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然沒有料到的是,曾權會親自來雁南縣找他攤牌。


    市委徐達夫書記的電話打到他的手機上,說曾權已經從東莞過來,要找他當麵談話。徐書記讓陌然抽空見一見他,不管結果如何,見一見總是對的。


    陌然莫名其妙地問:“徐書記,我與他不熟,見麵說什麽呢?”


    徐書記沉吟一會,道:“隨便他說什麽,你不必在意。隻是你也曉得,這人與曾老扯得上關係。不見,是不給曾老麵子。”


    陌然隻好答應說:“徐書記,我見。”


    下午,曾權在市委辦公廳的陪同下來到了雁南縣。一來,徑直往陌然的辦公室走。


    陌然早就等在辦公室,心裏一直在琢磨,這個曾權,究竟找自己有何事呢?


    陌然與他有過一麵之緣,並沒留下太多的印象。過去曾權在集團時,陌然並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即便見麵,也是客套微微頷首的禮,甚至連句話都沒多說。


    這次去東莞,秦園說出來的故事,讓他在心裏暗自留了意。畢竟是曾老的兒子,盡管曾老在公開場合不認,但背地裏,他們血管你流著的是同樣的血,誰知道會是什麽樣的一種情形?


    不管從哪個方麵想,陌然都有一個頑固不化的想法,這個曾權,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果然,他從進辦公室就表現出來的不屑,讓陌然心裏很不舒服。


    雖說他現在隻是個代理縣長,但也是一級政府。在沒有其他人是正式縣長之前,他陌然算是雁南縣最高的行政官員之一。他的不屑,就是對政府的不屑。


    “你就是陌然。”曾權盯著他看,看了好一陣,打著哈哈笑起來。


    陌然一起微笑,伸出手想與他握。


    曾權似乎沒看到一樣,扭身去沙發上坐了。將辦公室打量了一圈,嘖嘖歎道:“你們內地的條件還是很艱苦嘛,看,都沒件像樣的家具。”


    陌然笑道:“這是辦公室,是辦公的地方,自然不需要像樣的家具。家具家居,應該是家庭用具,擺在辦公室,曾先生不覺得不倫不類嗎?”


    陌然的話,軟硬兼備,讓曾權愕然了一下。隨即鄙夷地說:“你們不是老說,以單位為家嗎?這麽說來,辦公室就是家的一部分了。”


    陌然正色道:“這是有著天壤之別的。家是家,單位是單位,不可混為一談。家是休息的地方,單位是工作的地方。你說是不是?曾先生?”


    曾權撇一下嘴說:“說來說去,都是一個道理。這些都是屁話,你不覺得麽?”


    陌然笑道:“我說的是人話。”


    見麵不到幾分鍾,語言上的交鋒,陌然沒吃虧,曾權也沒占到便宜。


    曾權鼻子裏哼了一聲,沒作聲。


    陌然叫隔壁政府辦的人送進來茶水,還是土茶,江華鄉的土茶。杯子蓋一打開,茶香便在整個房間流淌開去。


    陌然指著茶杯說:“曾先生,請喝茶。這茶你平常喝不到的,嚐嚐。”


    曾權驚異地看著茶杯,狐疑地問:“什麽茶,我還喝不到?多貴?”


    陌然道:“茶不貴,便宜得很。但幾千上萬塊一斤的茶,未必有它香,有它醇。嚴格來說,不是有錢就能喝得到的。有些東西,錢在它麵前,就是一堆廢紙。”


    曾權哦了一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頭一皺道:“我還當真是什麽好東西,苦得很嘛。”


    陌然淡淡一笑道:“古話說,良藥苦口。茶也一樣,一樣茶有一樣茶的秉性。不是說苦茶就不是好茶,你說是不?”


    曾權矜持地點點頭,道:“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每個人的愛好就不一定完全相同。比如我,就不喜歡喝這種苦茶。”


    陌然抱歉地說:“這樣啊,還真對不起曾先生了,我這裏除了這種苦茶,還真找不出其他的茶來。要不,委屈曾先生一下,你喝白開水罷。”


    說著,端了曾權麵前的茶杯,將一杯茶倒了,親自去給他倒了一杯開水過來。


    曾權沒法,隻能暗暗咽下一口氣。


    這次見麵,陌然特意注意了一下曾權。發現他果真是與秦老狐一樣的老頭子了。他看起來五十多歲了,一張臉上,布滿了這個年齡少有的皺紋。他的頭發顯然精心染過,顯得烏青發亮。但在頭皮這一塊,稍稍留心,還是能看到一層花白的發茬。


    如果再仔細一點,確實能看到他的外形與曾老很神似。特別是他不經意的去捋頭發,動作與曾老簡直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這樣形?枯敗的人,居然想染指秦園這樣美麗的青春少女,真是太自不量力。


    陌然心裏冷哼了一聲,倘若他不是有著一個曾老這樣的父親,他就是街邊閑散的一個糟老頭子,別人正眼也不會去瞧一眼的人。


    “前幾天,你去過瑤湖集團?”曾權突然問。


    陌然心裏想,老家夥,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他懶得去搭理他這句話,隻是唔了一聲,麵無表情。


    “你一個政府幹部,有事沒事老往企業跑幹嘛?何況還不是你們雁南縣的企業,是不是有什麽陰謀啊?”


    陌然臉色一沉道:“曾先生,這話有點離譜。就算我們去搞點陰謀,也是為大家好。”


    “陰謀!你們這就是個陰謀。”曾權揮了一下手說:“你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嗎?”


    陌然搖了搖頭,淡淡一笑說:“我不管曾先生來的目的是什麽,但有一點,你們瑤湖集團在我們縣裏投資了,你就是我們的座上客。”


    “還記得我是客就好。”曾權壓低聲說:“現在客人不高興了,你要怎麽辦?”


    陌然嘿嘿一笑道:“客人不高興,就得想辦法讓他高興。曾先生,你說,你想怎麽高興?”


    “很簡單。”曾權伸出一隻手,攤開手掌心說:“集團決定,抽調資金迴去。”


    “抽什麽資金?”陌然心裏一沉。


    曾權似笑非笑盯著他看,鄙夷地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給我裝糊塗?我們集團在雁南縣投資了十五億,據我所知,目前投入進去的,還不到兩個億。這麽說來,還剩下十多個億資金躺在賬上睡覺。這麽大的一筆錢,不發揮他的作用,你不覺得可惜麽?”


    “不可惜!”陌然認真地說:“投資款裏,每筆錢都有每筆錢的用處。就好比土裏的蘿卜一樣,拔出來一個蘿卜,必定會有一個坑。”


    “這錢是我們的。”


    “我沒說是我們的。”


    “你的意思,我拿不走?”


    陌然擺擺手道:“未必,有集團秦總的指令,當然可以拿走。”


    曾權半天沒說話,他讓市委辦公廳的人出去,屋裏隻剩下他和陌然兩個。他壓低聲說:“她人都是老子的了,還在乎錢嗎?”


    “是嗎?”陌然冷笑著說:“曾公子,你的能力也太大了吧?”


    “大嗎?”曾權得意地笑,說:“這麽說吧,我老曾想要的東西,沒人敢拒絕。”


    “曾老也是這個態度?”陌然搬出曾老出來,這老家夥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搬出曾老來,或許能壓住他的囂張氣焰。


    “他嗎?他的態度算個屁!”曾權狠狠地說:“這老東西欠老子我太多了,他兩輩子都還不清。”


    陌然嘿嘿笑道:“曾老可是你父親。”


    曾權不屑地說:“他盡過做父親的責任和義務了嗎?算了,老子不想跟你扯這些沒用的。實話給你說吧,你小子壞了我的大事。今天我來,就是來找你算賬的。”


    “算賬?”陌然故意裝出一副吃驚害怕的樣子,小心翼翼地說:“曾公子,你想把我怎麽樣?”


    他把“曾先生”的稱唿換成了“曾公子”,已經在語言上表露出了他的不屑和憤怒。


    “你我合作,我助你擁有更多。”曾權拋出一個誘餌說:“陌然,你現在從政,從政的人,就該有個遠大的目標。是不是?”


    陌然誠懇地點頭道:“是,曾公子,你說,我該怎麽配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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