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灑落。


    遠望而去,卻見怪石嶙峋,亂石各立。


    “嘩!”


    忽聽一聲轟隆震響,遂見一朵浪花高高激起,在空中粉碎,滿天水霧飄灑飛揚,而後又自散去。


    一浪方落,一浪再起,驚濤拍岸之聲此起彼伏,久久不絕,又好似自其誕生之初,這濤浪之聲便已長存不散。


    既是驚濤拍岸,那自然便有岸。


    斷崖高聳,怪石嶙峋,這是一處荒蕪的海岸,人跡罕至,然在晨曦映射之下,卻見金光萬道,倍添淒美。


    美與醜,永遠是對應的,越醜的事物,往往隻要煥發一絲不同於往日的色彩,也能變的極美。


    這海岸就極美,但這美麗卻是短暫的,正因為短暫,才顯得彌足珍貴。


    斷崖陡峭高聳,其下亂石林立,就連周圍,也難看到什麽人跡。之所以無人,是因為,這處海岸上有個人,一個極為可怕和恐怖的人,而那些但凡闖入此地的生人,全都有進無出,命喪黃泉,而後屍沉大海。


    事實上,曾經,以前,也有人敢於闖入這裏,而這些人,無一不是東瀛各地有名的高手,刀客,劍客,乃至武林高手。


    可這些人的下場,也和那些普通人一樣,進去之後,就無人再見他們出來過。


    所以,久而久之,這裏,便成了一處禁地。


    太久了,許是五年,許是十年,久到已沒人再來這裏。


    “嘩!”


    又一朵浪花激起,散開的漫天水霧中,忽見現出幾個字來。


    “絕情絕意,求敗壯誌,用心斬訣,刀中不二!”


    十六個字,恍惚間竟是在晨光下流淌出不一樣的璀璨光華,將那掀起的水霧切開,斬開,劈開。


    這字,在石上,一麵高逾十數米的巨石上,石麵斑駁青蒼,屹立在凜冽唿嘯的海風中,這十六個字,每一筆,每一劃,都非鑿刻而成,而是被人以極為駭人的刀法輔以斷石分金,削鐵如泥的神刀,烙印在了上麵;刀痕銀鉤鐵畫,蒼勁有力,字痕更是去勢淩厲,棱角剛硬,鋒芒畢露,每一筆,都像是一把刀,無堅不摧的刀。


    既然有刀、有字,自然就有人。


    便是那個為人所懼的人。


    而這個人,當然也是一位刀客。


    名震東瀛,更是東瀛第一高手的不世刀客。


    刀中不二。


    事實上,這並非他的名字,他的真名也早已不為人知,甚至連他自己也都忘了。


    他愛刀,癡刀,寄情於刀,而至無情,絕情,他已一無所有,唯一有的,隻有刀。


    同樣的,他人是癡的,刀也是癡的,自然不願屈居人下,一個人,隻有是勝利者,隻有是那屹立絕頂,傲視群雄的人,才有價值,活著的價值,他要做天下無敵的人,更要做獨一無二的刀,便隻能是第一,不管他的人,還是他的刀。


    所以,他殺了很多人,為求無敵,為求第一,他刀下殺生無算,為求絕情、無情,他更是將自己滿門老小,一家二十三口,悉數親手殘殺了個幹淨,就是他那唯一的弟子,無敵,亦是想要殺他,敗他。


    “哼!”


    海麵上,陡然炸起一聲悶哼。


    也在同時,波濤洶湧的海麵上,一道黑影破浪而出,如一隻展翅翱翔的巨鷹,淩波而起,口中發著沙啞的怪笑,與他一起飛出來的,還有一條鯊魚,體長幾快三米多的海中惡獸,此刻渾似無力的嬰孩,被這道灰影帶了出來,高高拋起,而後落在了岸上。


    正欲掙紮,忽見那灰影已俯空撲下,竟是直直撲倒鯊魚的身上,伸手一掏一抓,已將其破開肚腸,伏身大口吞嚼了起來。


    這是個老人,年近古稀的老人,滿頭銀發散亂在背後,身上穿著一件破爛老舊的東洋武士袍,臉上皺紋縱橫無數,長滿了一塊塊黑褐色的斑點,就好像一具從墳墓裏爬出來的活死人,渾身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腐臭,黴味兒。


    但不可否認,這個人,渾身上下俱是流露出一股不同尋常的霸氣,以及殺氣,就如同那漸勝漸高的烈日,洶湧的灼烤著人間大地。


    老人身形不高,然骨架奇大,肩寬背闊,許是上了歲數,顯得有些精瘦,一雙手筋骨畢露,不似那種發勁兒後的變化,而是五指骨節粗大,指骨卻細長,給人一種充滿爆發力的感覺。


    他一手風輕雲淡的按著掙紮未死的鯊魚,一手則是撕扯著魚肉,吃的好不滿足。


    但,就在他大快朵頤,享受著眼前的美味時,他突然神情一變,一頭雜亂的銀發渾似獅鬃般盡皆揚起,紛亂而起,根根豎起如戟,他已扭頭望向身後,盡管眼中無珠。


    不錯,他是個瞎子。


    身後是海,烈日高懸,浮雲萬裏,藍天白雲,遠望而去,但見海天已成一線,景色瑰麗動人,一望無際。


    可老人卻始終用他那雙瞎目,望向海天,像是要望到那盡頭。


    他在看什麽?


    斷崖下,時有海浪高高濺起,海上時有風濤拂過,日頭也越來越高了,可老人卻始終沒有改變姿勢,仍舊看著,等著。


    終於,他蒼老的麵頰忽地一抽,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也感受到了什麽,那張滿是皺紋堆疊的臉上也擠出了一絲笑,笑的僵硬古怪。


    他已起身,身下的鯊魚不知何時已是死了,在暴曬中泛著一股腥臭。


    老人直麵海天一線處,他已握向腰間的刀,沒有名字,刀就是刀,這柄刀,就叫——“刀”。


    直到日上中天,烈日高懸。


    遠方一望無際的海平線上,終於有了不同。


    就好像有一顆毫不起眼的塵埃,落在了極目處。


    但這顆塵埃,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在變大,隻是眨眼,瞬息,塵埃就已成了黑點,而後,黑點又飛快變大,變成了一顆石子大小,接著石子也飛快變大,從天地的盡頭,慢慢變成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


    這個身影,正在汪洋碧波之上,徐徐走來。


    看似起落輕緩的步伐,然在那身影之下,一步之距,竟是達到驚人數十丈,如橫空挪移,起腳時,那人尚在原地,落腳,已在四五十丈之外。


    近了,更近了。


    短短幾步,那道身影便已從極目處,走到了近處,現出了輪廓。


    但見這人身形瘦削挺拔,背負木匣,青衣白發,一雙手靜靜地垂在身側。


    “你、”


    說是在近處,但二人實則尚隔了百多米的距離。


    可就在對方說出一個字後。


    斷崖上,迎風而立的刀中不二,已是拔刀出鞘,對著百米外的來人斬出一刀。


    刀鋒所向,海麵上立時帶起一層濤浪,像是裂開了一條豁口,筆直朝那人撕裂過去,異響聲動,好似蜂鳴。


    “好!”


    而那人,也說完了。


    他說的是。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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