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五十碼。


    普朗克那紛繁的如同大海進行曲的敲擊聲戛然而止,那最後的一聲如同尾音的叩擊聲讓陳森然堅信普朗克狠狠地抓緊了刀柄。


    所以……那個女人對於普朗克來說真的是那麽的重要嗎?


    就在陳森然摸著鼻子靜待著普朗克下令,讓整艘奔湧的冥淵號像是流淌在他指尖的那一首狂暴的進行曲一樣戛然而止的時候。


    原本飛馳的像是一支一去不返的利箭般的冥淵號忽然整個一滯,然後就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猛然攥住了一般,硬生生從急速的突進變作了緩慢地朝前移動。


    這樣突兀的變速,頓時讓原本助漲著冥淵號前衝的大風浪一股腦全部反噬向了船體本身,那種原本可以讓冥淵號飛射如利箭般的狂野力量狂卷船尾,直將冥淵號半個船身都掀到了半空之中。


    那些滿心以為勝利在望正拿著刀劍猛拍自己胸膛的海盜首當其衝被拋進了海裏,更多的人畢竟是常年跑慣了大海,盡管是這樣前所未見的突發情況,也多在第一時間死死抓緊了身邊的任何可以抓的東西,所以人雖然在天空、大霧和海浪間穿行,卻始終沒有掉進海裏。


    而陳森然因為一直和普朗克站在船頭,雖然沒有被拋飛起來,卻因為船尾上翹,船頭下沉而整個人衝進了海裏。


    也幸好那種神奇的感知力幾乎是在突變一發生的時候就提醒了陳森然,以至於他還時間反應過來去死死抓住身邊的堅固的船舷。


    而且陳森然發現自己的水性並不差,那大概有半分鍾的窒息的水中漂浮沒有讓他有任何的不適。


    突變的半分鍾後,冥淵號從空中落下,沉重的船身重重地砸到了深厚的海水裏,在激起了高達七八碼的水柱後,整艘船終於安靜。


    倒灌的海水開始從甲板上向著四方流淌,被甩的七葷八素的船員在晃了晃自己發暈的腦袋後走向船舷似乎準備救落水的同伴,而明顯也是剛從翻騰中還沒恢複過來的瘦子普羅托則一臉慘白的走向了普朗克。


    普朗克還站在船頭,盡管剛才是那樣猛烈的巨變,可是這個從一開始就一直穩穩站立在船頭的男人,似乎除了那一身精工細作的船長服濕透了以外,他連一動都沒有動過,他的腳就像是生了根,和他腳下這一艘叫做冥淵的船連為了一體。


    “頭兒……船艙……被人鑿了一個大洞。”盡管普羅托刻意地壓低了聲音不想讓人聽見,可是陳森然憑借著可怕的感知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在那樣狂烈的突進裏竟然有人可以把船鑿穿……簡直不可思議。


    陳森然舔了舔那些從頭發上滑落的鹹濕的海水,十二月的海風穿過大霧吹在沾滿海水的身上。


    有些冷。


    “船艙外層用的是極品黑岩木,海水不侵,刀兵難傷,裏層用的是深海鐵木,傳說中海神左手盾牌的材質。從我曾祖父起,這一艘船在無盡之海裏航行了近百年,從來沒有一次,有人可以突破第二層,砸穿這艘船。”普朗克的語調聽不出任何的變化,仿佛剛才那一場巨變和之前的某些內心的掙紮都沒有發生過,隻有陳森然隱約聽出了他的唿吸平穩了一些,大抵是鬆了一口氣吧,“現在你來告訴我,船被人鑿穿了,還是一個大洞,你之前不是說船上什麽別的東西都沒有嗎?那是什麽東西鑿穿了我的船?”


    盡管普朗克的話語裏此刻一點殺氣都沒有,可是普羅托還是想到了從前的那些被普朗克麵無表情斃掉的大副,二副,三副,於是他隻能說:“是屬下辦事不力,我這就……”


    “不必了。”普朗克似乎是真的沒怎麽生氣,他看了一眼那些在海裏喊叫著求援的船員,又看了一眼那三艘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放棄了救援,分列成了一排,將火炮推出,將自己納入了射程的帆船,低聲說,“能走嗎?”


    這一句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要拋下那些落水的船員,快速逃離,畢竟麵對著那些掩映在大霧裏的密密麻麻的如林般的加農炮管,就算冥淵號再怎麽堅固不摧,冥淵號上的海盜再怎麽兇殘無畏,也抵不住斯柯達兵工廠的最新力作的兩輪近距離轟炸的。


    這是一個標準的海盜的做法,多餘的怯弱和同情對於終日與鮮血和狂暴的大海為敵的男人來說是不必要的負累。


    而普羅托顯然是一個標準的海盜,他那不蠢的腦袋也想到了那個簡單的原因,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說:“消息上來的時候已經在搶修,現在絕對完成了,憑著艙底的儲備動力,足以瞬間將距離拉到它們的最遠射程。我們將毫發無傷。”說到最後他甚至露出了自己微黃的牙齒笑了起來,完全不在乎那些絕對會被轟成肉泥被海裏的食肉動物撕成碎片的同伴。


    “那麽,揚帆……”普朗克的手已經摸到了刀柄上,那種穩定而狠厲的叩擊聲讓陳森然開始從另一個角度領教到普朗克這個平時看起來似乎憊懶囉嗦,隻是嘴上兇狠的男人的真正的鋒利和冷漠。


    幸好自己還有點用,陳森然在精神的世界裏看著那些能量洶湧的火炮林,這樣想著下意識退了一步,而還沒等到他的腳掌徹底放下去和甲板貼合,一個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很輕,很快,很脆。像是一把快刀輕易地撕裂了肉體的聲音。


    他下意識地將頭往那個方向撇了撇,是那些落水的敵方船員的所在地點。


    然後,下一刻,他沒有聽見普朗克高喊,也沒有聽見那些火炮轟鳴的聲音,他隻聽到了震天的慘叫聲。


    所有人的目光幾乎同時移向了那一個地方,接著,逃跑的人忘記了逃跑,開火的人忘記了開火,他們甚至忘記了唿吸。


    因為他們看到一個巨大的深藍色的身影在那一片大霧裏磅礴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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