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友老娘還在,陌然不能空手去。


    他買了蛋糕,老年人,吃其他東西牙齒不方便。


    徐文友的家還在沒裝修過的縣委家屬大院裏。他過去是正科級幹部,房子大,采光通風條件都要好得多。


    家屬樓都沒電梯,六層一棟,如豆腐塊一樣,整整齊齊排列在一起。好在裏麵的綠化還不錯,又因為當初何縣長有要求,家屬樓的設計要超前三十年。因此,家屬大院裏的小區建設,至今還是雁南縣最好的一種。


    徐文友的老娘躺在裏屋床上,客廳裏坐著肖家嫂子,看到他來了,惶恐地起身打招唿。


    陌然微微點頭,推開徐文友老娘的房門,進去向老人家問好。


    徐文友老娘過去不能走路,現在因為徐文友出事,天天哭,將一雙眼睛哭瞎了。聽到陌然說話,掙紮著要坐起來。


    陌然喊了一聲:“大娘,我是陌然,我來看你了。”


    徐文友老娘顫抖著一雙手,顫抖著聲音說:“我曉得,曉得,是領導來了。我家文友原來就說過,你是個好人。”


    陌然感激一笑,道:“大娘,你放心。文友在裏麵很好。過不多久,他就會迴來看你了。”


    徐老娘嚴肅地說:“領導,你莫騙我。文友闖了禍,就該坐牢。讓他長點記性。我老徐家幾輩子都是清白人,出了他一個不肖子,我臉上無光啊!”


    陌然安慰她道:“大娘,這也怪不得老徐,他也是被逼的。”


    “誰逼他?家裏是沒得吃,還是沒得穿?”


    陌然苦笑一下,心裏想,誰逼他?還不是社會!現在的社會,誰想一身清白,根本沒辦法活下去。徐文友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必然的趨勢。


    但話到嘴邊,他還是沒說出來。


    突然,他感到衣服被拉了一下,轉頭就看到丁秋香朝他使眼色。


    陌然微微點頭,告辭徐文友老娘出來。


    肖家嫂子再次緊張站起身。


    丁秋香沒食言,她炒了幾個菜,桌子上擺了一瓶酒。


    陌然看了一眼,道:“嫂子,酒不喝了,你們有什麽話就跟我說。”


    丁秋香看他一眼道:“怎麽能不喝?今天必須喝。你不喝,我就不告訴你事。”


    陌然苦笑道:“你讓我怎麽喝?”


    丁秋香笑道:“你放心,就你一個人喝,屋裏的老娘,眼睛看不見,耳朵卻比以前靈活多了,我就是說句悄悄話,她都能聽見。都快成精了。”


    肖家嫂子附和著說:“就是,領導,你不喝上一杯,我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她們兩個非要陌然喝酒,以至於陌然都開始懷疑起來,她們是不是在酒裏下了藥。


    “既然要喝,大家一起來。”陌然說,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他心裏已經想好了,既然來了,就一定要知道肖家嫂子到底有什麽話要說。


    肖家嫂子緊張地擺著手說:“領導,我不喝。我哪有資格陪你喝酒?要喝,秋香喝。”


    丁秋香蹙著眉道:“喝就喝,讓陌縣長一個人喝,也確實不好看。”


    說著,轉身去拿了碗筷出來,倒上酒後,對一邊站著的肖家嫂子說:“嫂子,你有什麽話,現在可以說了。”


    肖家嫂子遲疑了一下說:“我要說的,不都告訴你了。你說,我說不好。”


    兩個人推來推去,誰也不肯先開口。


    陌然無心久坐,攔住她們說:“誰先說都一樣,要不,你先說。”


    他看著肖家嫂子,等待她的答複。


    肖家嫂子漲紅了臉,低聲道:“要我說也行,不過,我想先請陌縣長答應我一件事。”


    陌然笑道:“還有條件啊!你說說,什麽事。”


    “我說出來,是不是算戴罪立功?”


    陌然心裏一頓,臉上卻絲毫沒露出驚訝的神情,隻是淡淡地說:“這得看什麽情況。”


    丁秋香插言道:“幹脆,我來說。肖嫂子,店裏沒人,你去店裏。我來說。”


    肖家嫂子如蒙大赦般點頭,一迭聲地說:“就是就是,反正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給領導匯報吧。”


    說完,不等陌然出聲,已經慌慌張張拉開門跑了。


    這下陌然哭笑不得了,他來,就是想知道她究竟有什麽話要跟自己說,還是關於許子明的話題。


    丁秋香看他尷尬的樣子,壓低聲道:“你是不是怕跟我兩個在一起別人說閑話?”


    陌然訕訕地說:“怎麽可能,嫂子想哪去了。”


    丁秋香眼波一轉道:“別人說,好吃不如餃子呢。”


    陌然一聽,頓時心慌意亂,這個丁秋香,膽子還真大。這下一句是什麽,他還能聽不出來?


    丁秋香笑吟吟地看著他,舉杯道:“陌縣長,我先感謝你,在我們家老徐遇到今天的情況,你還來照顧我一家,我沒什麽可以報答你,等老徐出來了,給你做牛做馬吧。”


    陌然趕緊攔住她說:“嫂子,你言重了。老徐是我老同事,我是應該做的。”


    丁秋香歎口氣說:“也不知道老徐會落得個什麽結果。他不會被判死刑吧?”


    陌然哪裏敢迴答他。如果徐文友的材料都屬實,夠死好幾迴了。


    想到這裏,不禁唏噓起來。倘若徐文友就此走了絕路,這一家子今後怎麽辦,還真是一道難題。


    一杯酒下去,陌然感覺像喝藥一般。


    不是酒不好,而是這樣的場景,他哪裏有心情喝?


    丁秋香卻豔若桃花一樣的紅了臉,一個半老徐娘,居然露出了少女般羞澀地笑。


    她夾了一口菜遞過來,示意陌然張口接。這下把陌然尷尬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他緊張地躲閃著說:“嫂子,我自己來。”


    丁秋香莞爾一笑道:“陌縣長,怕我下毒?”


    陌然慌亂地說:“不是,沒這個意思。嫂子,你有話就快給我說吧,我還有事要處理呢。”


    “領導就是日理萬機。”丁秋香笑眯眯地說:“不過,都晚上了,還有什麽事啊?我過去聽老徐說,陌縣長原來下班後,也經常來蘇局長家喝酒啊。怎麽到了我家,你就坐不住了?”


    陌然心裏一跳,這女人,話裏有話啊!


    他正色道:“嫂子,如果你沒事,我得先走。”


    丁秋香滿臉失落的樣子,沉吟好一會才說:“你知道嗎?派出所的老許,開槍打死的人是什麽人嗎?”


    陌然搖了搖頭。


    “想不想知道?”


    陌然點了點頭。


    “想知道,就吃了這口菜。”她舉著筷子,一動不動地看著陌然。


    屋裏傳來徐文友老娘的幾聲咳嗽。


    陌然心裏一動,板起臉說:“嫂子,對不起,你不說就算了。我得走了。”


    說完起身,準備出門。


    丁秋香愣了一下,跟著站起身,嘴裏蹦出來一句話說:“我告訴你,你要答應我兩件事。”


    陌然心想,管她什麽事,先答應再說。於是說:“好,我答應你。”


    “第一,我家老徐,你要保他一條命。隻要留有他一條命,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丁秋香說完,眼巴巴地看著他,眼睛濕潤起來。


    陌然心裏一軟,點著頭道:“我盡力!”


    “第二件事,這件事查出來後,肖家嫂子要沒事。”


    “她有什麽事?”


    “說出來後,你就知道有事了。”丁秋香緩緩歎口氣說:“陌縣長,原諒嫂子,我現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老徐出事後,世界上好像沒人認識我家人一樣,走路看到了都避著走。隻有你,眼睛你還有我一家。我得替老徐感謝你。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們家絕望的。嫂子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盡管罵,打我都行。”


    陌然再次哭笑不得。


    “我也是聽別人說,陌縣長喜歡美女。可惜我不是美女,我老了。”她將聲音低得如同蚊子般嗚咽道:“要是嫂子還年輕十歲,嫂子情願為你做牛做馬。”


    陌然越聽越不是滋味,心裏像吞了一隻蒼蠅一樣的難受。


    不過,丁秋香無意識的一句話提醒了,原來他在別人的印象中,是個喜歡美女的男人!


    “肖家嫂子的意思,她把這件事告訴你,你放她一馬。”


    陌然不置可否地點頭,他實在是找不出話來迴答她。


    “被老許打死的女人,是個人販子!”


    簡直是石破天驚,陌然頓時愣住了。


    他迅速調整了思緒,問:“你怎麽知道?”


    “因為,肖家嫂子與她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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