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陌然用了什麽方法,曾老在一天後讓人帶話過來,所有股東不得退股。瑤湖集團一日既往運轉。


    秦園電話請陌然來辦公室,等他一進門,便從身後將他抱住。


    陌然任由她抱著,接連幾天的鬥智鬥勇,已經讓他幾乎筋疲力盡。


    瑤湖集團不出事,是唯一的目標。他甚至沒搬出第三個方案來,就是曾老這邊沒搞定,陌然和何書記商議過了,烏有村河邊的這塊土地,將以每畝一百塊的價格轉手瑤湖集團。


    一百塊隻是個形式,目的是讓瑤湖集團手裏握有這片土地後,能緩解資金壓力。


    但現在股東不退股了,銀行也因為政府的幹涉,不再逼著瑤湖集團還款。


    仿佛來了一陣狂風,將遮蓋的烏雲吹得一幹二淨。現在瑤湖集團的上空,又是一片天高雲淡。


    秦園低聲嗚咽,道:“謝謝你,陌然,你救了瑤湖集團一命。”


    陌然嘿嘿笑著,打了個嗬欠說:“其實,是你自己救了瑤湖集團。我隻是做了一些應該做的工作。不管怎麽樣,你要記住,在瑤湖集團的背後,還站著一個雁南縣政府。”


    秦園低低嗯了一聲,放開環抱他的手,調皮地轉到他前麵,凝視著他的眼說:“不過,你終究還是讓我的計劃泡了湯。”


    陌然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看著她,狐疑地問:“你究竟想怎麽辦?”


    秦園淡淡一笑說:“有很多事,一兩句說不清楚。你如果想聽,我慢慢說給你聽,如果不想聽,就此打住。就等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好嗎?”


    陌然心裏疑團太多,當即表態說:“如果你願意說,我自然願意聽。”


    “如果你想聽,你是除了亦珊之外的第二個聽的。”


    陌然沉重地點頭,等著秦園給他講故事。


    故事要從秦老狐說起。


    秦老狐從一個個體戶,慢慢把事業做成了集團,並非他有過人之處。關鍵在於人生的風雲際會。所謂機遇,是改變人生軌跡的通途。所有抓住機遇的人,都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反之,隻會落得個長籲短歎的命。


    每個人的一生中,總會有一兩個貴人。隻是貴人的出現,並不帶光環。沒人會感知自己的貴人是誰,往往在曆經了過後,才會驀然發現,原來貴人就在身邊。


    秦老狐的貴人,就是曾老。


    曾老喜歡南方的天氣,一年四季沒有徹骨的寒冷。非但不冷,四季鮮花怒放,天高雲淡,令人人清氣爽。


    曾老年輕的時候在南方呆過,十來歲就成了南方地下遊擊隊的交通員。後來被發現,一路追去了北方。到了北方,組織上送他在帝都某大學讀書,學成畢業後,恰好大軍南下。曾老作為有知識,又年輕,而且有著一定基礎的幹部,隨大軍南下,做了東莞的縣委書記。那時候東莞還是縣,一個很小的,貧窮的縣。


    曾老對東莞的感情,隻有他自己知道。東莞不是他故鄉,但比他故鄉更讓他魂牽夢縈。在東莞當了幾年幹部,曾老奉命調迴北京,從此再沒機會來過。


    直到退休後,曾老念念不忘東莞。有人得知曾老心事,於是拆巨資修建了他現在住的別墅。而且因為他,修改了城市規劃,把原來規劃為住宅小區的地方,劈為了生態公園。


    秦老狐的小廠,當時恰好就在生態公園旁邊。


    曾老有個習慣,每天晚飯後,必定會徒步千步。而且曾老徒步,從不帶人。


    秦老狐喜歡下棋,每日必下幾盤,周圍鄰居,無不被他殺得人仰馬翻。久而久之,就沒人再陪他下。高手孤獨,隻能左右互博。於是每天夕陽西下,就有一道風景,秦老狐時而蹙眉沉思,時而抓耳撓腮大叫,下了一著妙棋,立即手舞足蹈。


    曾老日日路過秦老狐的棋攤,看得久了,手癢心動,終於坐了下來,與秦老狐廝殺了半天。


    曾老的棋藝,業界頗有名氣。年輕時還能遇到對手。等他位高權重之後,似乎高手都已死光。不論幾段高手,遇他必定折戟沉沙。曾老心裏明白,別人是看他位高權重,即便有本事也不敢拿出來。下棋下到這種地步,曾老也就沒了興趣。很多年不曾去碰棋盤。


    秦老狐不認得曾老,在他眼裏,曾老隻是個鄰家老頭。不過,這老頭器宇軒昂,不管什麽時候,一身衣服,總得裝扮得體。不像本地老頭,一年四季一件老頭衫,一雙踩得沒後跟的涼鞋,皮膚皸裂,手指尖夾著一根紅雙喜,招搖過市。


    曾老皮膚保養得很好,富態白皙飽滿,一看就知道是個會保養的人。


    曾老坐在秦老狐的棋攤前,隻是說了一句話:“你要打敗了我,你想要什麽,都行。”


    秦老狐不屑地看了曾老一眼,曾老的形象讓他肅然起敬,但他的話,卻讓他感到鄙夷。要知道在秦老狐身邊,是找不出一個可以與他對弈十步的人了。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屈膝蹲下,兩雙眼睛,盯著棋盤,都不敢輕舉妄動。


    一盤棋下來,時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還是沒看出來誰勝誰敗。且棋盤上的局勢,也分不出誰優誰劣。


    秦老狐遇到高手,是全副精力撲在棋盤上了,即便身邊山崩地裂,絲毫也不能讓他分開半絲心神。


    曾老亦即如此,多年未曾這樣放手一搏了,哪裏肯放手走人。


    直到後來曾老隨從尋來,好說歹說把曾老勸走。臨走前,曾老笑道:“棋盤不許動,明日再來。”


    有此一遇,秦老狐便暗留心眼。


    曾老隨從警告他,從此以後不許再與曾老下棋。


    秦老狐豈會被嚇著,照舊每日左右互搏,等著曾老上門。


    可是一連等了半個月,不見曾老身影。直到某天來人,叫秦老狐拿了棋盤跟他走。秦老狐心裏一跳,知道機會來了。當即去屋裏拿了一副珍藏多年的象牙棋子,小心翼翼跟著人去了曾老別墅。


    就在陌然見曾老的屋裏,秦老狐擺開戰場,與病榻上的曾老天昏地暗地廝殺了一場。下到最後,終究不分勝負。


    曾老拋子大笑,一身病居然奇跡好了起來。


    原來曾老久不曾出現,是沉珂在身。猛然想起秦老狐哪裏一盤沒下完的棋,當即命令隨從去請了他來。盡管不分勝負,積鬱在心的鬱氣卻因此煙消雲散。


    從此以後,秦老狐就成了曾老家的常客,且為座上賓。


    某日,曾老一局終結後,隨口問了一句:“老秦,你還想做大麽?”


    秦老狐是何等精明的人,當即愁雲上臉,歎道:“如今逢了盛世,哪有不想做大的。隻是我這樣的人,手頭沒錢,就算有偷天換日的本事,奈何沒有登天的梯子。難啊!”


    曾老微微而笑,也不多言,揮手讓秦老狐迴去。隔兩日,銀行行長親自登門,開口就問秦老狐需要多少資金。


    這好比是拉屎撿到一個金元寶啊!秦老狐明白是曾老安排的,心裏暗自慶幸遇到了貴人。躊躇好一會,報了一個數字。


    銀行行長一聽,當即搖頭說:“太少,我不好操作。”


    秦老狐暗自吃驚,自己報出的可是個天文數字,一個億的貸款,對秦老狐來說,是幾輩子都不敢想的事。要知道他一個電機維修店,全部家產加起來也不過幾萬塊。銀行貸款是需要抵押的,沒有抵押,休想拿出一分錢來。


    秦老狐一口報出一個億,是想著銀行討價還加,給個一兩百萬也就心滿意足了,沒料到人家根本不屑他的數字,直言不諱說太少。


    秦老狐疑惑地說:“我可沒抵押。”


    “沒要你抵押。”銀行行長環顧一眼他的維修店,笑道:“老秦,你再報個數字,其他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秦老狐麻著膽子,在原有的基礎上又加了一倍。


    銀行行長笑著告辭。


    秦老狐以為隻是個玩笑,沒想到一個星期後,銀行派人上門,請了秦老狐去辦手續,他要求貸款的兩個億,隻要簽上他的名字,錢就落袋。


    秦老狐想也不想,拿筆簽下自己大名。果然,不到半個時辰,一張銀行卡送到他手裏,銀行行長陪著笑臉說:“秦老板,手續辦好了,貸款全數在卡裏。以後在曾老麵前,麻煩為我美言幾句。”


    秦老狐是怎麽出銀行門的,到現在他都記不起來。反正就是暈暈沉沉的,連自己的家也沒迴,一路撞到了曾老家裏。


    曾老見到他,淡淡一笑,問了一句:“好了?”


    秦老狐隻會點頭,不會說話了。


    曾老道:“事業要做大,資金不可缺。老秦,你是個認真的人,我看好你。不可讓我失望。”


    秦老狐誠惶誠恐,當即表態說:“以後不管怎麽樣,公司裏您是唯一的老板。”


    曾老擺擺手道:“不用,我不缺錢。你好自為之就好。”


    秦老狐拿著這筆巨款,先從太陽電機廠幹起,不出幾年,就組建了如今的瑤湖集團。


    秦園說到這裏,輕輕歎口氣說:“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起,我就一個人去了國外,從此過上一個無親戚,無朋友的個人世界生活。”


    陌然聽得驚心動魄,他沒想到,秦老狐會有如此奇遇,曾老究竟是何方神聖,至今還是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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