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慢慢地小了,北風唿嘯而過,帶著那小了的雪花翩翩起舞,仿佛在送著這一場短暫卻又有些亙古的爭鬥。時間過了,走了,留下的傷痛應該給誰來撫平呢?


    先前安得生兩劍劃出來的劍道,此刻已經落了一半以上深的大雪。那雪道綿亙著長長的傷疤,好像在哭訴,又好像在潔白的祭悼。祭悼無人能知的傷痛,還是祭悼有人可以理解的過往?或許都不是,又或許都是……


    而此刻細小的雪慢慢地墜入劍道當中,填補著大地安詳沒有聲息的痛。劍道的旁邊,兩隻潔白如脂的手,正合在一起,捧著天上降落下來的雪片。那雪片一瓣瓣地躺在她的手心當中,慢慢地融去,好像睡著了,便一切都不知覺了!


    劍道旁邊一身黑衣的誅魔武看到這個一身淡綠衣服的女孩的動作,竟目光中充滿了凝視,仿佛在某一天某一刻,生命中重要的那一個女孩,也曾有過如此的動作!可是這一個女孩,如今卻已經不在了身旁……


    穿淡綠衣服的女孩感受到了誅魔武的目光,臉頰有些微紅。她轉過頭看著誅魔武那一雙凝視而深情的眼睛,心中有些急促地道:“武夜來,你……你還好吧?”


    誅魔武一身的黑袍在風雪中有些上揚,聽得淡綠衣服女孩的問話,誅魔武好像才從極久遠的深思中醒悟過來,連忙轉過視線道:“在幫助你們黑峰山統一魔教的這些時間中,你還是叫我誅魔武吧!”


    說罷,誅魔武趁著黑袍被風雪卷得上揚的時候,抹去了眼角溢出了的淚花。而身穿淡綠衣服的女孩,看著誅魔武,好像在品味這一個名字道:“誅魔武,誅魔武……誅掉魔教的人是武夜來,是不是這個意思?”


    想到這裏,穿淡綠衣服的女孩,兩隻水靈的大眼睛就不眨地看向了誅魔武。而誅魔武像沒有聽到她的問題,隻是問道:“淩諾,劍林的那些弟子,你們怎樣處置了?”


    淩諾顯然也想到了誅魔武會改變話題,當下又轉過頭,伸出雙手捧著落下的雪花。半響,才緩緩的道:“你都答應了安得生不能殺他們,我們能怎麽辦?”


    誅魔武轉過頭看著淩諾,道:“那究竟是怎麽樣了?”


    淩諾依舊接著緩緩下落的雪花,道:“既不能殺他們,也不能把他們放出去泄露了我們的行動,以防打草驚蛇,所以隻能把他們囚禁起來。等完成了統一聖教的大業之後,他們願意投降的就放了他們,不願意投降的就……”


    淩諾說到這裏隻是迴過頭看了誅魔武一眼,就沒有往下說了。她相信誅魔武能理解她的意思的。而誅魔武看著淩諾又繼續轉過去,接著雪的模樣,卻歎了口氣道:“你永遠都成為不了她的,永遠都成不了的……”


    說完,誅魔武又轉過了頭,看向了天邊。天邊,天邊依舊是大雪紛紛!淩諾聽得誅魔武的話,不由得臉色一陣蒼白。她轉過頭看著一臉惆悵,看向天邊的誅魔武,竟然眼眶中有了淚光。她強忍著淚光,看向誅魔武道:“誰永遠成為不了她?她又是誰?”


    誅魔武看著這個世界白茫茫的大雪,緩緩的道:“你知道嗎?她手心中的雪,永遠都不會融化的!永遠都不會融化的……”


    淩諾聽到這裏,突然大聲地喊起來:“她手中的雪當然不會融化,因為她是‘絕世純陰’之體嘛,身上隨時都是冷冰冰的!”


    說到這裏,淩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激動,但是眼角卻已經忍不住的流下了兩道淚光。她知道誅魔武看到她剛才捧雪的場景,一定是把她當成了另外一個人。她本來就不可能是另外一個人,為什麽誅魔武要把她跟另外一個人比較起來?


    誅魔武聽得淩諾的大聲說話,頓時間從恍恍惚惚中清醒了過來。他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淩諾捧雪的場景,就想到百祖山梅骨閣外,梅花會友大會上,一個一身桃紅色衣服的女子,也曾這樣捧著雪,細細地看,隻是她手中的雪不會融化……


    誅魔武轉過頭看著淩諾已經溢出了的淚光,當下又轉過頭去了。他看著一片雪花從他的眼前飛過,緩緩的道:“其實有兩個修為比你高的人,在你率領的人來臨之前,便已經逃出劍林去了,我沒有追!”


    淩諾聽得誅魔武又轉變話題,當下也調整了心情,看著誅魔武道:“你沒有追的人,想必是你知道的人吧!”


    誅魔武抬起頭仰望著天空,歎道:“也算是知道的吧!”


    淩諾看著誅魔武的模樣,當下也轉過頭,看著布滿大雪的天空道:“你堂堂正道的第一高手,在魔教裏也會有知道的人?”


    說到這裏,淩諾轉過頭看了一眼誅魔武,看到誅魔武看著漫天的風雪,仿佛沒有聽到一般,淩諾又轉過頭看著天空有些出神地道:“聽說正道六大派之一的萬宗堂出了兩個叛逆的舵主,此刻正在六大派當中懸賞通緝!不知道是不是從劍林當中逃跑出去的這兩個?”


    誅魔武轉過頭看著淩諾,良久,才轉過頭去道:“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想如果把你的聰明才智用到救人上去,隻怕幾百年以後,整個中原的凡人世界雕滿的都是你的塑像!”


    淩諾聽得誅魔武的話語,不由得有些臉紅。不過她還是道:“喜歡被別人雕塑,那可不是我的事!別以為你們在洛山城被那群愚民供奉起來,就有多麽的了不起!”


    誅魔武聽到淩諾的話語,眼神隻是迷離了一會,像想起很久以前的令人迴味的事情一般。良久,誅魔武才從舊事中走了迴來。他微微地歎了一口氣,隨即看著淩諾道:“聽說你們抓到了前來打探虛實的,安得生的兩個師兄?”


    淩諾看著誅魔武道:“沒想到安得生的兩個師兄的確是好本事,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們二人抓住。盡管一直很小心,還是被你知道了!”


    誅魔武好像並不在意淩諾前麵的話,隻是道:“我帶來的那五十個黑峰山的精英,在搜剿劍林的時候,發現除了安得生以外,其餘的高手都不在劍林。這一點讓我很奇怪!”


    淩諾聽到這裏,嘴角微微一翹笑道:“這就是我把你找到這裏要商量的事情!剛才我們拷問安得生的兩個師兄的時候,他們死活不肯說。可是給了他們服下聖教的‘死心塌地’以後,二人就說出了事實!”


    誅魔武聽得淩諾的話,並沒有關心聖教的“死心塌地”是什麽東西,好像隻要懂得那不是什麽好東西就是了。於是接著問淩諾道:“他們說出了什麽樣的事實?”


    淩諾看著誅魔武好奇的眼光,不由得道:“劍林在鎏金山脈發現了靈寶出世的消息。安得生為了把靈寶弄到手,不惜把劍林當中所有的高手派去守在鎏金山脈。好在取得靈寶以後,統一聖教,他做教主!”


    誅魔武聽得這話,細嚼著其中的種種,又把頭轉向了一邊,看向了天空。淩諾看著他的模樣,不由得道:“你放心好了,就算是靈寶再厲害,也不可能超過神兵青虹劍吧?你連神兵青虹劍都不屑一顧,怎麽會看得上那靈寶?”


    說到這裏,淩諾像想到了什麽事情一般,不等誅魔武迴答,便目不轉睛地看著誅魔武道:“聽說你接下安得生的兩劍威力不低於神兵青虹劍的劍招,是用撫仙塢的‘上諭劍陣’擋下的,是也不是?”


    誅魔武看著淩諾,緩緩地道:“是上諭劍陣不錯,但不是撫仙塢的!撫仙塢的上諭劍陣跟我所使的上諭劍陣,出於同一處。但我學的上諭劍陣的確不是撫仙塢的!”


    淩諾聽到這裏,嘴角一揚,竟然笑道:“我還以為是撫仙塢的謝掌門認定了你這準女婿,把上諭劍陣都傳了給你,沒想到你卻跟撫仙塢的上諭劍陣師出同門呀!”


    說完,便聽到淩諾銀鈴般的笑聲,久久的不絕於這大雪紛飛的天地之間。誅魔武聽著淩諾爽朗的笑聲,卻突然間萌發了一個念頭:“如果有一天,我跟她正魔相對的時候,會不會忍心下手殺了她啊!”


    雪越發的下大了,劍林的四周顯得異常的安靜。白茫茫的大地上,無論是誰曾在上麵留過足跡,亦或誰現在留下足跡,都抵不過白茫茫的一片覆蓋!


    而就在劍林一片潔白的世界,沉浸在安靜當中的時候,無論是西域魔教的各個護法所在地,還是中州正道六大門派都紛紛的炸開了鍋。因為這些護法或掌門都聽說,西部鎏金山脈發現了靈寶即將出世的跡象。


    這個消息才一傳出,中原正道的各個掌門之間都相互書信道:“為了不讓靈寶落入魔教之手,為禍人間,正道應該派出人手前往鎏金山脈把靈寶奪迴來!”


    而正道雖說派出人手,可是重點的目光卻都落在了謝雨裳的身上。如今正道,像撫仙塢經曆過洪水之災,仙訪穀受猰貐之難,萬宗堂出叛徒之患,第一高手武夜來的戰死之悲,六大派當中已經有四個門派遭到重創。剩下的兩個門派怎麽可能跟魔教對抗呢?


    所以此刻鎏金山脈出現靈寶,憑正道的能力,要和魔教相搶,隻有依靠謝雨裳了。畢竟謝雨裳此刻也是正道不折不扣的第一高手了!


    而謝雨裳,謝雨裳此刻正在仙訪穀當中跟她的義母說話呢!自從萬宗堂一行之後,謝雨裳不知道為什麽,不想迴撫仙塢,竟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仙訪穀。


    此刻的仙訪穀當中,也是大雪漫天的紛飛著。自從猰貐破壞了仙訪穀的霧海大陣以後,仙訪穀內的氣候就變了。以前的那一種氤氳的氛圍早已經不在了。


    或許在時間不停地打磨下,沒有什麽是能長久的!


    謝雨裳站在鎮獸淵的麵前,一襲桃紅色的站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沐浴著大雪所帶來的僅有的麻木的感覺!


    而她身後,和她前麵的猰貐,看著她的模樣,心像被捶重重地打了一般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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