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爾開機等了一陣,手機沒有任何動靜,倒是索朗的電話又打到宿舍來。


    “她會不會迴家?”索朗沒向卷爾解釋什麽,他想的都是怎麽盡快把人找到。


    “不知道,我找人打過去問問,你等我消息。”卷爾沒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麽,現在不是窮根究底的時候,現在是得把人找到,知道她好不好。


    卷爾當然不能隨便往羅思繹家裏打電話,那隻會讓她父母察覺到什麽,進而跟著擔心。她覺得小羅十有八九不會迴家,她最近跟卷爾聯係都少了很多。卷爾知道,小羅住到索朗那兒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她自己不說,她也當不知道。人家兩人甜甜蜜蜜的過小日子,她自然會識趣的不去打聽兼打擾。可現在看來,戀愛並不是她所期望的一帆風順,她實在是有必要多關心一下小羅的。


    快十點了,找誰去打這個電話呢?卷爾早有打算,最佳人選當然是丁未了。他同羅思繹的家人認識,最近同小羅又聯係的不太多,他打過去,不太冒昧,又不會引起懷疑。


    決定了之後,等不及手機充電,換上備用電池,卷爾就出門了。她不能等,她得出去找找。


    “丁未,幫我給小羅家裏打個電話,看她是不是在家。”不是為了自己的事情,卷爾使喚丁未,還是理直氣壯的。


    丁未那邊隻靜了一下,而後問:“你在哪兒呢?”


    “我現在打算跟索朗匯合,然後去找她。”急著出門,一方麵是因為再不出來,宿舍這邊要關門了;另外一方麵,按菁菁所說,小羅起碼跟索朗分開了有近兩個小時了,拖得越久,危險越大。


    “她要是在家,你還找什麽找。你在宿舍門口別動,等我給你迴電話。”丁未指示了一句,就把電話掛斷了。


    卷爾一想,他說的有道理,就找地方坐下,一邊給小羅發短信一邊等。她希望,小羅一旦開機,看到她的消息,會第一時間聯絡她。


    等了又等,半個小時很快過去了。卷爾試圖給丁未打電話,可傳來的聲音總是對方在通話中。索朗也著急,給卷爾打了幾次電話,但每次都是寥寥兩句罷了,生怕占住了電話線,造成什麽妨礙。


    卷爾早就坐不住了,正站在路邊走來走去呢,就聽對麵有人喊,“陸卷爾,上來!”


    丁未坐在一輛轎車的駕駛座上在向她招手。


    跑步過去,上了車,卷爾的心不斷的往下沉,看來小羅是沒迴家。她還沒覺得怎樣呢,丁未突然吼了一句,“哭什麽哭,都是廢物!”


    卷爾下意識的抹了一下眼睛,“誰哭了,誰哭了!”手上是不爭氣的濕漉漉。


    “想想,羅思繹可能迴去哪兒?”


    卷爾大睜的眼睛,用力的想,可是越是用力,越發現,什麽都想不出來。“我不知道,我們以前也就是在學校裏麵……”怕被丁未罵,卷爾的聲音越來越小。


    丁未一句話也沒說,把車往c大開去。


    “你給那個索朗打電話,讓他也往這邊來,別守著他家那片兒地毯式搜索了。”


    “好。”卷爾沒有二話,這個時候,丁未儼然成為她的主心骨,他拿的主意,比她的要好就是了。


    車開了一會兒,丁未好像心情略好了些,開口道:“羅思繹身上沒帶錢,沒帶電話,連外套也沒穿。”言外之意,不用丁未說,卷爾也知道,不快點找到她,真的要出大事。


    “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吵得這麽厲害,唉!”卷爾忍不住歎氣。


    丁未他們對c大很熟,很快就繞到了北門,把車直接開了進去。


    “你們常去哪兒?”


    “有時候去運動場走走坐坐。”


    不知道是丁未運氣好,還是羅思繹的創意不夠,卷爾還真在運動場上把羅思繹給找到了。


    “小羅,小羅!”卷爾試圖喚醒看似熟睡的羅思繹。


    丁未湊過來,聞了聞,“她喝酒了?”


    “好像喝了。”


    他伸手把羅思繹抱起來,“你去開車門,咱們得送她去醫院。”


    卷爾心知不好,發力快跑起來。


    僅僅五分鍾不到,丁未就把車開到了c大附屬醫院。號都沒掛,他就往急診裏麵衝,“醫生,醫生!酒精中毒,已經昏迷!”


    接下來的事情,就被醫護人員接手了,洗胃、吸氧,將近半個小時之後,才有人來告訴他們,患者已經脫離危險,但需要留院觀察一天。


    沒一會兒,索朗趕到了。丁未當時正在窗口給羅思繹交費,見到索朗,一句話沒說,先給了他一拳。卷爾就在旁邊,攔都沒攔,她實在是太心疼小羅了,要是她能打得動,她都想上去比劃兩下。索朗並沒躲閃或者格擋,他怔怔的站在那兒,“讓我先去看看她,迴頭,隨你們打。”


    “什麽玩意兒!”丁未半輪了下手臂,才鬆開他,看他跌跌撞撞的往裏麵跑。


    “他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卷爾總覺得羅思繹和索朗隻是小爭吵而已,雖然後果看起來很嚴重,但未必會對他們的關係有什麽實質性影響。他們要是不分手,那她也得盡量給索朗留點麵子,以免小羅難做。


    “兩個人都夠能作的了。你少跟羅思繹學,我能出來找她,可你要是來這手兒,就自己等著天亮吧,我可不慣著你長毛病。”


    卷爾還惦記著病房裏麵的羅思繹呢,冷不防聽到這句,隻覺得心裏口裏都是百味雜陳,辨不出個滋味。羅思繹出走,那是知道索朗會擔心,知道索朗會出來找。她怎麽會學來跟丁未拿喬呢?別人不知道他們關係的底線,她卻是心知肚明的。別說奢望他出來找,她是連脾氣都不怎麽敢跟他發的,生怕兩個人之間因為她使性子就那麽斷了。何況,這樣的距離,哪來的衝突,哪來的爭吵呢?


    連別人之間的爭吵都要羨慕,卷爾覺得自己真是有些錯亂了。小心的、看似不經意拭去眼角滲出的淚水,“我怎麽會,你真的惹到我,那必須把你打服了,躲出去哪是我風格。”說著看似輕鬆的話,背轉身,一直朝病房走去。


    “我去還車,明早還有采訪。”丁未道。


    卷爾停下來,轉身,眼睛始終看著他的肩膀,“那你早點迴去休息吧,謝謝了,再聯係。”


    丁未幹脆的擺了下手,走了,卷爾卻在那兒一直站到索朗出來找她。


    “她醒了,想見你。”


    卷爾點點頭,她不想跟索朗說話,不願意答理他。好好的羅思繹交給他,怎麽就躺到了醫院裏?還是他們找到送來的,他這個男朋友,是不是有些過於失職!


    羅思繹的臉色青白,掛著水,躺在那兒氣若遊絲一般。


    卷爾走進去,輕輕的握住她的手,“你睡會兒吧,我陪著你,有什麽話,好起來再說。”


    羅思繹閉上眼睛,淚水一顆一顆的從眼角滴落。


    “沒什麽比你的身體更重要,你身體好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卷爾忍不住跟著哭起來,可又怕把小羅給招得更傷心,盡力的控製自己的聲音,不露異樣。


    過了一會兒,羅思繹的唿吸漸緩,睡實了。卷爾掏出紙巾,將她發際的淚水擦幹,才躡手躡腳的走出去,關好房門。


    索朗抱著頭蹲在走廊裏,一動不動,不知道有多久了。


    “到底為什麽?”


    “很多事,不是一件兩件。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索朗並沒有因為跟卷爾對話改變姿勢,他還是蹲在那兒,沒有起來。


    “你現在發愁、後悔,都沒什麽用,到底有沒有辦法解決?”


    “如果說最近的一件事,是已經解決了的。她把我們的孩子做掉了。”索朗說到這兒,終於忍不住嗚咽了。


    “她沒跟你說?”


    “今天晚上才告訴我。”


    “事後告訴你,又怎麽了,你怎麽不事前保護好她?”


    卷爾直接坐到了地上,這麽大的事情,難怪兩個人都這麽激動。數落了索朗一句,卷爾沒再問什麽。看索朗也知道,他自己都糊塗著呢,能說清楚的人,這會兒躺在裏麵,傷得比誰都重。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太炙熱的情感,傷人,也自傷。


    這件事過了半個月,羅思繹才跟卷爾講了原委和經過。的確,裏麵太多事。


    跟索朗同居以後,羅思繹開始患得患失起來,因為他從來也沒明確表示過以後要在一起,連暗示都沒有過。這樣,小羅自然而然的認為,他是一定要迴西藏的。所以,她迴家的時候,跟父母長輩提了一下這個人,他沒辦法,隻有她來爭取了。但,沒有意外的,遭到了家人的強烈反對。被反對的事情,她沒跟索朗說。畢竟,這都是她一個人的打算。如果兩個人真有將來,那麽在這件事上多嘴,隻會讓索朗難跟她家人相處。如果兩個人就這麽散了,說不說更沒有任何意義了。


    可就在羅思繹備受煎熬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懷孕了。公司這時候選派去德國學習的名單下來,裏麵就有她。麵前是兩條路,要麽因著懷孕,就這麽嫁了,她相信索朗會負起這個責任,盡管她不願意用這個來要挾。要麽就分手,她去德國療傷,再不為這段感情這麽傷神費力。


    沒同任何人商量,隻是在心裏不斷地給索朗期限。一天,兩天,一周,兩周,她等了半個月,始終沒有等到她想聽的話,沒有等到他試圖為兩個人在一起的任何努力。所以,她就去了醫院,做了手術。


    “我那天是想跟他分手的,不過說著說著,忽然覺得分開了,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酒是我要喝的,他怕傷到我,所以也沒搶過我。為什麽突然跑出來,我已經忘記了。隻記得我一直走,一直走,後來,暈的不行,就倒下睡了。”


    卷爾聽她句句維護索朗,也知道兩個人是冰釋前嫌,重歸於好了。


    “來,介紹下經驗,同喜同樂。”範菁芒也在,當然看得出羅思繹心情極佳,開口逗她。


    “他說要留下來,我也不走了。這個周末,他跟我迴家。”


    “他的工作怎麽辦?你家人要是不同意呢?”


    “他說考研或者考公務員,這應該不是問題,再不行,就開個商店,賣特產。我家人那邊,應該問題不大。我們不離開北京,有的是時間讓他們轉變態度。”有了索朗的明確態度,羅思繹是樂觀到底。


    “如果家裏人都同意,你就要結婚麽?”


    “是,我們都想盡快要一個孩子,之前是我太草率了。索朗到現在,都還在怪我不知道愛惜身體,遇到事情不肯跟他商量。”


    卷爾把雙手覆到臉上,隻從手指縫向外看她,“隨便你吧,這還沒嫁呢,都氣勢逼人了。”


    “什麽氣勢?”羅思繹和範菁芒一起問。


    “小媳婦的氣勢。”卷爾沒等說完,已經向門外跑了,想也知道,羅思繹必然會追上來打。


    羅思繹跟索朗的婚事,當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順利。因為薑還是老的辣,小羅家裏大大小小的長輩們沒有堅持反對索朗,但是卻提出了一個高難的條件,買了房才能結婚。


    所以,他們隻能等,一邊賺錢一邊等。要麽是他們賺夠了首付,買上了房,要麽是老人們等不及,貢獻出一套,有了目標,倒也樂嗬得很。


    這天,卷爾在丁未這兒接到羅思繹的電話,正商量一會兒一起去買東西呢,被丁未把電話拿開,“她沒空,你自己去吧。”


    卷爾奪迴電話,可那邊已經掛斷了。


    “幹嘛隨便幫我決定?”


    “你們幾乎天天在一起,周末還約?”他們已經一個月沒見麵了,他有空的時候,卷爾往往也以約了羅思繹為借口推他。這會兒卷爾到了還不到一個小時,什麽正事兒都沒辦呢,竟然就張羅要走。


    “平時我就是到她家吃飯,沒空一起逛街的。”卷爾現在巴不得羅思繹他們不結婚,這樣他們就可以一直住在現在這個房子裏了,也意味著她可以隨時去蹭吃蹭喝。


    “你過得倒是滋潤。”丁未說著,就動起手來。最近的陸卷爾有些讓人琢磨不透,還是抱到懷裏來得實在,“不是讓你少摻合他們倆的事麽?”


    “他們現在可模範了,對我隻有好影響。”


    “不打了?”丁未不相信,鬧得那麽激烈的兩個人,哪那麽容易就和緩起來。


    卷爾笑,“也打,有時候當著我的麵就吵開了,可他們好像是那種越吵感情越好的。誰也說不服誰,誰也不真的要說服誰,好像吵架啊、抬杠啊,純是為了活動嘴皮子。”


    “這還好影響呢?趕明兒你學會了,見天兒的給我練嘴皮子,我受不受得了?”


    “我怎麽敢。”卷爾說的不敢,自然是真的不敢。


    她能看出來,羅思繹和索朗之間,如今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壁壘。彼此的不設防,促成了他們之間的其樂融融。羅思繹會因為索朗到處藏穿過的臭襪子而大發雷霆,但是隻要索朗來一句,“我不是怕你天天洗辛苦麽”,她就完全沒了火氣,剩下的就是嘮叨兩句,然後任勞任怨的把襪子洗好。索朗呢,他看不慣羅思繹逞強的習慣。每當她為什麽事一直忙,他就會在旁邊數落個沒完。“整個一個碎嘴子”,這是羅思繹對他的評價,其實是對自己的幸福,欲蓋彌彰。


    她能跟丁未那麽隨便麽?有所求的時候,注定是放不開的。雖不至於是看他的臉色,但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總是避免不了的。都道是恃寵而驕,要有他的寵愛,才能真的任意,真的隨意。


    丁未見卷爾識趣的不再嚷著要走,嘉許的摸摸她的頭,“一會兒請他們吃飯,看看他們是不是真模範。”


    “真的?”


    “真的。你打電話約他們吧,吃完飯,隨便你上哪兒。”


    “時間,地點?”


    丁未將一張卡片放到卷爾手裏,“這裏,晚上六點。”


    卷爾拿著卡片,馬上給羅思繹撥迴去,照著卡片上的地址仔細的讀給她聽,“六點,你們有空吧。”


    羅思繹正有點生氣呢,她並不知道卷爾人會在丁未那兒,否則怎樣也不會那麽冒失的打給她。但即便是無意中攪了他的好事吧,也不能用那種語氣就把她給打發了啊。再者,她跟索朗確定關係以後,約了丁未幾次,他都沒出來,那麽,今天這個麵子,她也用不著給他。“沒空,你告訴丁未,他來約,多少次都沒空。”


    卷爾拿著電話,正覺得為難呢,丁未又拿了過去,“不出來?”


    “不。”


    “我這可是恭賀你終身有靠,找到如意郎君。你不領出來,看來這個還不準,那就以後再說。”


    羅思繹那邊冷哼了一聲,“你當我跟你似的,喜歡不清不楚?”


    丁未不以為意,“那就拉出來啊。”


    羅思繹這邊心念電轉,如果能給丁未點好的刺激,順應一下也未嚐不可。“你換卷爾聽。”況且,並不僅僅是刺激這麽簡單,弄得好了,就可以稱之為導向。一幫人關係好,經常聯係,不但是機會多了,也可以給卷爾在丁未的心裏加一點分量和認同。


    卷爾這邊剛接過電話,就聽那邊羅思繹說:“你別他說什麽是什麽,給他麵子都是衝著你。六點見。”


    她的語氣並不好,卷爾卻聽得笑眯眯的。雖然羅思繹跟丁未認識得更久,但顯然,她現在跟卷爾要更親厚一些,什麽都是偏著她的,時不時的把丁未擺放在對立麵上敲打。敲打歸敲打,她從沒有一次試圖以勸說的形式來幹涉卷爾的選擇。


    卷爾有時候都問,“你怎麽不勸我離開他,你認為我們有希望?”


    “為什麽勸你離開?你喜歡他的魔法,能讓你開心就好。有沒有希望,有什麽樣的希望,也得你們相處著來,我幫不上,自然不會跟著添亂。”


    卷爾覺得自己的感情,盡管都稱不上是戀情,沒有任何形式的公開和認可,沒有所謂的男人同女人的戰爭,沒有什麽公理啊、道義啊這類的因素摻在裏麵,實際上是不需要拉人助陣的。可有這樣的朋友,無底線的力挺,實在是讓她感動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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