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萬年之後,極北冰原。


    紀嫻來到極北冰原已經五年,如今的極北冰原處處是危機。


    危機並非來自妖獸,而來來自地下不知名狀的枝蔓。


    五年前紀嫻來到極北冰原,便發現了地下的枝蔓,當時以為是極北冰原的某一種危險事物,隻要到了冰雪城,應該便會沒有事情。


    隨著進入冰雪城才發現,枝蔓是新生出來的事物,不僅冰雪城不知道,就是對麵的神妖城亦是一無所知。


    好像枝蔓就是一夜之間出現,然後伏在冰雪之下的。


    冰雪城的規模比神妖城要小,但在冰原之上,依然可以跟神妖城對抗。


    這要歸結於人族的崛起,強大。


    數萬年之前不知何故,原本強大的妖獸,突然一夜之間走向衰敗。後來雖然慢慢恢複,但已無法超過崛起的人族。


    月光從天際清幽的灑落下來,冰雪城的街道之上,一片銀白。


    今晚紀嫻當值,需城牆上值夜。距離當值還有一段時間,紀嫻不知為何,突然想到城中走走。


    已經五年了,謝雨裳自五年前在封禪寺離開之後就沒有了消息。


    武夜來也失去了消息,五年來沒有任何人見過他。


    紀嫻很是擔心武夜來,目前她是世間為數很少知道武夜來生命不長的人。


    當年在青天大懸崖之下,紀嫻記得清清楚楚,武夜來的生命隻剩下數年。


    如今這些年已過去,算算,武夜來的時間已經到期。


    難不成武夜來已經不在了?


    紀嫻的腳步戛然而止,而後臉色有些蒼白,如同此刻月光下的街道。


    冰雪城的街道都是潔白晶瑩的冰塊,紀嫻的臉倒影在冰塊之上,比月光還要慘白。


    街邊的簷角,倒掛著許多冰棱,映在冰塊中,像一根根刺,插在紀嫻的心上。


    四周闃寂,連風也不曾有。


    這是極北冰原的大陣,把風雪隔在了外麵,但裏麵依舊寒冷。


    紀嫻抬起頭,目光看向了南方。她知道神武山莊在南方,具體在哪,大海茫茫,除了神武山莊的人,也不知道在哪?


    紀嫻想到了楊郎,楊郎去神武山莊學藝,已七年多。


    當年說的五年,已經過去了兩年多,想必也應該下山了。


    紀嫻想到楊郎,臉色不禁有些微紅。當年都還年幼,如今快二十歲。紀嫻看著倒映在冰塊之中,自己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感歎。


    她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加上這些年的生死鍛煉,身姿更加柔韌有型,在極北冰原之中與百祖山的曾瑤有著大小佳人的稱號。


    紀嫻重新起步,慢慢的走過街道。街道的兩邊鑲嵌了許多月光石,散發著清幽的光芒,柔柔的灑在街上。


    紀嫻走過街角的時候,巨大的冰牆便屹立在眼前。


    無數冰塊經過夯實,磊疊,如山嶽一般的屹立在冰原之上。


    極北冰原最不缺冰,而且冰牆容易築造,所以無論是冰雪城還是神妖城,都擁有著極高極厚的冰牆。


    轉角處有棵在星光中綻放的梨花。這已是夏季的最好時光,城牆之中的梨花才緩緩盛開。


    潔白的梨花,帶著清香,在星光之下,暗暗浮動。


    這是一年最好的時節,梨花盛開。


    冰雪城天寒地凍,能有梨樹能生存下來,已實屬不易,冰雪城的城角出竟然有數百株的梨樹。


    沿著城角所過之處,梨花如雪,歲月如花。


    所以紀嫻很是喜歡在無聊的時候,來到梨花樹下,仰望星空。


    夏夜的星空,浩浩渺渺,像無數隻眼睛,看著世間的每一個人。每一個人移動的軌跡,都在它的軌跡之中被查看。


    一瓣梨花自梨樹之上落下,打著滾,落入了紀嫻的手中。紀嫻輕輕低頭,嗅了嗅梨花,一臉的陶醉。


    五年以來,紀嫻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隻有站在梨樹之下,站在星空之下,才能靜靜的暢想心事,感受世間的平和。


    紀嫻身後背著箭筒,一隻手握著弓。她的殘夢箭隻剩下三支,原本箭筒之中可是有二十支箭的。


    落夢弓和殘夢箭不是神兵,也不是半神兵,但絕對也是仙訪穀之中威力排進前十的弓箭。五年時間,紀嫻已經折損了十七支箭,落夢弓的弓身甚至有了細微的裂紋。


    突然,紀嫻抬頭朝著天空之上看去。


    今夜的星光明媚,顯得星空更加深邃幽遠。


    星光之下,是冰雪城的護城大陣。冰雪城中許多人的目光也看向了護城大陣。


    護城大陣之上有數道真氣閃過,像是在切割著護城大陣。


    紀嫻眉頭輕輕一挑,然後禦駕飛上了城牆。


    落在城牆之上,紀嫻就握緊了落夢弓,然後目光看向城外。


    城外,星光之下,一襲白衣的上官葉手握絕冰劍和手握濤聲劍的曾瑤背靠背的屹立在半空之中。


    剛才的真氣波動來自二人手中的劍。


    上官葉的絕冰劍在八年前的梅骨閣之上,靈性小成,一躍成為半神兵。上官葉憑著這些感悟,加上這些年的努力,真氣顏色在今年已突破三種顏色。


    紀嫻認識上官葉是在大荒山裏麵,那時她蘇醒不就,看見上官葉攔在武夜來和楊郎的麵前。聽說是為了楊郎要不要迴百祖山的事情。


    後來,紀嫻知道上官葉是楊郎的大師兄,又在冰雪城碰到過數次。


    上官葉很少住在冰雪城幾乎都是外出修煉。曾瑤也一直不離不棄,跟著上官葉。


    曾瑤這些年的修為也是突飛猛進,雖沒有達到上官葉的高度,卻也不遑多讓了。


    兩年前,在冰雪城,上官葉和曾瑤結為道侶。這讓許多人羨慕了許久。


    主婚的是撫仙塢的謝瀾謝掌門和猰貐。在冰雪城,身份最高的無非就是這兩位。猰貐雖是妖獸,但她自始至終都沒有進入神妖城,人族方麵也沒有把它當妖獸。


    謝瀾和猰貐是慢著紀嫻三個月左右來到的冰雪城,如今不在城中,應該是去了極北冰原的更深處。


    極北冰原占據炎黃大陸的五分之三的麵積,地域之廣闊,就算是神武山莊的青鸞少了十年隻怕也走不完,何況還步步危機,氣溫嚴寒?


    紀嫻知道,謝瀾掌門和猰貐是在尋找謝雨裳。


    封禪寺一戰之後,謝雨裳妖邪之氣侵體,為了不傷害中州正道人士,謝雨裳從此不知下落。


    謝雨裳是絕世純陰之體不喜熱,喜歡冷。極北冰原人煙罕至,氣溫極地,很多人猜測謝雨裳來了極北冰原。


    但五年過去了,無論是神妖城還是冰雪城,都沒有誰見過謝雨裳的身影。


    仿佛謝雨裳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隨著謝雨裳的消失,武夜來也並沒有人見過出現在極北冰原。照理來說,武夜來也應該來極北冰原找上一找,但武夜來的身影從未出現。


    有人猜測,武夜來早已找到了謝雨裳,帶著謝雨裳去了神武山莊。


    神武山莊並沒有人知道所在的位置,自然也就找不到謝雨裳和武夜來的蹤跡。


    但紀嫻知道這種說法並不可靠,她知道許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這些事情她連她的師傅花容仙子都沒有說過。


    如若今年武夜來還不曾出現,紀嫻相信,世間便不會再有武夜來這個人。


    星光清寒,紀嫻搖了搖頭,有事情不宜多想。


    紀嫻的目光看向城外,冰雪大地之上,突然有風雪悄然而至,星光穿梭其間,像無數螢火蟲,漫天飛舞。


    紀嫻雖生長在極北冰原邊陲的仙訪穀,但仙訪穀從未有過如此一天十變的天氣。五年以來,紀嫻已習慣了極北冰原深處的環境。


    絕冰劍倒映著星光,劍身之上,白色的流波如星光一般,明豔異常。上官葉手握絕冰劍,目光冰冷的注視著下麵的大地。


    先前有數根枝蔓爬上城牆,吞噬了數名人族,幸好上官葉和曾瑤外出迴來。夫婦二人拔劍斬去,救下了數人。


    護城大陣之上的真氣波動,就是上官葉夫婦斬枝蔓時所產生的。


    五年前,紀嫻初到極北冰原,那時她的殘夢箭還能傷冰層之下冒出來的枝蔓,但如今,紀嫻的殘夢箭已傷不了枝蔓。


    五年之中,枝蔓越來越強大。


    除了上官葉這種真氣顏色達到三種的人,否則無人能抵抗。


    謝瀾雖是撫仙塢的掌門,但這些年疲於奔波,修為並無存進,真氣依舊還是兩種顏色。


    冰雪城當中,除了猰貐,修為最高的就是上官葉。


    應該說,自武夜來和謝雨裳消失之後,楊郎手握青虹神兵不曾出山,中州正道的第一高手,非上官葉莫屬。


    這些年,隨著枝蔓的出沒平凡,越來越厲害,上官葉和曾瑤出城的時間便越來越短。他們要保護冰雪城。


    對麵的神妖城,城牆之上也站滿了許多妖獸。風雪中,它們的目光也看向了上官葉和曾瑤的方向。


    這些年戰戰兢兢的不止是冰雪城的人族,神妖城的妖族同樣也不堪苦楚。


    枝蔓不僅傷人族,同樣傷妖獸。


    妖獸的生命雖然長久,但生產時間同樣長久。死去一個妖獸,需要數百年,甚至數千年才能生出一個新生妖獸。


    所以,妖獸對於枝蔓的仇恨比人族更加強烈。


    風雪裏麵,曾瑤的濤聲劍隨著風聲慢慢的響了起來,像大海之中驚起的怒濤,要狂卷風雪。


    很多年以前,武夜來在百祖山的梅花映月大會上,使過曾瑤的濤聲劍,同樣的劍,在武夜來和曾瑤的手中,使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效果。


    一個如奔流的大海,一個如涓涓細流。


    紀嫻曾自歎不如。現如今,她也自歎不如。


    如今隨著修為的提升,曾瑤越發理解武夜來當初的精髓,越理解也就覺得武夜來越強大。


    風來,大海之上必然有浪濤,浪濤滾動,洪音自然傳來。


    如今風雪之中,濤聲劍濤聲大振,下一刻,曾瑤一劍輕輕落下。


    像帶著九天之上的瀑布,像帶著九天之上的浪濤,斬向冰原。


    這一劍落下的仿佛不是劍,而是滔滔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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