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陌然所料,何書記在神女峰的禪院裏,過他四十八歲的生日。


    讓陌然更感意外的是,除何書記本人之外,董曼和陌絲麗都在。還有一個陌然不認識的嬌俏少婦,神情端莊地與他微微頷首致意。


    陌然一去,何書記似乎一點也不感到驚訝,他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去他身邊坐,指著身邊圍繞的幾個女人,爽朗大笑道:“來來來,陌然,我給你介紹一下。”


    群花環繞,是男人夢寐以求的人生快意生活。諸如何書記這樣不苟言笑的男人,身邊依舊美女如雲,完全取決於他身居高位。陌然不禁暗自想,權力這東西還真是春藥,有權在手,金錢、美女都會逐臭而來啊。


    董曼無須介紹,陌絲麗無須介紹。要介紹的,自然是嬌俏少婦。


    何書記指著少婦道:“小玉,原雁南師院音樂教授,現移民去了國外。叛徒!”


    叫小玉的少婦便笑得眉眼如花,嗔怪著說:“哎呀,何書記,你怎麽能這麽說我?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同,我隻是喜歡國外的環境而已,怎麽就是叛徒了?”


    何書記含著笑說:“你好好的國內不呆,要跑去國外,不是叛徒是什麽?”


    小玉嘀咕著說:“你當初可是支持我出去的呀,你不支持,我能出去得了?”


    何書記擺擺手道:“好了,既然出去了,你就是歸國華人,我們是要以禮相待的。”說著,轉過身來看陌然,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陌然嘿嘿地笑,不予解釋。他能解釋得了嗎?如果說,他能揣度何書記的心思,在某個層麵來說,這是非常危險的信號。任何一個領導,絕對不希望下屬對自己了若指掌。當領導的人,總希望在下屬麵前保持一種神秘感。而這種神秘感,恰恰就是製約下屬的無形威力。


    “你小子,鬼精嘛。”何書記笑眯眯地說:“全縣那麽多人,就你知道我在這裏。”


    陌然硬著頭皮說:“何書記,其實我也不知道您在神女峰。我隻是想趁著有空,來神女峰看看,如果條件合適,我將執行您原來的旅遊開發計劃,將神女峰作為旅遊區來打造。”


    何書記聞言,喜上眉梢,讚揚道:“不錯,有心嘛。”


    說完之後,將手指指著小玉和董曼她們說:“這都是她們的主意。我過個生日,不聲不響就過去了嘛,她們非要拉我出來。我要不來,又辜負了她們的一番好意。你看看小玉,特地從國外迴來,我能將她晾在一邊嗎?”


    陌然連連點頭說:“不能,按理說,何書記你生日,縣裏就該出麵為您祝壽的啊。”


    何書記正色道:“祝什麽壽?我還沒七老八十,再說,現在是什麽時期?我要給自己祝壽,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何書記哈哈大笑,笑聲感染得所有人都跟著微笑起來。


    嚴妍一直沒插話,一個人坐在一邊看他們說。


    陌然怕冷落她,特意給何書記說:“嚴書記跟我來,是我求的她。她有車,方便。人又好,願意幫忙。”


    何書記掃了一眼嚴妍,似笑非笑地說:“主要是人漂亮,是不是?陌然啊,小嚴可是我們雁南縣的一枝花,你要小心有刺哦!”


    堂堂縣委書記,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開這樣的玩笑,頓時將嚴妍的一張臉,說得緋紅起來。


    “開個玩笑啊!”何書記神情嚴肅地說:“你們,可都是我現在最倚重的人,缺了任何一個人,我的拳腳就會施展不開。比如說小嚴吧,如果不是我上門求了三次,她怎麽會屈尊到管委會去?我們的一個管委會,就相當於一個發改局。說穿了就是,我何田宇是將全部身家都押在管委會上了。管委會起,大家有功。管委會敗,責任我一個人來承擔。”


    “你懂我的意思了嗎?小嚴。”何書記目光爍爍地看著嚴妍。


    嚴妍慌亂地點頭,認真地說:“我一定牢記何書記的教誨,管委會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聊了一陣,進來一小沙彌,邀請何書記他們進齋。


    何書記站起身,大手一揮說:“一起吃齋。我請客。”


    董曼撇著嘴道:“哎呀,何大書記,您過生日,就請我們吃個齋呀?”


    何書記站住腳道:“這你就不懂了。人啊,一天到晚吃大魚大肉,對身體是很不健康的。要多吃齋,吃齋是種文化,也是種修養啊。小董,你要不想吃,隻能迴去市裏吃了。”


    陌絲麗卻舉手歡迎道:“吃齋好,我喜歡。我自己還經常來神女庵吃呢。”


    何書記走前,身邊伴著嚴妍和董曼,陌絲麗跟在後麵,最後是陌然和小玉。


    從禪院去齋堂,要走一段不遠的路。


    走了幾步,陌然聽到身邊的小玉問他:“你就是陌然啊,果然英俊啊。”


    陌然淡淡一笑,說:“小玉女士,你聽誰說的我啊?”


    “謝菲,你該認識吧?”小玉抿著嘴巴笑,低聲說:“我聽說,你們還同處過一室,是不是?”


    陌然慌亂地辯解道:“怎麽可能,我與謝醫生可是真正的同誌關係,清白得很。”


    “你的意思,我與何書記就不清白了?”


    陌然嚇了一條,緊張地說:“我可沒半點這個意思。小玉女士,你千萬別誤會我。”


    小玉淺淺一笑道:“不要我誤會你也好辦啊,關鍵看你表現了啊。”


    正說著,聽到前麵傳來何書記的聲音:“你們兩個說什麽悄悄話啊?快跟上來。”


    和尚過午不食,這桌齋飯是因為何書記的到來而特意準備的。陌然的眼光掃視一遍桌子,心裏不由暗自驚歎,這一桌子的菜,居然做出了雞鴨魚肉的形態,可見這些禿驢,在吃這方麵還是下過苦功的嘛。


    廟裏無酒,便以茶代。


    何書記坐下不久,突然問陌然:“小米呢?怎麽不見她人影?”


    陌然這才想起顏小米來,訕訕的不知要怎麽迴答。他原以為顏小米就在何書記身邊,沒想到顏小米不在,剛才又忙著應付與何書記說話去了,把顏小米忘到了九霄雲外。


    “這丫頭,風風火火的,也不知在忙些什麽。”何書記看著陌然說:“都說人生得有幾個知己,顏小米算是你的紅顏知己了吧。”


    陌然嘿嘿地笑,心裏想,顏小米與自己何嚐是紅顏知己,就在這座山下,有一座人跡罕至的神秘穀,就在這座神秘穀裏,顏小米可是把自己托付給了他的。一個女人將身體托付給一個男人的時候,就是這個女人的心裏再也不會豎起別的男人的豐碑的時候。女人托付身體的同時,將自己的命運、幸福、貧窮或者富貴,都交給了這個男人。


    何書記舉杯,環顧四周一眼,沉聲道:“今天我們是小範圍的慶祝,因為你們,我覺得今天很高興。但我有言在先,不管是誰,不管出發點是什麽,今後雁南縣的工作,非公務不得多說一句,明白嗎?”


    眾人一齊點頭,神情肅穆。


    陌然心裏想笑,何書記此話,意在何為?一桌子的偎紅倚翠,溫言款語的,他又能抵擋得住多少溫柔的眼神和蝕骨的誘惑?


    不可否認,禿驢的廚藝可圈可點。陌然是個愛吃肉的人,一餐無肉,嘴裏便要淡出鳥來。可吃過幾筷子齋菜後,他居然吃出了魚肉的感覺。


    何書記淺嚐輒止,始終笑容如初。


    和尚進食,講究食不言,眼不抬。


    膳堂之內,嚴禁喧嘩。而陌然這一桌人,桃紅柳翠的,鶯歌燕舞的,不說話,簡直是浪費風景啊。


    何書記談笑風生,等到大家都放下碗筷了,站起身說:“今日到此結束,各位各自安好。我們先去喝杯茶,等下有人上山來接各位迴家。”


    說完,昂首挺胸而出。


    陌然緊隨其上,低聲道:“何書記,我想單獨與你匯報一下。”


    何書記看了他一眼,笑道:“要匯報,迴縣裏再說。”


    陌然急道:“幾句話,我想現在說。”


    何書記遲疑一下說:“也行,等她們都走了,你再說。”


    迴到禪院沒多久,小沙彌進來說,外麵來了幾輛車,請何書記指示。


    董曼和小玉她們開始告辭,陌絲麗也跟著告辭出去。剩下一個嚴妍,欲言又止地等著陌然。


    何書記揮手道:“小嚴你也先走,我和陌然一起走。”


    等到禪院裏的人都走空了,何書記才含著笑說:“你來,陌然,有什麽話說,我聽。”


    陌然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掏出銀行卡,雙手遞上說:“何書記,我今天也沒準備,這點小意思,算是我的心意,請您收下。”


    何書記顯然被他驚訝到了,瞪著眼半天沒吭聲。


    陌然的心裏如擂鼓一樣的猛跳,萬一何書記拒絕了,這張臉往哪裏放啊!


    何書記的鐵麵無私,在雁南縣是出了名的。他曾經將去他辦公室送禮的人轟出過門外,也將別人偷偷送給他的禮,轉手交給紀委去處理。


    果然,何書記的眼光在銀行卡上停留了好幾秒種。他不接,也不拒絕,任陌然雙手遞著,尷尬得無以複加。


    “你也玩這套?”何書記冷冷地問:“這就是你想要給我說的話?”


    陌然訕訕地笑,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這樣吧,我要拒絕你,你心裏會有想法。我不拒絕你,我就失去了底線。陌然啊陌然,你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啊,你把我何田宇當作什麽人了?”他愛恨交加地說:“我也不難為你,小玉剛迴國來,你看她有什麽需要沒有。我這裏,不許再出現今天的狀況,明白嗎?”


    陌然趕緊收迴銀行卡,低聲說:“我也沒別的意思。您的生日,我總不能空手,那是失禮。”


    “行了,不要再說。此地無銀三百兩嘛!”何書記瞪他一眼,轉身出門。


    陌然緊跟其後,一出門,頓時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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