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黎明來了。


    新的一天開始了。


    這一天開始的時候,世界注定已經完全不同。


    綿延了長達十數年,投入了無數人力物力,影響了近乎整個符文大陸的艾歐尼亞戰爭,在這個早晨終於落下了帷幕。


    曾經無數人爭搶的這個島嶼,終於落到了一個人的手裏。


    但,這個人,這個最終的勝者,卻既不是耗盡了舉國之力的侵略者諾克薩斯,也不是文明近乎毀於一旦的原住民艾歐尼亞。


    更不是海上軍團全滅的盟軍比爾吉沃特。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比爾吉沃特在這場戰爭中的損失反而是最大的,首先是無盡之海最強艦隊海皇三叉戟全軍覆沒,然後是比爾吉沃特陸上最強部隊槍炮與玫瑰十去其八。


    說傷筋動骨都是輕的。


    真正的贏家,是之前誰也不會想到的人。


    劫,這個之前幾乎無人關注的人。


    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戰爭最後的果實,成為了整個艾歐尼亞實際上的主人。


    “恭喜。”陳森然還是背負著手,站在城頭上。


    劫就站在他的身旁,一襲暗紅的袍子上滿是斑駁的血色。


    一夜的殺戮,除去少數逃掉的無關緊要的漏網之魚,均衡教派的中高階人員基本被屠戮一空。


    這可以說已經是滅教之災。


    “也恭喜你。”劫看著城下無數的屍體之中像是死人一般的慎,微微眯起了眼睛。


    已經沒有人再強製看守他了,他也沒有死。


    他隻是單純的不想動,他已經這樣呆坐著很久了。


    他一點都不想起來。


    因為隻要他一動,他就似乎能聽到那些淒厲的吼叫聲在他的耳邊迴蕩。


    空氣裏那種濃鬱的血腥味,就仿佛他們流的每一滴鮮血都倒灌進了他的嘴裏,流進胸腔,讓他無法唿吸。


    他感覺無比巨大的負罪感。


    他覺得那些人都是因他而死,他就像個用那麽多人的鮮血苟且偷生下來的懦夫。


    他很想報仇。他知道劫就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城牆上,隻要他迴頭就能找準用刀的方向。


    可是他不敢。


    不是因為他怕死。


    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這條命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他不能隨隨便便就那麽死了,他要活下去。活很久,久到均衡教派再次將神道撒遍艾歐尼亞,他才可以死。


    又過了很久,他的眼皮終於動了一下,緊接著他終於站了起來,然後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般踩著無數的不知道是不是同伴的屍體,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裏。


    沒有人阻攔他。


    劫隻是看著他,很好的履行了他的承諾。


    直到慎終於消失不見了,他才忽然說:


    “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說什麽?”陳森然聳了聳肩膀,像是有些不解。


    “例如……婦人之仁?心慈手軟?”劫有些不確定的甄字酌句了一下。


    “婦人之仁嗎……”陳森然像是笑了笑。他沒有迴答,隻是搖了搖頭轉身道,“走吧,讓我們看看戰利品。”


    ——————————————


    城下。


    殘存的幽冥獨角獸已經收攏完畢了。


    在他們的對麵是三個外人,李青。格雷夫斯,還有殺神德萊文。


    讓人驚訝的一點是,即使是昨晚那樣激烈到死的戰鬥,幽冥獨角獸居然還能保存將近四千的存活戰力,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而更令人驚訝的一點是,四千大軍,即使中間有不少傷者。可是依然擁有不弱的戰力,但他們卻麵對著對麵的那三個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拘謹嚴肅地像是在等待著檢閱。


    這乍一看是極為不可思議的,但實際說起來,其實也是有原因的。


    因為無論任何人,在看到了昨天晚上對麵那三個人的瘋狂殺戮以後。都絕對不會不感到害怕。


    尤其是第三個人,鬼麵修羅,無敵殺神,德萊文。


    如果說李青和格雷夫斯的殺戮表現還隻停留在技術層麵的話,那麽德萊文的殺戮表現。完全已經到了藝術的層麵。


    那種快冷狠,隻要是個生物都會產生本能地抗拒。


    很多人,甚至不敢抬頭看德萊文的一片衣角,似乎是生怕被他的殺氣灼傷。


    “你們這樣會嚇到他們的。”陳森然率先從城頭上走下來,他閉著眼睛先是望了一眼那殺氣縱橫的三人,然後徑直朝著那戰戰兢兢地殘軍走了過去。


    雖然陳森然並沒有直接參戰。


    可是他身上的那種莫名的氣勢,讓他就算是閉著眼睛走向那群殘兵,也讓那群殘兵惶恐不已,不由自主地就退了開來,給他讓了一條路。


    陳森然腳步不停,最終,來到了那群殘兵的中心,他們的主將麵前。


    波多黎各。


    “好久不見了,波多黎各大人。”陳森然在波多黎各的麵前站定,笑了起來。


    笑的很溫和。


    可是已經疲憊不堪的波多黎各卻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這個男人……


    “好久,不見了。”他扯開嘴,極為艱難地扯出一個笑,笑得很勉強,“請問您,有什麽吩……”


    “有什麽事情嘛?”他差點脫口而出你有什麽吩咐。


    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


    因為,再怎麽樣,他始終還是記起來,自己現在還是波多黎各大人,是整個幽冥獨角獸的首領,士兵心中至高無上的存在,他怎麽可以示弱……


    雖然,他似乎已經在示弱了……


    “不要緊張,波多黎各大人,我來隻是問你一句話。”陳森然還是笑,笑的讓人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他想要什麽。


    “您……你問吧,什麽?”波多黎各遲疑了,最終聳了聳肩膀說故作輕鬆地說道。


    “大人……”站在一旁的蒙奇皺了皺眉頭,這一聲大人也不知道在叫誰。


    “我說了,不要緊張。”陳森然搖了搖頭,緩緩靠近了波多黎各,用一種無比親切地,像是老友見麵一般的姿態,和波多黎各重重擁抱了一下。


    然後,他在波多黎各耳邊說:


    “想死還是想活?”


    這一句話陳森然依然說的無比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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