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灑落著這一季節的悲涼,仿佛要把所有的悲歌都化成淚水,在這一刻漫天而下。謝雨裳抬起頭,看著陰霾的天空,任憑雨水打落在她的臉上。雨水混合著她的淚水,流過臉頰,流到唇邊,又從唇邊流下脖頸,流進了衣襟裏。


    謝雨裳一點感覺也沒有,隻是對著天空說:“為什麽我還是晚來了一步,為什麽,為什麽……”


    又是“為什麽”?這世間有太多的為什麽了,隻可惜不是每一個為什麽都會有答案的!


    其實謝雨裳在武夜來之前先出發到仙訪穀的,海馬在海上的速度一點也不比青鸞慢。隻是謝雨裳從三千大河上來的時候,一路上遇到了許多的水怪阻路,廢去了她的很多時間。


    本來謝雨裳可以一次性就讓水怪怕了她的,可是她的本性就不喜歡殺戮,因此對於每一個水怪都隻是小懲罰,沒有殺了他們。


    也是因為謝雨裳的這種寬厚,才使得她在三千大河上麵一直行走受阻的。從遇到第一起水怪開始,謝雨裳沒有殺他們。就導致了許多水怪,都沿路出來騷擾謝雨裳。謝雨裳因此不得不費些功夫來打發這些水怪。


    因此雖然謝雨裳在武夜來前麵出發,卻落在了武夜來後麵才到。不過謝雨裳一路上也不是沒有貢獻。


    三千大河上麵的水怪眾多,已經讓凡人多為苦惱。再加上這些水怪經常互相爭地盤而鬥爭,鬧得腥風血雨。而且三千大河經常發生洪災,鬧得沿途的凡人,連年背井離鄉,這些都離不開拜水怪所賜。


    三千大河裏麵的水怪泛濫,也讓正派很頭疼。雖然三千大河裏麵的水怪修為很低,但是他們卻可以在水裏麵深居不出。加上三千大河河水很深,一般修真之人,能支撐下去就不錯了,怎麽還有力氣與他們爭鬥,加之水怪數量很多,下去後單手抵不過眾拳,隻得放棄!


    因此六大派對這些水怪也是很無奈,隻有在靠岸部分設下水禁,讓凡人們不要超越那一條水禁。可是這一次謝雨裳從三千大河上經過,雖然說沒有直接殺了這些水怪,卻間接地把三千大河上的水怪殺了八成以上。


    這三千大河上的水怪,恩怨由來已久。謝雨裳把那些出來阻路的水怪都困在水幕裏,結果困在水幕裏的這些水怪全部都被自己的仇家所殺。


    而這些殺了仇家的水怪,看到謝雨裳不肯殺了他們,還以為謝雨裳沒有那個能力。加之看到謝雨裳那傾城傾國的容貌,都忍不住的去阻擋謝雨裳的路,結果又被謝雨裳用水幕困住了。而結果這些被困的水怪又被其他水怪殺了!就這樣一直循環,等謝雨裳離開了三千大河時,裏麵的水怪已經隕落了一半了。


    至於那三成,是謝雨裳走後,剩餘的水怪看到已經有很多的霸主已經隕落,認為統一三千大河的時機到了,於是統率著水府大小,紛紛的征戰。等這些戰爭結束以後,水怪又隕落了三成到四成左右。


    也是由於這個原因,三千大河沿途的凡人世界,在這以後的五百多年裏,一直風調雨順,很少在發生過洪災,和漁樵打漁被水怪抓去吞食的!


    不過這已經是後話,此刻的仙訪穀中,一片的秋雨濛濛!謝雨裳放開了紀嫻,一步步的朝武夜來消失的地方走去,腳步沉重地就像灌了鉛一般。她慢慢地蹲下,仔細地搜視著武夜來留下來地一切痕跡。


    隻可惜該有的痕跡已經在這一刻灰飛煙滅了!或許滲入大地才是這一生,人最好的歸宿吧!


    先前被大火燒得通紅的大山,在秋雨的澆打下“嗤嗤”地響著。西南的萬宗堂和南方的撫仙塢也在事隔七八個時辰以後,也來到了。


    萬宗堂的掌門淩航和撫仙塢的謝瀾,已經了解了情況。他們知道武夜來戰死,也是非常的震驚。本來這個時候是猰貐最虛弱的時候,但是念世大師卻不要他們攻上去。念世大師道:“即便我們攻上去也是送死,因為誰也不能抵擋猰貐眼中射出來的電光!”


    萬宗堂的掌門淩航也點頭道:“不錯,這上古野獸猰貐最令人頭疼的就是他那電光,那電光足以破了我們的真氣層。一般神兵都不能抵擋那些電光,除非是能‘淩虛化有’的神兵青虹劍才能抵擋!”


    謝瀾皺眉道:“我聽雨裳說,武夜來把得到的神兵青虹劍已經送給了他的結拜兄弟楊郎了。而楊郎已經被送上神武山莊去學藝了,加上我們連神武山莊都不知道在哪裏,怎麽去找神兵青虹劍呢?”


    這時眾人又陷入了沉默。倒是傳世仙子開口道:“不能因為現在沒有青虹劍而放下攻擊吧?現在猰貐正在恢複,如果等她恢複了,誰還是她的對手?”


    眾人都是一滯,這才想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不過這時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道:“這頭野獸就交給我好了,諸位前輩就等著看結果吧!”


    眾人聽到聲音,才朝聲音的發源地看去。隻見一身桃紅色的謝雨裳已經從半空中緩緩地走來。秋雨中,一身桃紅色,淩空禦步,謝雨裳此刻就如同仙子臨塵一般,美得聖潔,美得淒涼!而這淒涼,這份聖潔誰又能了解悲傷呢?


    四大派的首領聽到謝雨裳的話,目光瞬間看向了謝瀾。謝瀾感受著眾人的目光隻是苦笑了笑。而謝雨裳在迴答完這句話以後,竟改變了方向,朝猰貐在的地方走去。猰貐在秋雨下的澆打下,加上先前身上的皮毛盡數被毀,冷得有些哆嗦!


    猰貐看到謝雨裳的走來,竟強製著傷勢和寒冷帶來的顫抖,加強了對謝雨裳的防備。先前謝雨裳毫不費力的就收了她的電光和大火,已經讓她大為驚懼。而現在謝雨裳一步步麵無表情地向她逼近,她如何不提防呢?


    謝雨裳走到她麵前不遠處就停下了。她淩空坐下,身上一點真氣也沒有地讓秋雨落在身上。謝雨裳看著猰貐的提防,不由得嘴角一彎,好像在帶著嘲笑地道:“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趁人之危’的!夜來哥哥太相信你,以至於被你殺害!我現在雖然很想殺你,但為了讓你心服口服,我決定等秋雨結束以後,才跟你動手!這段時間你趕快恢複吧,不要到時候說我‘趁人之危’!”


    猰貐先是一怔,隨即也冷笑起來道:“你說你沒有趁人之危?我如今受的傷,隻怕沒有數十年也恢複不過來的。你居然說雨停後就要取我的命,還大言說這不是趁人之危?”


    謝雨裳沒有表情,隻是冷冷的對猰貐道:“你放心好了,這秋雨連綿不斷,加上還是今年的第一場秋雨,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會停的!你身上的傷跟我沒有關係,你隻要恢複真元能跟我大戰一場就好了,其餘的是你自己的事情!”


    猰貐聽到謝雨裳的話,竟不能說出一句話。隻得加緊恢複自己的真元,不過她恢複的時候卻一直在警惕著謝雨裳。而謝雨裳卻什麽都不防備,整個人露在秋雨之中,任憑秋雨的洗禮,那樣子就好像大荒山之中的楊郎一般!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那時的楊郎和謝雨裳一點交集也沒有。而自從二人之間多了一個武夜來以後,兩個人的世界中都圍繞著一個武夜來在進行。而武夜來,武夜來的世界何嚐不是圍繞著他們兩個人在進行呢?


    三大派的高層看到謝雨裳竟坐在秋雨中等著猰貐恢複以後,再決戰,都表示不解。隻有謝瀾和傳世仙子明白謝雨裳的用心。他們二人對其餘的四派高手道:“你們就相信雨裳吧,雨裳沒有這個能力,是不會說這樣的大話的!”


    其實眾人除了能相信謝雨裳,他們還能做些什麽。從謝雨裳在撫仙塢夜月調水的那場麵以後,中原正派就把謝雨裳當作了是武夜來以下的第二高手了。加之先前謝雨裳毫不費力的就把猰貐噴出的大火和電光收了,憑這修為他們知道,連武夜來隻怕都很難做到!


    可是秋雨這樣一直下,什麽時候才能停下來呢?


    三天,轉眼三天已經過去了,秋雨仍然下著。飛重大山裏麵的氣候本就寒冷,這些天下下來的雨水已經結成了一塊塊的冰,映得整個峽穀晶瑩剔透,沒有一絲的雜質!


    有的時候,那些還沒有下下來的秋雨在半空中就被凍成了冰屑,如細沙一般的灑下來。謝雨裳依然坐在猰貐的前麵,沒有任何的真氣保護。僅管現在世界很寒冷,可是謝雨裳本來就是“絕世純陰”之體,對於這些寒冷來說,根本就不能算些什麽!加之她修煉的“無憂水訣”本來就喜歡多水多陰冷的環境。


    現在謝雨裳表麵上看上去一點防護措施也沒有,還露在秋雨的淋濕下,按道理應該是極脆弱的時候。可是謝雨裳現在的處境卻非常的安全。因為在這樣的環境下,謝雨裳不僅能得到很好的修煉,而且整個環境都是她的屏障。


    她甚至能聽到每個人地心跳聲,聽到每一個人細小的交談聲。她還能感覺到猰貐恢複的進度,身體的具體傷勢。可以說在這一場秋雨之下,猰貐的每一個舉動已經覆蓋在了謝雨裳的眼底。


    謝雨裳甚至有一種感覺,隻要她願意,她翻手之間就能要了猰貐的命。可是謝雨裳沒有那麽做,既然她已經答應了猰貐,就不會反悔!加上猰貐的恢複情況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勝敗早已經有了定數!


    不過這些天,一直讓謝雨裳不安的是,遠處竟有一個人一直隱身,在窺視著她們這裏。謝雨裳一直感覺到那人身上的氣息很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是哪個人。她本想秘密地告訴五大派的掌門,過去擒住他的。但是謝雨裳還是忍住了,她想等雨停了,這裏的事情解決了,自己親自過去找他吧!


    畢竟謝雨裳盯上的人,沒有誰能夠逃過她的追蹤!像楊郎從萬劫窟出來後,直到青天崖下,都是謝雨裳一個人追蹤到的!


    所以謝雨裳並不擔心這個隱身在旁觀的人逃跑!


    倒是謝雨裳一雙眼睛一直盯著武夜來消失的地方!隻可惜那個地方現在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像她的心事一般晶瑩剔透,誰都能夠看懂!


    隻可惜誰都能懂她的心事,卻不懂她的愛!


    她的愛是不是已經隨著武夜來的遠走,


    開始冰冷,開始封凍!


    是不是也像這秋風與秋雨一般,


    入土後在等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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