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要站在這裏。她本可以趁此時輕而易舉地抓了謝雨裳的,可是她卻沒有動!


    突然淩諾對著仍然站在深淵邊的楊郎和謝雨裳,道:“武夜來呢,武夜來為什麽沒有上來?”


    就這一句話,仿佛平靜的小潭子丟進的一顆石子一般,把周圍死寂的空氣濺起了漣漪,開始有了生氣!


    站在深淵邊的謝雨裳和楊郎聽到淩諾的話語,先是身子顫抖了一下,隨即在陰風陣陣之中,緩緩地轉過了身,然後目光看向了淩諾父女!


    淩諾在看到二人的表情時,她隻希望永遠都不要在看到這一幕。雖然她在魔教長大,魔教的那些血煉之器,她也經曆過不少。但看到二人的表情時,她心裏無比的恐懼!


    隻見謝雨裳那絕世的臉龐上,不施脂粉的眼角下,兩行血淚如同汩汩的小溪,緩緩地流下,一頭秀發在陰風中不斷被撩起,不時地遮住她部分的麵容,而她的表情木然得沒有生機!


    楊郎的情形也跟謝雨裳差不多,隻是他那盤起來的發髻,使得他的額頭全部露在了外麵。兩行流下來的血淚,清晰地像月光下的身影,慢慢的被拉長!


    血淚?好清晰的兩行血淚!怎麽兩人都流出了血淚了呢?


    怎樣的痛楚才能流下血淚?


    是心內成灰嗎?


    謝雨裳那一張白皙的臉,流著血淚地看著淩諾,木然地道:“你不知道麽,武大哥他迴不來啦,迴不來了……迴不來了……迴不來……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她嘴裏“哇”的一聲,一大口血從她的嘴裏噴出。原本虛弱不堪的謝雨裳在這吐血之下,立即就跪倒在了地上,兩隻手也有氣無力地倚著地!


    淩諾低下頭用指頭點了一滴謝雨裳噴落在地上,濺到她衣服上的血。然後她就把指頭上的血抬到了眼前來看,看得無比的仔細和專注!


    好像要從要從這一滴血中,剖析出其中蘊含的千絲萬縷的感情!


    可這感情是肉眼可以看得到的嗎?


    突然楊郎也一口淤血,從嘴中吐了出來,之後,他便哭中帶笑地指著淩青父女,道:“記住你們今天做的一切,隻要楊郎還活一天,你們就休想有一天的安穩日子!”


    說罷,楊郎已經大哭起來。對於他來說,從今天以後,他不在為自己活著,他要為武夜來活著,替武夜來好好地活著……


    楊郎不顧形象地大哭著,仿佛這一生要在這一刻把所有地淚水哭盡!可他哭下來的僅僅是淚水嗎?


    那血呢,那血染紅了的淚是什麽呢?


    淩青看著楊郎的癲狂,仿佛看到了百年後他的命運!百年後的他也會這樣嗎?他也會這樣流下血淚嗎?而血淚又是為誰流的?


    淩青對著癲狂的楊郎道:“你以為你今天能活著走出這裏去嗎?”


    不等楊郎說話,謝雨裳緩緩地抬起了頭,她那一雙血紅的眼睛,直視著淩青道:“先考慮你能否活著出去吧?”


    說罷,不等淩青父女反應過來,謝雨裳左手邊的無憂手鏈又幻化成了五顆五彩晶瑩的小水滴,滾動在她的右手裏。


    在謝雨裳的一聲口訣之下,原本空曠曠的山洞頓時間充滿了無數的幽靈。忽明忽暗持著劍的幽靈,滿臉怒氣地看著大殿中的淩青父女!


    淩青父女若在平日看到這麽多的幽靈,一定會高興起來。可是在此刻滅骨火用盡,鎖骨槍陣被毀,百獸幡大損之下,他們怎麽抵擋這些幽靈!


    特別是謝雨裳的第二道口訣之下,眾幽靈瞬間匯攏,形成了一座小小的虛碑,端放在謝雨裳的左手中。


    那虛碑白色的霧氣不停地繚繞,在謝雨裳的口中又一道口訣之下,配合著她右手中的五顆彩色小水滴,頓時間把她和楊郎罩在了裏麵。


    謝雨裳看著手中的無字虛碑,突然間一滴血淚從眼角緩緩地滴在了上麵。一層層飄渺的霧氣和無數幽靈組成的無字虛碑,在血淚滴下的瞬間,周身銀白色的照亮整個山洞!


    五顆小水珠不時地在謝雨裳的周身的環繞,謝雨裳也慢慢地朝半空中升去,她的身體在這一刻如同被透明了一般。


    隻是眼角的那一行血淚,卻觸目的驚心!


    淩青父女感受著,謝雨裳釋放出來的壓迫感,不由得心生懼意!他們不知道謝雨裳在什麽時候變得竟如此厲害了?


    謝雨裳那一張傾城傾國的容貌,在周身變得透明的瞬間,隱約得讓人不忍去打破這一種朦朧的美!


    謝雨裳對著淩青父女有些驚訝地臉,突然間微微一笑。那笑容美得像月,像月流下了眼淚,那月的眼淚凝成了霜,這霜降在了火紅的楓葉上麵,火紅的楓葉如血掛在了謝雨裳的眼角,淒美而又讓人痛徹心扉!


    是怎樣的痛使得她讓淚如血呢?


    淩青父女看到謝雨裳的模樣明知不好,但他還是不相信謝雨裳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會厲害到什麽地方去!


    於是在看到謝雨裳微微一笑的瞬間,淩青父女同時出手。淩青渾身的黑色真氣在這一刻發揮到了極限,他手中出現的狼牙棒也一招“天地無命”,朝謝雨裳砸來!


    淩諾看著半空中如同聖潔的仙女,不知如何,此刻她竟對謝雨裳有了一種連自己都說不清的感覺!


    她雖然也迎著謝雨裳出手了,但她的出手卻平淡得如喝水一般。她隻是站在原地,迎著謝雨裳憑空絲毫真氣不帶地一劍,毫無威懾力的一劍。這一劍除了劈得開空氣以外,隻怕連螞蟻都不會受到半點危害的!


    樣子?淩諾隻是配合著她的父親,做做樣子的一劍!


    她為什麽隻是配合著她父親無比犀利的一棒,做做樣子呢?


    楊郎顧不上猜想淩諾那毫不相幹的一劍,因為他看到淩青從半空中被謝雨裳手中無字虛碑射出來的一道白光擊中,七竅流血地倒飛迴到淩諾的旁邊,然後滿臉的猙獰地看著看空中的謝雨裳,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什麽不可能呢?


    這天地間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強大如神武山莊的弟子武夜來此刻不也葬身萬劫窟之下了麽?


    淩諾看著被倒飛迴來的父親,忙跑過去扶住淩青。在她扶住淩青的瞬間,她突然感覺到淩青的體內已經沒有了絲毫的真氣!


    淩青竟然被謝雨裳廢去這一生全部的修為!


    淩諾不敢相信地看著半空中皎潔如月的謝雨裳,她實在想不到謝雨裳竟會厲害到如此程度!


    那先前的謝雨裳為什麽看起來會那麽軟弱呢?


    謝雨裳淩空站立著,冷冷如冰地道:“我說過,你們今天都跑不掉,準備償命吧!”


    說罷,謝雨裳口中一動,又一道口訣從口中脫出。隻見一道銀白色的極光從謝雨裳手中銀白色的無字虛碑中,朝淩青父女二人激射而來!


    淩諾看著有些癲狂的父親,不由得咬了咬牙,然後朝萬劫窟看了一眼,最後冷笑一聲,對著謝雨裳道:“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想殺我們,你省省吧!”


    說罷,在淩諾的一聲口訣之下,她父女二人竟然憑空消失了!


    而在她父女憑空消失的瞬間,無字虛碑發出的極光也射到了淩青父女所在的地方!隻聽得一聲極大地爆炸響起後,淩青父女消失的地方一條彎彎曲曲的密道,浮現在了謝雨裳和楊郎的眼前!


    隻見彎彎曲曲的密道之上,灑滿了點點滴滴的鮮血!


    受傷?淩諾畢竟還是受傷了!


    謝雨裳看著彎彎曲曲的密道,和早已經不見了身影的淩青父女。緩緩地從空中降落。五顆環繞在她身旁的五彩小水滴,也慢慢地恢複成她手上的無憂手鏈。無字虛碑也慢慢地消融,朝她的身體裏滲進去!


    落地,謝雨裳緩緩地落在地上了!但她的眼角依舊帶著刺目的血淚!


    謝雨裳落地的瞬間,便和楊郎四目相對了!


    那是怎樣的四目,那是怎樣的四條血淚?


    那又是怎樣的一種刻骨銘心地痛?


    突然,謝雨裳緩緩地走向楊郎,伸出了她那一雙白如羊脂,纖細如青蔥的手,輕輕地從楊郎的眼角擦過!


    伴隨著謝雨裳的手擦過的眼角,楊郎的那一張臉也逐漸地清晰起來。可當謝雨裳的手,擦到楊郎的臉頰時,楊郎的眼角又一行血淚順著原來的軌跡流了下來!


    謝雨裳的手在另一行血淚地追逐之下,瞬間停在了楊郎的臉頰上,再也不能往下擦了!


    她抬起頭看著看著楊郎那悲戚的臉,自己的眼角又汩汩地湧出了淚,隻是她不知道自己這一次的淚有沒有帶血?


    不過淚流經鼻梁的時候,她明顯看到了紅色,刺眼的紅色!


    原來她的淚,一直帶著血!


    謝雨裳和楊郎在看到對方又留下血淚地瞬間,都不由得轉過了身,看向了萬劫窟,看向了深不見底的萬劫窟!


    萬劫窟裏陰風不時地湧起,那些黑色的霧氣遮擋裏麵無數的秘密!而這些秘密裏,有多少是感人肺腑的?


    謝雨裳看著深淵的底部,不由得想到前不久武夜來拚勁全力地把她和楊郎就上來的場景!


    那時,武夜來便如同此刻的他們一般,眼角滲出了無數的鮮血!在萬劫窟裏無數的劍陣,瞬發之下,武夜來不顧身體上插了多少把劍,竟用全身之力,把她和楊郎推出萬劫窟,並傳音道:“你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否則我死不瞑目!”


    “你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否則我死不瞑目!”這一句話,此刻在謝雨裳的腦海裏迴旋,她多想問:“你呢,你為什麽不好好地活下去?”


    謝雨裳摳心地痛,痛得完全沒有了知覺,她呆呆地看著萬劫窟的深淵,仿佛萬劫窟的深淵在清晰地吐露著她的心聲:


    靜止了所有的時間


    你離了我不忍目睹的眼前


    開不了口的愛還在心上承擔


    我怕淚水承擔不了決了堤的這畫麵


    告訴我你說的話不是永遠


    我可以一直等你出現直到被生命成全


    你千萬不要說迴不來的語言


    你的愛可以穿越千年等我守護和陪伴


    你不會一直都孤單


    當完成了最後的心願我一定迴到今天


    讓不離不棄成為愛的極限


    ……


    楊郎呢,楊郎也仿佛也聽到了來自深淵的心聲,竟也一動不動,癡癡地站在那裏!而他,他聽到了什麽呢,是不是聽到:


    還記得你微微一笑一直在腦海裏纏繞


    如果有一天真的天荒地老兄弟這一個詞我怎麽可以忘掉


    你我雖然短暫的遇到卻仿佛千年的知己一般重要


    你給的溫暖像祈禱隔冬天我也能感受到


    放棄時間讓它去逃我怎麽逃得出你給過的好


    讓我一個人生活的味道像掉進了冰窖


    從此與這個世界無依無靠


    如果你真的被時間吃掉


    我又怎麽願意一個人躲在時間的懷抱


    如果距離隔得開你的笑


    那麽你那一根簫我如何忘了它簡單的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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