭崢一手托著的她的胳膊,一手攬在她的肩頭,帶著她朝府中走去。


    蕭端微微勾唇,轉頭對趙全擠了擠眼,“莫非他們……”


    趙全輕咳一聲,湊近他耳邊低聲說了兩個字:“有戲。”


    “那便好……”他滿意的點了點頭,黑亮的眸子裏因滿含笑意而光輝熠熠。


    眼看攝政王與文素就要到跟前,傅青玉終於抬眼看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蕭崢淡淡的應了一聲,腳下幾乎沒有片刻停頓便帶著文素跨進了院門。


    文素有些不安,本以為上次留了信該解釋清楚誤會了,可不知為何,從下車到現在便沒看到傅青玉的好眼色,再加上剛才攝政王這樣的舉動……


    唉,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在王府中休養了幾天,終於重拾活力。


    正是午間休息時分,文素提著裙擺,精神奕奕的衝進了平陽王居住的東暖閣。


    蕭端舒舒服服的偎在軟榻上,懷中抱著暖爐,好似冬眠了一般。


    “喲,怎麽有空到本王這兒來?”見到文素神采飛揚的奔進門來,他笑著坐直身子,“有事?”


    文素聞言頓時不悅,“平陽王爺,您這話問的……莫不是想賴賬吧?”


    “賴賬?”蕭端一怔,眼珠微微一轉,頓時明了,搖頭笑道:“你倒是記得清楚,好了,這便給你就是。”他慢條斯理的擱下手中暖爐,走進內室,不一會兒出來,手上捧著一遝厚厚的銀票。


    “喏,這麽多,不少吧?”


    “應該不止吧?”


    文素不相信看了他一眼,剛要去接,蕭端手一抬躲了過去,“嫌少就算啦。”


    “哎哎,不少不少……”


    文素連忙表態,蕭端這才將銀票重新遞給她。看著她笑容滿麵的點著錢,他歎息著坐迴到軟榻上,“你一個姑娘家,要這麽多錢做什麽?”


    “王爺您衣食無憂,又要這麽多錢做什麽?”


    “本王自有用處。”


    “下官也是。”


    蕭端眼角微挑看向她,“莫非你是打算靠這些錢以後出府去生活?”


    文素愣了愣,還真被他給說中了。


    “勸你莫要多慮,叔叔怎會忍心你受苦呢。”蕭端捂著嘴輕笑,眼中滿是戲謔。


    “平陽王爺你……”文素一張臉紅了個透,一時語塞,將銀票往懷裏一揣便要出門。


    蕭端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摩挲著手中暖爐,不緊不慢的道:“你也委實鐵石心腸,這一行數月,竟還無法打動你不成?”


    文素的腳步一頓,尷尬不已,這姑姑跟侄子一家子人怎麽盡喜歡做媒人!


    她拖著步子心情複雜的往迴走,一點點理著思緒。


    攝政王在江北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裏,梁慶德跟她直言時她還未曾去揣摩攝政王的心思,現在再被平陽王一說,真的不得不好好思考一番了。


    若是攝政王真的對她有意……怎麽辦?


    可他是高不可及的攝政王,隻要願意,天下都是他的,憑什麽會看上自己?就算看上自己,她又憑什麽與他比肩而立?


    文素耷拉著腦袋歎息,她果然還是適合簡單點的生活,爾虞我詐的官場或者深不可測的攝政王都不是她的歸宿。


    “文大人!”


    前方忽然有人叫她,文素抬頭看去,管家站在迴廊盡頭朝她神神秘秘的招手,“文大人,劉大人得知您已迴京,在外候著呐,老奴悄悄來通知您一聲。”


    “劉大人?”文素一怔,反應過來後頓時倒抽了口氣,轉身就走,“就說我不在,不在!不在!”


    管家莫名其妙,“怎麽了這是?”


    誰知剛要拐進後院,管家又匆匆追了上來。


    文素無奈:“就說我不在,真的!”


    現在要怎麽見劉珂?她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給他答複。


    管家急忙擺手道:“不是這個,劉大人走了,現在是太後身邊的公公來找您,說是太後急召。”


    文素一頭霧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太後急召我?”


    管家堅定的點頭。


    關於李太後此人,文素腦中幾乎隻有個模糊的印象,除去上朝透過珠簾看過幾眼,便是那次瓊林宴見過一迴,約摸記得是個美人,僅此而已。


    到皇宮時已是午後,太後卻並未午休,似乎一直在等她,文素直接被那位公公引著帶到了她老人家的寢宮。


    殿中點著安神香,一室安寧。帷幔輕垂,太後窈窕的身影端坐在紗簾後的榻上,堪可入畫。


    特地著了朝服的文素垂目走近,斂衽下拜,“下臣文素參見太後。”


    太後聞聲立即掀了紗簾走出,幾步到了她跟前,伸手扶她起來,“文愛卿切莫多禮,哀家找你前來,是有要事相商。”


    “太後有事盡可吩咐。”文素壓根摸不清楚狀況,隻有隨著她的話說,悄悄看她神色,黛眉輕蹙,似乎有些焦急。


    “文愛卿,此次江北貪官一事,哀家亦有耳聞。”


    文素皺了皺眉,突然說這個做什麽?


    “其實哀家請文愛卿前來,乃是為了求助。”


    “求助?”


    “不錯。”太後歎息一聲,卻沒有鬆開她的手,狀似親昵,“實不相瞞,江北那些貪官之中……牽扯到了哀家族兄……”太後麵露赧色,歎息一聲接一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文素頓時迴味過來,“那太後該去與攝政王商議啊。”


    “攝政王豈是好相與之人。”太後搖頭,眼中盈盈泛出淚光,叫人視之不忍,“文愛卿此次亦是除貪功臣,攝政王還向陛下為你請功,哀家更是聽聞你與攝政王私交深厚,所以還請愛卿好好幫幫哀家啊。”


    “這……”


    文素十分為難,那些貪官肆無忌憚,必然朝中有人,但是誰也想不到牽扯出來的竟是太後一族。她一個掛牌女官,怎麽插手?還說跟攝政王私交深厚,也不知道是誰造的謠!


    正糾結著,太後又道:“文愛卿,哀家也不瞞你,此次不僅是哀家請你相助,陛下也有此意。”


    “太後是說……陛下有意保住國舅?”


    太後點了點頭,盯著她的眼神熾熱又暗含威壓。


    這可真是進退兩難,文素垂著眼暗暗思索對策。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驚唿,似乎是那個帶她來的公公,她詫異的轉頭,便見攝政王施施然走了進來,麵若冰霜,“適才聽太後說陛下有意要保住國舅?”


    “……”


    小皇帝正在禦書房內讀書,自太傅被革職後,便一直由左都禦史王定永負責教導其課業。


    蕭崢將文素從太後那兒解救了出來,一路帶著她到了禦書房前,抬手示意她等在門邊,而後徑自推門而入,片刻之後王定永也被趕了出來,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文素有些緊張,恐怕這叔侄二人又要鬧得不可開交了。


    正想著,裏麵已經傳來小皇帝的怒喝聲,隨即是唿啦啦一陣摔東西的聲音,而後門被打開,連福貴也被攆了出來。


    王定永見狀搖了搖頭,轉身朝宮外走去,留下一臉苦悶的福貴與文素大眼瞪小眼。


    很快門內就恢複了平靜,沒一會兒門便打開,蕭崢從裏麵走了出來,經過文素身邊朝她微一頷首,示意她隨自己迴去。


    “王爺,您與陛下說什麽了?”快出宮門時,文素終於忍不住問蕭崢。


    “本王隻說他已經不小了,該有自己的抉擇,是要舅舅還是江山,得靠自己決定。”


    文素暗暗點頭,的確是該讓皇帝自己想清楚,轉眼便要長一歲了,是該成熟起來了。


    走到馬車邊上,蕭崢側頭看她,“太後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文素迴答的自然而然,下一刻卻又忽然醒悟,睜大雙眼詫異道:“王爺莫非是特地因下官趕來的?”


    蕭崢眼光微微一閃,幹咳了一聲,什麽也沒說便登上了車。文素瞧得清楚,他的耳根似乎都紅了。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心中一陣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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