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航相信外麵沒有下雨,因為參嶽大山的外麵還有許多靈獸隱藏著。淩航通過某種秘法可以從它們身上感知外麵的世界。


    即便現在夕陽已下,天色逐漸晚了下來,但外麵依舊一片晴朗。落山的太陽甚至把天邊染成一片豔紅,連雲朵都燒得紅紅的,在天邊形成各種形狀的火燒雲,爭相鬥豔。


    這種情況之下,絕對不可能會下雨。


    但淩航的真氣罩之上,無數雨滴劈劈啪啪的落了下來。


    遠處佛祖的手心之中,金光大作,難道真的是佛祖顯靈了?


    淩航不相信佛祖顯靈這種事情,過去的數千年裏,隻有神鳥鳳凰真正的成神,佛祖包括正道侍奉祖先,終究隕落。


    既已隕落,如何還會顯靈?


    如是真會顯靈,世間哪還有這麽多災難?


    於是淩航禦駕著沐天劍,衝出大火,往火海之外飛去,他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金光罩之上,滴滴答答的響個不停,就像一場疾風暴雨的前奏,雨滴急且大的打在上麵。


    接著,無數水滴,猶如傾盆大雨一般,劈劈啪啪的落在金光罩之上,並沿著金光罩的邊緣流了下去。


    念世大師和老僧睜開了眼,封禪寺中所有的弟子也睜開了眼,他們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繼而全部化成驚喜。


    他們依舊雙手合十,依舊念著如來咒。他們相信這是虔誠的力量感動了佛祖,佛祖前來搭救他們。


    禪院的門檻外,瓊命也睜開了眼,一滴因為激動而掉落的淚珠,滾燙的落在了身旁的積灰之中,蕩開了層層積灰。


    大雨從上空落下,原本瘋狂的大火,顯得有些激動,滋滋的燃燒著這些水滴。隻是隨著水滴猶如暴雨一般的落下,終於有些猙獰。


    封禪寺半山腰上有一棵菩提樹,數百人的合圍都未必能包圍得過來。大火燃燒的時候,也是最難燒著,隻是隨著火勢的蔓延擴大,這一棵難燒的菩提樹也成為茫茫火海中的一員,甚至燒得格外旺盛。


    如今,無數雨滴落在這棵燒得極旺盛的菩提樹之上,發出了滋滋的響聲。接著瀑布般傾瀉的雨滴急速落來,燒如木炭的菩提樹之上,出現了黑斑,再接著一層層清氣騰起。


    “滋滋滋”的響聲如同一盆冰水澆在了火炭之上,響於樹的周身。若是隻有這一陣雨水的話,隻怕也熄不滅這巨大菩提樹上的火。


    可是水連綿不絕的落了下來,帶著大江中特有的腥氣,澆灌在菩提樹之上。


    片刻之後,如火炭一般的菩提樹,像燒過頹敗的大梁,立在山路邊。


    諸如這棵菩提樹的情形,隨著瀑布般大雨的落下,正在參嶽大山之上演繹。


    淩航禦駕著沐天劍來到了參嶽大山的四周,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的身上,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大雨隻從參嶽大山的上空墜落,四周的山峰,哪怕參嶽大山的周圍,都沒有水跡。


    淩航皺了皺眉鼻子,他能聞到從山頂傾瀉下來的大雨,帶著一股腥氣,極像來自大江之中的水。


    是誰有這麽大的能耐,能把大江之中的水調來澆灌參嶽大山的火?


    淩航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已是神跡,絕無可能!


    於是他打算禦駕著,往參嶽大山的山頂上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這不是雨,淩航知道,甚至他已經辨別出這是江水。距離封禪寺最近的是冷月大江的一條分支。會不會是其他門派的救援已經到來,從冷月大江之中度水來澆灌?


    淩航再次搖了搖頭,要調動這麽多水,需要多少人力?這麽多的人力來到封禪寺,淩航會有不知道的道理?


    突然,往上飛的淩航停住腳步,脫口說出了一個名字:“謝雨裳?”


    想到這個名字,淩航臉色大變,似乎找到了原因。


    兩年前淩航曾率萬宗堂的弟子去參加撫仙塢的映月桃花大會,那時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時候,謝雨裳憑借自己的無憂水珠,從撫仙湖之中抽調無數的水,往梁王山和老虎山之間的山澗中倒灌而去。


    那時五根水柱雖沒有衝天而起,但也驚為天人。


    畢竟自十八年前以後,無論中州正道還是魔教,都高手隕落,要有那等修為,真的隻能感歎。


    移山填海,在過去的無數歲月中,並非沒有,隻不過粼粼數人,後來一代不如一代,竟是很難再見。


    謝雨裳能在撫仙塢之中抽調撫仙湖水倒灌出去,難道就不能抽調冷月大江之中的江水來挽救封禪寺?


    隻是淩航的目光往冷月大江方向看去,遠遠聽不到江水的聲音,也看不到冷月大江的身影,足有上百裏的距離。


    這種距離謝雨裳能抽調冷月大江之中的江水?


    淩航再次搖了搖頭,猶豫再三,終究抵擋不了內心的好奇,禦駕著沐天劍再次朝參嶽大山的山頂而去。


    參嶽大山的山頂之上,已經有細細的水流之聲響起。沿著這些水流看去,隻見厚厚的積灰隨著雨水的降落,有些粘塵,一條細小的水流帶著無數積灰,流過這些粘塵,與另外一條水流匯合,再次流下。


    山火經過無數大水的衝洗,終於安靜了下來,偶爾還有星火,也瞬間被大雨澆滅。


    一些燒枯的樹枝上,到處流淌著水,經過水流的衝刷,灰燼也隨著水流流到地下,粘稠粘稠的,往更下麵衝刷而去。


    金光罩已收,密密麻麻的雨滴落在了封禪寺的屋簷上,台階上,香爐中,僧人的頭上。


    因為封禪寺內並未被燒,雨水很快便把先前的積灰衝得幹幹淨淨的。


    禪院之中,積灰被雨水衝刷幹淨,先前落下的梨花,有幾朵沒有被衝走,如今已幹幹淨淨的躺在雨水之中。


    瓊命的目光從雨水中的落花之上,看向了天空。


    天空中依舊降著大雨,密密麻麻,仿佛已上了癮。


    八翼追風馬不知何時出現在念世大師和老僧的麵前,載著二人,煽動著巨大的翅膀,往山頂上飛去。


    忌癡忌癲忌嗔三位大師,帶著手持降魔杵的弟子,朝著覓火鶴等一群靈獸奔去。


    既然天已眷顧,自然要放手一搏。


    參嶽大山的山頂,崖坪之上。


    夕陽已落,夜幕降臨。


    無數繁星,在廣闊的天空之上,周行自己的方位,發出自己的光芒。


    於是,蒼穹之下,無數星輝灑落。


    謝雨裳一襲桃紅的站在崖坪之上,不遠處的梨花在星輝之下,流轉著淡雅的香氣。


    山風吹來,掠起了謝雨裳的紅色裙角,就像一隻蝴蝶翩翩起舞在了崖坪之上。


    無憂水珠高懸於參嶽大山的山頂,無數江水,從無憂水珠之中傾瀉而出。


    先前謝雨裳在冷月大江的分支出下了海馬,那時她一轉身便看見高聳如天柱一般的參嶽大山著了火,於是五顆無憂水珠進入了冷月大江之中。


    謝雨裳知不知道無憂水珠究竟儲藏了多少江水,但直到此刻,山火已滅,山上甚至有了大汩的山水。再繼續下去,剛剛燒了一天的參嶽大山就有滑坡的危險。


    於是謝雨裳口訣一念之下,五顆無憂水珠停止向下傾斜江水,然後飛著來到謝雨裳的周身,流轉一圈,化成一串珠子掛在了謝雨裳的手腕處。


    淩航禦駕著沐天劍,終於來到山頂的崖坪處,隻看見那一襲桃紅在山風中掠起,淩航便自嘲的笑了一聲。


    這世間終究也隻有謝雨裳才能弄出如此神跡。


    沐天劍上,淩航雙眼猩紅,直視著謝雨裳,一句話也不曾說。


    此刻,終究已沒有什麽好說!


    謝雨裳看著淩航,山風之中,突然心生感慨。


    一年前,她在萬宗堂的時候,就發現淩航因為殺心太重,已生戾氣。沒想到經過一年不到的時間,淩航已經開始喪失心智,開始嗜血屠殺。


    山風吹來,撩起了謝雨裳的秀發,鬢角處的數根白發也隨風飄蕩,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謝雨裳想起了什麽,看著淩航道:“淩界師兄現在怎麽樣了?”


    淩航身子突然一晃。他實在想不到謝雨裳不問他其他的什麽,開口問的竟是他的兒子。


    一年前淩界戾氣入體,侵入太深,若不是謝雨裳不計較得失,施為救淩界,隻怕淩界早已失去心智,殘暴而被殺。


    如今聽得謝雨裳問起淩界,心中諸多暴戾的念頭竟無法升起。


    繁星之下,山風之間,二人對峙,卻好像沒有大敵臨前的感覺。


    淩航看著謝雨裳,猩紅的雙眼顯得有些愧疚,道:“界兒無事,隻是修為盡喪,如今做一個普通的人!”


    謝雨裳點了點頭,這樣的結果未嚐不是很好。


    謝雨裳沒有問淩界在哪,也沒有繼續問淩航,就這樣對峙著。


    參嶽大山四周,有冷月大江的分支流過,水汽充足,這裏發生過什麽,她都能憑著氣息感知到,問這裏的事情,自然已經沒有必要。


    淩航看著山風之中獵獵如起舞的謝雨裳,看到她鬢角處的數根白發,似乎想到了什麽,看著謝雨裳道:“一年前,你曾問我,去了我萬宗堂的那人是誰,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甚至騙你說沒有人去。但我現在想告訴你,去的那人是誰?”


    星輝如燈,照在謝雨裳的身上。


    這一刻謝雨裳哪還有平淡如水的表情,哪怕先前是率領無數靈獸攻伐封禪寺的淩航到來,謝雨裳都沒有如此緊張。


    謝雨裳的手緊緊的握住,眼睛盯著淩航。


    雖然有些答案她已經知道,但她就是想從別人的口中得到證實!


    山風陣陣,星輝耀眼。


    崖坪之上,梨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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