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侵襲。


    伯納姆將軍提劍前衝。


    一劍已到了麗桑卓的麵前。


    他不再如之前表演貴族劍技般緩慢出劍。


    他的每一劍都快若閃電,每一劍都強悍到直裂虛空。


    每一劍都攜裹著黑暗,直刺入麗桑卓的生命。


    殺人之劍。


    麗桑卓並不慢。


    或者說,麗桑卓的那些冰霜反應並不慢。


    那些像是從她的皮膚裏洶湧出來的冰霜,一層層地包裹著她,守護著她,像是有著靈性一般,在伯納姆的每一劍來襲之前都能準確地到達那把劍出來的位置。


    伯納姆的漆黑之劍可以撕裂虛空,卻始終破不了麗桑卓的冰霜。


    麗桑卓就那麽抱著小安妮虛浮在原地,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伯納姆,讓開吧。”麗桑卓還是沒有對伯納姆將軍出手,“我不想在這裏殺你,你也不該死在這裏,我們應該在更大的戰場上相見。”


    “錚——”伯納姆將軍沒有迴答,他隻是揮劍。


    他的劍快的發出了劍鳴聲。


    長長地劍鳴聲裏,伯納姆將軍收攏了那些四溢的黑暗。


    他再度提劍,低聲念:“湮滅。”


    湮滅。


    湮滅劍出。


    逆斬時光。


    伯納姆再度化作了一道漆黑的流光,逆著那些還沒來得及合攏的漫天冰霜。一劍直刺麗桑卓的眉心。


    麗桑卓沒有反應過來,她完全沒有來得及做別的任何的事。


    等到她能夠反映的時候,她沒有試圖阻擋,她的眼睛裏也沒有任何的害怕,她隻是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很長的歎息。


    歎息聲盡的時候,那一把逆斬時光的劍也停了下來。


    停在了麗桑卓額前三寸。


    伯納姆這一劍最終也沒能殺死麗桑卓。


    他似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一層冰霜從四周圍漫了過來。漫上了他漆黑的盔甲。將他整個人包裹了起來,完全凍結。


    也凍結了他手裏的那把搖搖欲墜的漆黑之劍。


    驕傲之劍。


    麗桑卓保住了伯納姆最後的驕傲。


    她收起了那漫天的冰霜,開始朝著那個如魔的男人走去。


    她走得並不快,隻是緩慢地踏出了一步。


    但就是這一步落下,她的整個人在下一刻已經出現了那個如魔的男人身旁。


    麗桑卓蹲下了身。


    她沒有急著享用眼前的這一道美餐,而是像欣賞藝術品一般,一寸寸地撫摸著那些還未完全消散的如血魔紋。如同在感受之前他的身上的那些湧動的強大黑炎一般,閉上了眼。


    “令人滿意。”麗桑卓嘖嘖讚歎著收起了自己的手,她將手伸向了懷裏,那個女孩的臉上。


    她幫小安妮擦了擦眼淚,無聲的眼淚。


    “不要哭。”麗桑卓搖著頭,用一種如同慈母般的口吻安撫著將手重新伸向了那個男人的身體。


    他的額頭。


    “很快,你就可以和他……”她將一根手指點在了那個男人的眉心上。“永遠在一起了。”


    一點寒光湧入了那個男人的眉心。


    “嗚——”女孩終於哭出了聲。突破了之前的不知存在何處的禁錮,她開口,哭咽著喊,“小森森……”


    小森森。


    小森森……


    小森森!!!


    “騰——”陳森然睜眼。


    ————————————


    一匹瘦馬直上屍山,跑到了蓋倫的身旁。


    它蹭了蹭蓋倫的身體,親昵地和他打著招唿。


    “小白。怎麽是你啊?”蓋倫放下了劍,拄著。摸了摸那匹馬的頭。


    這是一匹難產出生的馬,小的時候體虛瘦弱,蓋倫顧念它的母親,養大了它,卻沒有想到它竟長成了一匹罕見地良駒。


    蓋倫這兩年就是騎著它征戰沙場,也是騎著它第一次和卡特琳娜奔馳在無盡的曠野上,去采一種少見的野花。


    卡特琳娜叫它小白,於是蓋倫也這麽叫。


    “小白。”蓋倫這樣低聲念著,忽然就笑了起來。


    今夜兵荒馬亂,它卻能在這時來到自己的身邊。


    是宿命嗎?


    也好啊。


    有個伴。


    隻是,那個女人……


    如果自己和小白都死了的話,她該有多難過啊。


    “西律律——”小白長嘶了一聲,扯了扯蓋倫的衣角,示意他上馬。


    蓋倫不由自主地就翻身爬了上去。


    “大人……”斯維因旁邊的副官再一次開口,他很想讓身後的那些弓箭手放箭。


    這樣,那個讓諾克薩斯恐懼了好多年的男人就可以徹底地在他的眼前死去了。


    “恩……”斯維因這一次總算點了頭。


    但隻點了一半。


    因為有一隻鋒利的爪子抵在了他的喉嚨上,讓他不得不太高了自己的腦袋。


    “讓他走。”雷恩加爾不知何時來到了斯維因的身旁,他輕鬆地抵著斯維因的脖子,說出了他最新收到的消息。


    “讓他走。”斯維因沒有反對,他已經可以肯定這種狀態下蓋倫一定會死。


    雖然說死在自己麵前是種保險的結果,但讓他騎著馬遠遠離開,然後死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也是種不錯的選擇。


    就像是那些過往曆史的傳說一樣。


    善戰的將軍在他的最後一戰裏,以一人之力獨戰千軍,最後一人一馬消失在了天邊。


    蓋倫足夠得到這樣的榮耀。


    因為斯維因忽然有點佩服他了。


    斯維因這一生很少服人,如果硬要說出一個他服的人,那就是伯納姆將軍。


    而現在,蓋倫可以算的上半個。


    為他的無敵之姿。


    蓋倫晃晃悠悠地騎上了馬,他的神智已經有些不清,他隻來得及拔起了自己的無畏大劍就開始騎著馬往外衝。


    沒有人攔著他,斯維因已經下令放行。


    所有的原本要殺死他的諾克薩斯暗殺隊員給他讓出了一條路,安靜地看著他離去。


    就像是看著一個英雄的遠去。


    一個傳說的誕生。


    蓋倫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他麻木地騎著馬在黑夜奔馳,他不知道前路在哪。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或許是天邊。


    他拍了拍身下的馬,意外地摸到了一壺自己吊在馬上的,從前沒來得及喝的酒。


    他拿起了酒,喝著酒,唱起了歌。


    一首歌,一首在德瑪西亞流傳了很多年的歌:


    “我親愛的姑娘啊,我將騎著駿馬出征,我將去贏得功勳,來年娶你為妻。


    我親愛的姑娘啊,碧波的大海有萬頃,我對你的思念有萬頃。


    我親愛的姑娘啊,如果來年的樹葉黃了,我還沒有歸來你的身邊。


    請你不要著急,我正在迴家的路上,我正在夕陽下奔跑。


    我愛你,我愛你。


    我最親愛的姑娘。”


    我要,迴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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