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伏擊,收獲頗豐。


    工業園區一幫監守自盜之輩,無一漏網,悉數捉拿歸案。


    陌然疲憊地靠在派出所的椅子上,看著低眉搭眼的苟日新,心裏想,這狗日的要怎麽收拾他,才會讓他老實起來呢?


    一窩保安,每個人都有份。晚上沒值班的,也被許子明派人從床上拖了迴來。


    所有的人都耷拉著頭,每一個人吭聲。陌然看著半屋子的人,心裏一樂,媽的!他在心裏罵了一句,這次可把老苟搞定了。


    能去工業園區做保安的人,都是村裏調皮的村民。這一網打盡的做法,簡直就是**老苟的後路,他的這個村裏,再無可以上得台麵的人。


    老苟的村為了征地補償款,與縣裏一直在鬥智鬥勇。關鍵時刻,他推出來的都是老弱病殘,這讓縣裏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老苟懂得戰略戰術,全村青壯年他輕易不出手。而這次的工地保安隊,老苟拿出來的都是村裏的精銳。


    收廢品的老板也抓了迴來,哭喪著臉嚷,我不是賊,我隻是收廢品的啊!


    陌然瞪他一眼,罵道:“狗日的,你不曉得銷贓與盜竊同罪嗎?再叫,讓你嚐嚐手段。”


    他的恐嚇還真起到作用,廢品老板閉著嘴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許子明暗笑,將陌然拉到辦公室裏,問他:“怎麽處理?這麽多人,會不會出事?”


    陌然嘿嘿笑道:“你是所長,專門打擊違法犯罪的,怎麽還問我?人多好啊,表示挖了一個盜竊集團嘛,功勞大大的。”


    許子明哭笑不得地說:“人家瑤湖集團都沒來報案,我們這樣做,我總覺得有狗拿耗子的嫌疑。”


    陌然掃他一眼道:“老許,你就不該當公安!”


    正說著話,門外傳來一陣喧嘩。陌然和許子明趕緊出門去看動靜,一眼看到毛工帶著幾個人衝進門來。


    陌然暗自高興,你老許不是說沒人報案嗎?現在人來了,看你怎麽做。


    毛工一來,苟日新先叫了起來:“毛工毛工,你得說清楚,別冤枉了我們啊!”


    老苟這話讓陌然的心跳了幾下,他不知道他們要演出一場什麽樣的戲。明明人贓俱獲的,難道他還能說破天?


    毛工沒理會老苟的叫喊,徑直奔陌然這邊來。


    許子明也認識毛工,正要打招唿,毛工擺擺手,示意不要多說,先進屋。


    到了辦公室裏,沒容陌然他們說話,毛工先急急地說:“誤會誤會,放了他們吧。”


    許子明一聽,頓時沉下臉來不作聲。陌然趕緊說:“毛工,你說什麽呢?放誰?又誤會了什麽了?”


    毛工看一眼門外,低聲說:“放了苟日新他們啊。他們做的這點事,其實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陌然和許子明同時大吃一驚。


    “知道!”毛工嘿嘿地笑,說:“他們做的這點惡心事,不光我知道,集團也知道。大家睜隻眼閉隻眼而已。”


    陌然頓時心生憤怒,咬著牙說:“你不知道他們是在盜竊?盜的可是瑤湖集團的財產。還有,不把他們抓起來,丟的是我們雁南縣的臉。”


    “我都知道!”毛工抱歉地說:“這些鋁材,也值不了多少錢,他們這些人,不沾點便宜,哪裏會聽話。”


    許子明終於忍耐不住了,他盯著毛工看半天,突然說:“毛工,你這算是求情?”


    毛工連連點頭道:“是,是求情。”


    許子明黑著臉說:“毛工啊,你再這樣說,我倒懷疑你與他們蛇鼠一窩了。哪裏有明知偷了自己財產的,還為賊去求情的?你要不說出個理由來,我覺得我的懷疑很有必要。”


    許子明的話裏暗含殺機,分明就是說,毛工替老苟求情,不排除是他安排偷鋁材的。這樣一來,毛工就有脫不了的幹係。


    毛工似乎也聽明白了許子明話裏有話,趕緊說:“其實,這也是我們內部的問題,相信我們自己會處理好。如果許所長不覺得麻煩,把他們交給我來處理,好不!”


    沒等許子明表態,陌然先斷然拒絕。


    “毛工,這可不是你自家的事。這些觸犯了法律,就得接受法律製裁。你不可以這樣說,也不能這樣做。”


    毛工苦笑一下,歎口氣說:“陌主任,你想沒想過,如果你們把他們抓起來了,我的工地就沒人維護治安了。這還不算,村裏知道了,那幫老人不又得來我工地鬧?損失點財產是小事,弄得收拾不了局麵才是大事。你說是不是?要不,叫他們認個錯,寫個保證,算了。”


    許子明開始猶豫起來,毛工突然冒出來求情,讓他感覺自己被陌然欺騙了。陌然說,隻要抓到賊,瑤湖集團要重獎。重獎不重獎無所謂,不過露過這個麵,讓瑤湖集團知道有他許子明這個人的存在,這比什麽都重要。


    可是毛工出麵求情,哪裏像還會有重獎的可能?


    許子明鼻子裏哼了一聲,擺擺手說:“毛工,這些事你得問陌主任,這次行動也是他布置的,我派出所隻是配合一下。”


    許子明一腳就把皮球踢到陌然腳邊,他將一身的泥水抖了個幹淨。說什麽他隻是配合?沒有他派出所出警,陌然能幹什麽?


    可是陌然又不好反駁他,隻能硬著頭皮說:“毛工,你的這個要求,我還得考慮一下,先不急。”


    好不容易勸走了毛工,老苟得意地說:“陌主任,你怎麽老打主意害人?我可是好人,你千萬要擦亮眼睛啊!”


    陌然不置可否地笑,答道:“老苟,你是不是好人,不是我說了算。”


    老苟笑道:“你還是讓我們迴去好,要不,大家都知道了,怕是縣委門口又得鬧出群體性事件出來。”


    老苟這人說話會打七寸。這句話恰恰打在陌然的七寸上。縣委楊書記和縣長何田宇在大會小會上三申五令過,誰惹了群體性事件,誰就得下台。下台還不算,還要追究相關責任。


    這道命令就像緊箍咒一樣,套在每個人的頭上。誰都不願意惹出事來,能躲則躲,實在躲不開,也得想盡一切辦法不讓老百姓去縣委鬧。


    苟日新的村民,在縣委鬧過很多次。他們不但積累了豐富的經驗,而且還總結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辦法。縣裏不通,上市裏。市裏不行,跑省裏。如果省裏也是鐵板一塊,直接去中央。


    而且他們一鬧,就是大張旗鼓的鬧。幾乎傾全村之力,男女老少齊上陣,老弱病殘在前,青壯力量在後。


    “老苟,你要敢胡來,就給老子等死去吧!”陌然惡狠狠地說:“現在是你犯了事,你倒過來威脅我,你想怎麽樣吧?”


    “我不能怎麽樣!”老苟似乎一點也不害怕,笑眯眯地說:“要是你們把補償款到位了,我們也就不至於去做一個保安了,有了錢,我們都會去做生意。現在你們不給錢,我們自己去做保安,這點工資哪裏能養得活一家人?大家弄點廢品搞點收入,也犯了你的法?”


    陌然心裏窩著一肚子火,老苟說的話他卻沒法反駁。他想了想說:“你們這還是廢品嗎?都是新材料,你們也敢拿出去賣。”


    “在我們眼裏,都是廢品。”老苟說:“陌主任,給支煙抽吧。”


    陌然無可奈何摸出一支煙,老苟雙手被手銬銬著的,不方便接煙。陌然隻好將煙塞進他的嘴裏,替他點上說:“老苟,狗日的你讓老子伺候你啊!”


    老苟笑道:“要不,你解開我的手,我來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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