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冰原,烏梅村。


    太陽掛在澄澈如洗的天上,安安靜靜的照射著這一片冰天雪地。


    烏梅村原本被冰封起來的街道,此刻被武夜來完全清除,他就走在街道中,臉上卻是越來越冷。


    寧清辰也來到了武夜來挖出的街道之上,他至今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兩邊的獸籠究竟有什麽不對,能讓他臉色大變,甚至專門把以前的街道挖出來,一遍遍的仔細檢查,考究。


    寧清辰一向孤單慣了,也不曾問武夜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於是他站在原地,看著武夜來從街的盡頭走到街尾,再從街尾走到街頭。


    街兩邊是無數年前被大雪冰封的房子,盡管是木頭搭建,但早已灌滿了冰,還保持著搬離前的模樣。


    寧清辰想到這裏曾是祖先生存的地方,突然心生感慨,祖上能從這苦寒之地走出,當真不易。


    寧清辰想到這些,再看街邊的建築,心中多了一些莫名認可的情感。


    武夜來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麵前,他的手裏提著一個籠子,籠子是從街邊冰封之處拿過來的。


    冰依然包裹著這個籠子,武夜來並沒有融冰,一旦融冰,籠子就會毀去。


    武夜來看著寧清辰道:“你可知道這些籠子?”


    武夜來舉著一個籠子,卻問知不知道這些籠子。寧清辰知道武夜來的話沒有問題,也知道武夜來手中的籠子隻是給他看的,是街道上的所有籠子中的一隻。


    但憑借寧清辰的修為,看一隻籠子跟看所有的籠子是一樣的。


    寧清辰道:“這些都是無數年以前,捕捉野獸的籠子,有什麽好奇怪的?”


    武夜來似乎知道寧清辰會這麽說,反而問道:“你去過萬宗堂沒有?”


    武夜來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一直盯著寧清辰。就連寧清辰迴答問題,也在看著他。


    寧清辰道:“正道的萬宗堂,我一個魔教的教主去做什麽?”


    寧清辰說自己是魔教的教主,不是說他生氣,而是他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稱唿。聖教也好,魔教也罷,寧清辰心底裏似乎早已忘記。


    武夜來歎了一口氣,道:“連你都不知道,可見正道這無數歲月以來,也是徒有虛名!”


    寧清辰不解,道:“正道徒有虛名?你也這麽認為?”


    寧清辰有些意外。正道徒有虛名一向是聖教弟子對正道的稱唿,可以說是罵名。


    此刻聽著聽著武夜來這樣說,寧清辰隱隱間覺得,武夜來所罵一定不是正道的行為。這些年以來,神武山莊一直維護正道,若是真徒有虛名,這些正道早就被滅了,哪還有什麽六大門派。


    於是寧清辰看向武夜來道:“你發現了什麽?”


    武夜來道:“你可能不相信,在中州正道中存在了數千年的萬宗堂,是你們聖教的!”


    武夜來說聖教,是為了尊重寧清辰,即便寧清辰不在乎。


    但即便寧清辰如何不在乎,驟然間聽到正道六大門派之一的萬宗堂是聖教的,寧清辰竟然有些恍惚。


    武夜來費勁心力滅了劍林,大沙漠,大沼澤,嚇空了黑峰山,甚至還未到聖教聖壇,便嚇得所有人逃離,生生把魔教弄得現在再無一人。


    此刻,武夜來卻說堂堂中州正道六大門派之一的萬宗堂是屬於聖教的!


    這是開玩笑?


    寒風從街道兩邊襲來,武夜來一臉嚴肅,並非在開玩笑。


    寧清辰早已習慣看淡周邊的許多事情,但萬宗堂隸屬正道這個事實,鑲嵌在人心裏已經數千年。寧清辰再如何古井不波,也被震撼。


    於是寧清辰看著武夜來道:“你確定你是在跟我說話?”


    武夜來確定,因為這裏隻有寧清辰一個人,而且他一直看著寧清辰。


    武夜來也不相信這個事實,所以先前他在烏梅村的街道來迴走了數遍,仔細觀察了數遍。甚至親手把籠子拿起來觀察。


    憑武夜來如今的修為,即便他站著一動不動,也能觀察的跟他親自去看一模一樣。但他就是不相信,來迴的看,來迴的驗證。


    武夜來知道寧清辰的震驚,道:“也許你不相信,但你知道這個籠子我還在哪裏見過麽?”


    寧清辰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武夜來道:“三年前我第一次出現在大荒山,那時萬宗堂帶來了大量的靈獸,觀察大荒山的危險。我親眼看見他們從籠子中把雪山貓放進大荒山,隻是那時我重點放在了雪山貓的身上,並沒有在意籠子。”


    武夜來目光看向街邊的籠子,接著道:“兩年前我曾來烏梅村尋找烏梅,這件事你應該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麵就在這裏。那時,我就覺得冰層下麵的籠子有些異樣,甚至有些氣息讓我很是熟悉。我本想在采摘烏梅之後,來看的,但後麵發生了許多事情,你也知道,我就忘了這件事!”


    寧清辰的確知道兩年前,烏梅村發生的事情,所以他隻是點了點頭。


    二人走在街邊,目光不時從冰封的東西中目光掃過。寒風襲來,帶著許多烏梅的落葉,沾到了冰塊之上。


    武夜來接著道:“一年前,為了改變身上的氣息,淩天曾建議我去萬宗堂!連我神武上莊的典籍上都不曾記載萬宗堂可以改變人的氣息,黑峰山的淩天卻能知道,當時我很是懷疑。”


    去年,武夜來曾在萬宗堂中化身誅魔武,開始了誅滅魔教的征程。


    隻是寧清辰不知道,武夜來改變氣息,原來是萬宗堂裏麵。


    陽光撒來,落在二人的身上,黑袍散發出明亮的光澤。


    寧清辰道:“我還是不明白,這跟籠子有什麽關係?難不成這籠子跟萬宗堂裝獸的籠子一模一樣?”


    原本以為,會有意外,寧清辰甚至還直視武夜來,但武夜來點了點頭。


    這一刻,寧清辰恍然大悟。


    魔教的祖先生存在極北冰原的烏梅村,四周都是冰原兇獸出沒的地方,光武夜來第一次來的時候,就因為獸潮,遇到了雪崩。可見這裏猛獸之多。


    要在這裏生存,捕捉猛獸和就食猛獸,本就是這裏生存的手段。


    即便魔教無數年以來,內部傾軋,許多關於祖上的典籍流失,但寧清辰也知道祖上捕獸和養獸的本事非常厲害。


    甚至當年魔教的祖先就是靠著馴養的諸多冰原巨獸和飛禽的幫助,才能在中州的西北站穩腳跟,跟中州正道分庭抗禮。


    可魔教已經屹立數千年,無論是劍林還是大沙漠,大沼澤還是黑峰山,乃至聖壇,都沒有人會養獸,也沒有厲害的馴獸秘法。


    倒是中州的正道,在魔教成立的數百年之後,崛起了一個專門以馴獸而成名的萬宗堂。難道魔教的老祖宗真的忘記了馴獸?


    寧清辰的目光朝街邊掃去,每家每戶的門口都擺著許多獸籠,可以想象當年,魔教的祖先對捕獸和馴獸早已經十分嫻熟。要不然,憑借烏梅村的冰天雪地,隻有殺了獵物儲存才是最好的選擇,沒有必要製作獸籠養著冰原巨獸,浪費食物,浪費精力,還浪費製作籠子的材料。


    冰天雪地,這些木材竹子都十分珍貴。


    這些都很好證明,魔教的祖先曾擁有十分了得的馴獸術。


    可後來,魔教幾乎沒有馴獸的存在。


    武夜來看著陷入沉思的寧清辰,知道寧清辰肯定是想到了某些事情,甚至聯想起了一些事情。


    武夜來的目光從街邊掃過。他的發現讓他遠比寧清辰還要震驚。


    一年前,武夜來曾去過萬宗堂,在那裏為了改變氣息,待過一段時間。


    他見識過萬宗堂的獸籠,也知道萬宗堂獸籠的氣息。如今感受著周邊獸籠跟萬宗堂的一模一樣,武夜來就是再蠢,也不可能聯想不到。


    武夜來現在唯一想的就是,黑峰山的淩天跟萬宗堂的領航究竟是什麽關係?


    去年的時候,武夜來隻當淩天知曉了萬宗堂的秘密,畢竟每個門派之中都存在一些秘密,被別人發現一些也無可厚非。


    特別正魔之間,更是往來相互插一些奸細,魔教知道正道的一些秘密也不算什麽大事。


    但隨著淩天和黑峰山的消失,又看到萬宗堂的獸籠竟跟魔教祖先的獸籠一模一樣,連氣息都不差,武夜來再無懷疑。


    無論是中州正道,還是魔教,都極注重傳承。魔教的祖先既然會馴獸術並且靠馴獸術謀生,自然沒有可能後輩會什麽也不知道。


    唯一的可能就是會馴獸術的一脈全部毀滅,要麽就是會馴獸術的這一脈脫離魔教另起爐灶。


    先前的時候寧清辰說過,魔教之中,即便如何傾軋,對於有用的東西來說,是極力保存的。馴獸術這種祖先生存的東西,自然是有用的。那麽即便內部再怎麽傾軋,又怎麽會把這項技能毀滅?


    剩下的可能,就是這一脈出走魔教,另起爐灶。


    武夜來認為這第二種可能性極大,萬宗堂應該就是這麽來的。


    萬宗堂的馴獸術因為殘忍,在中州正道之中頗受爭議,曆來都顯得跟中州正道格格不入。但他們又反對魔教,才立足於中州正道。


    隨著勢力的崛起,萬宗堂逐漸成為中州正道的六大門派之一,從此再無人懷疑。


    寧清辰已從沉思中,恍然過來,看著武夜來道:“即便你說的是對的,你僅憑這一點,恐怕萬宗堂不會承認,中州各派也不會認可?再說你證明了這件事能有什麽用,引起中州正道的混亂麽?”


    寧清辰的問題,武夜來想過。萬宗堂已經立派千年,紮根千年,即便武夜來說出去又有什麽用?


    但武夜來隱隱覺得這件事跟淩天有關,跟他失蹤有關,但又想不出哪裏有關!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有用,怎麽會沒有用?”


    武夜來和寧清辰同時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隻見七煞出現在了上麵的冰層之上,帶著視死如歸的感覺看著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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