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校傳來消息,一夜過後,阻工男女顯然感覺到了與以往不同,早餐開始集體絕食。


    蘇眉說話的聲音都開始顫抖,她幾次對陌然說:“要不,把他們都送迴去吧。我怕出事呢。”


    陌然斷然拒絕說:“不可以送迴來,好酒好菜伺候著,就是不能讓他們出黨校門。”


    蘇眉緊張地說:“還能怎麽好酒好菜呢?他們都不吃。說不讓他們迴家,他們就不吃飯,集體餓死。”


    陌然心裏湧上來一股怒火,這些老頭老太,仗著年老,倚老賣老,知道沒人敢碰他們,因此隻要村裏鬧事,他們必打頭陣。上次阻工被帶到縣局,這幫人起初還有些懼怕,後來發現縣局的公安看到他們都繞道走,他們突然明白過來,原來自己不但不怕,反而還能讓別人怕。


    新縣城搬來子虛鎮後,把原本老實的村民練得鬼一樣的精了。他們慢慢了解到了,現在的政府,辦任何事情未必心裏有底。如果不爭取,政府就會裝糊塗,忽悠一頓,得過且過。


    倘若遇到了強硬的人,先軟下來的必定是政府。


    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是所有領導必須麵對的兩個最大問題。衡量一個領導的政績與能力,也是從這兩個指標出發。


    然而,這兩個問題恰恰是對立的,任何經濟的發展,必定伴隨著社會穩定問題。


    苟隊長就是抓住了這個弱點,所以在矛盾解不開的時候,首先就帶著這群老頭老太出馬。鬧一頓之後,大多數的人不想惹麻煩,基本能遂了他的意。這次施工隊一進場,苟隊長就組織了他們前來。


    原以為還會如上次一樣,不但沒人敢惹,還會有人賠禮道歉,好吃好喝怕他們凍著餓著。出乎意料的是大客車將他們一車拉到黨校來。老頭老太見過的世麵未必多,但他們卻很能感覺到威脅不同。


    “他們自己想餓死,就讓他們餓去。”陌然黑著臉說:“蘇眉,你告訴他們,再鬧,就不管他們了。”


    蘇眉試探地問:“什麽時候能送他們迴去,我怕時間長了,真會出事。”


    “能出什麽事?”陌然皺著眉頭說:“如果要出事,就讓他們出。我看啊,不死一兩個人,工業園區還真沒辦法一帆風順。”


    掛了蘇眉的電話不久,邢局的電話追了進來。


    “兄弟,你該把我的人還迴來了吧?”


    “現在還不行,再借我兩天。”陌然換了一副麵孔,衝著手機嘿嘿地笑。


    “你這樣搞,會出大問題。”邢副局長擔憂地說:“嚇嚇他們就行了。點到為止啊!”


    陌然沉默不作聲,良久道:“邢局,老子這次也是背水一戰了,收拾不了他們,他們就該收拾我了。反正這件事與你們公安局沒半毛錢關係,有事我來承擔。”


    邢副局長歎息著掛了電話。


    陌然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開始想著接下來該怎麽辦。


    人被帶到黨校去,說出去還真新鮮。從來沒有那個人出此主意,他也是靈光一現,才想起黨校距離縣城幾十裏路,又是獨門獨戶的一片老建築。把幾十個人往裏一放,鬼都不曉得。


    至於苟隊長,他還是沿襲之前的手段,擒賊擒王。不把老苟往黨校送,單獨把他往縣局一帶,心裏發虛的老苟,未必還能堅持多久。重點是不能讓老苟與這幫老頭老太見麵,他們沒有老苟的主心骨,根本形成不了戰鬥力。


    他坐了一會,拿起電話打給許子明。


    許子明一接到他的電話,立馬叫苦連天地喊:“老弟老弟,你怎麽又玩?快把人帶走,你是想愁死哥哥啊!”


    陌然驚異地問:“許所這是怎麽了?”


    “還怎麽?你把姓苟的又搞起來,關我這裏幹嘛?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這個死老苟,帶人阻工。我不搞他搞誰?”陌然不屑地說:“許所,你怕了?”


    許子明歎氣著說:“我不是怕。問題是這個老苟送來我所裏,又不是我的人帶來的,放我這裏算什麽事?你趕緊帶走,我惹不起。”


    陌然狐疑地問:“誰送去你那裏的?”


    許子明不高興地說:“還能有誰?縣局送來的啊。這個死老苟,昨夜鬧了一夜沒歇著,這不是要我的命啊。”


    “你還怕他鬧?”陌然奇怪地問你。


    “我怕,你不怕,帶去你們管委會去。”許子明直言不諱地說:“你們這件事,與我可沒半毛錢關係。”


    陌然笑道:“確實與你沒關係。可是這家夥帶人壞我的事,我不搞他搞誰?”


    他不想與許子明繼續糾纏下去,不過,他事先確實不知道馬小軍把人送到子虛鎮派出所去了。要是早知道,他一定會拒絕。


    馬小軍送人去,一定是得到了局裏的指示。這個指示,一定來自邢副局長。


    電話兜了一圈,又迴到原點。


    楊書記與何縣長都知道了這件事,但兩個人都沒就此事發表具體看法。陌然一下就搞不清路數了,不知領導意願如何了。


    心裏沒底,說話就發虛。他電話問了一下施工現場,得知各項工作都在按部就班展開,心裏便暗暗想,等到現場施工一展開,他就不再擔心繼續下去。按照合同要求,隻要施工隊進場施工,內部管理就由項目部負責。而項目部,對待這些阻工的人,絕對不會像他這樣別出心裁送去黨校圈起來。


    現在搞地產開發的人,十個有九個心狠手辣。瑤湖集團這些年的主業就是房地長開發,經過了多少風浪與危機,這次來的施工隊,據說是瑤湖集團十來支隊伍當中最狠的一個。


    這個所謂”狠”,其實就是打出來的意思。所有的地產開發商,都會豢養一批敢動手的人。缺此,一事無成。


    瑤湖集團這些年開發那麽多樓盤,背後有多少血雨腥風的故事,恐怕隻有毛工才心知肚明。


    下午一上班,嚴妍便急匆匆進來,叫陌然隨她一起,去列席縣委常務會議。


    陌然心裏咯噔一下,預感著會有麻煩。


    他沒多問,心裏想著,該來的總會來,躲是躲不掉的。


    拿著筆記本隨著嚴妍去縣委會議室,迎麵碰到肖科長。正想打招唿,看到肖科長朝他使著眼色,便把到嘴邊的話咽迴去,笑笑而過。


    果然,一進會議室門,便看到兩個人站起來,徑直向著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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