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有喜,賓客盈門。


    孟曉騎著摩托車趕來接陌然的時候,驚異地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家辦喜事?”


    陌然這下吃驚不小。孟夏這丫頭片子這一路可沒提過半句家裏辦喜事,她這不是明擺著讓自己難堪嗎?


    陌然不語,心裏一頓亂轉。


    “我沒讓你來,你還來。”孟曉嗔怪地說:“陌然,誰告訴你的?”


    陌然想說是孟夏說的,想想還是沒說出口。孟曉這番話裏,分明可以得知,孟夏並沒說是她告訴他的。但孟曉騎著摩托車趕來接他,一定是孟夏說的。


    “家裏誰有喜事?”他試探地問。


    “都是家裏的喜事,還分誰誰誰啊。”孟曉白他一眼道:“上來吧,既然來了,就安心呆著。”


    陌然隻好上車,坐在孟曉背後,努力使自己身體不靠近她。


    孟曉開車很穩,將所有的坎坷都繞了過去。快到她家門前時,她放慢車速,羞澀地說:“陌然,等下別人亂說話,你可別介意。”


    陌然好奇地問:“他們會說什麽話?”


    “你不想想啊?”孟曉含羞帶嬌地說:“你是我們家什麽人啊?我媽過生日,你來幹什麽?”


    陌然這才明白是孟家媽媽過大壽,老人過生,空著手去,太不像話啊。可是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他陌然縱有飛天的本事,也變不出禮物來啊。


    他遲疑著問:“孟曉,我空手去不行吧?要不,你帶我迴一趟縣城,我得去買點東西。”


    “不用!”孟曉車速不減,抿著嘴巴笑說:“你來了,就是禮物。”


    “我自己是禮物?”陌然茫然地嘀咕了一聲。他就是想不明白,自己一個大男人,無論如何也成不了一個老人的生日禮物啊。


    遠遠的看見孟家屋,一片人頭攢動。孟家看來親戚很多,而且都願意來捧場。場麵熱鬧,氣氛熱烈。


    孟家媽媽的生日與齊烈的生日比,場麵自然沒有齊烈那麽大。但孟家媽媽的生日場麵,似乎處處充滿了溫馨。


    陌然一到,圍過來幾個人,居然老費也在。看到陌然,老費很自然地去摟了陌然的肩膀,悄聲說:“陌然,你帶了什麽禮物?”


    外國人說話,總比中國人要直白得多。仿佛他們的腦筋隻有一條,不會拐彎。老費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問他帶了什麽禮物,這在中國人看來,是很不禮貌的事。好在陌然算得上是個知識分子,懂得外國人的方式,因此他反問了一句:“老費,你呢?”


    老費摸摸後腦勺,小聲地說:“我就是不懂你們中國人的禮節。你和我,都一樣的身份,帶的禮物應該也是一樣的。”


    陌然笑著問:“我們是什麽一樣的身份?”


    老費認真嚴肅地說:“我們兩個,都是孟家的女婿,你說是不是一樣的。”


    陌然被老費的話弄得嘀笑皆非。這個死老費,還真是個厚臉皮。他什麽時候成了孟家的女婿了?還把他拉上,是壯膽?還是炫耀?


    親戚朋友們過來,熱情邀請陌然進屋喝茶。


    陌然也沒推辭,既然來了,就如孟曉說的那樣,安心呆著。


    還沒進屋,迎麵看到孟夏過來,朝他擠擠眼睛,調皮地一笑,轉身去招唿客人去了。


    孟曉帶路,一進屋,赫然看到孟清書記正坐著與幾個年齡相仿的婦女說話。於是趕緊緊走幾步,喊了一聲:“孟書記。”


    孟清聞聲抬頭,矜持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說:“小陌,你來啦!”


    陌然客氣地笑,在孟清書記側邊坐下,還沒開口,被跟進來的孟夏搶先了話:“喂,姐夫,你給我媽,也就是你丈母娘做壽,都帶了什麽禮物啊?”


    這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孟夏這小妮子顯然是故意在拿他開涮啊!她通知陌然來,還親自去縣政府接了他,卻不說是她媽過生日,不讓陌然準備禮物,故意讓他空著一雙手來赴生日宴,這就是要讓他丟臉啊!


    陌然惱怒地瞪她一眼,整個人尷尬地要死。


    倒是孟清書記,微微一笑說:“孟夏,你胡說什麽?小陌來了,就是禮物,你還要什麽禮物?”


    陌然訕訕地說:“孟書記,我確實不曉得是伯母過大壽,沒任何準備,真的不好意思。”


    孟清笑道:“小陌,我已經說過,你人來了,就是最大最好的禮物。我嫂子一輩子就這兩個女兒。老大孟曉你清楚,是個漂亮、乖巧又能幹的好孩子。至於這個孟夏,從下就養成了男孩子的習慣,大大咧咧的,你別介意。”


    陌然趕緊表態說:“不會不會。孟書記您放心。我陌然又不是小男人,小雞肚腸的。”


    “是麽?”孟夏笑嘻嘻地說:“姐夫,剛才我姑說,你來了就是禮物,我明白啦,你作為我姐的未婚夫,當然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說完,轉身出門,留下一串笑聲。


    這邊的孟曉,一張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孟曉和陌然,雖然經過媒人介紹認識做了男女朋友,卻一直停留在朋友的階段,沒往前走半步。


    在鄉下,這樣的情況很少見。但凡是相親過的男女,隻要雙方滿意,一般不會超過十天半個月的,就得舉辦訂婚儀式。有了訂婚儀式,表示這一對男女成為了法律和道德上的準夫妻。隻待擇個好日子,雙方將結婚酒一辦,一個新家庭由此產生。


    可是陌然與孟曉,誰也不提訂婚的事。兩個人就這麽僵持著,等著對方主動提起。


    當然,陌然心裏還沒準備。盡管孟曉漂亮溫柔能幹,但在陌然看來,孟曉未必是自己最想要的人。


    而孟曉,起初還沒怎麽多心。她第一次見到陌然,就在心底肯定了,他就是自己要嫁的男人!為了這個男人,她願意犧牲一切,哪怕生命,一樣的在所不辭。


    她在等待陌然主動提起婚事,她的希望一次次落空後,在聞聽到陌然已經升為了管委會副主任後,她幾乎要絕望了。


    鄉下人,看重的是般配。孟曉再好,也是個農村人。而陌然,優秀得已經成為了領導。他還會看得起她這個山裏丫頭嗎?


    她把苦悶壓在心裏,沒對任何人說起過。以至於這次孟家媽媽過生日,提起說要不要請陌然來,被她斷然拒絕。


    孟家姑姑孟清,是這家人的主心骨。孟清在哥哥去世後,一心一意照顧嫂子和兩個孩子長大。孟曉與孟夏,對孟清來說,完全如同已出。甚至在很多時候,這兩個孩子的事,遠遠要大於她自己的孩子。


    孟曉的苦悶,她這個做姑姑都看在眼裏。可是她沒辦法幫她呀,男女之間的事,隻能讓他們自己去處理。任何人的介入,都會將一鍋好湯弄成汙水。


    陌然的突然出現,讓孟清感到非常意外。現在的陌然,今非昔比,非但是何縣長跟前的紅人,就在整個雁南縣,誰人敢與爭鋒?


    過去孟清與陌然談話,她是領導,陌然隻是個小村長。現在她想與陌然談話,隔著一道組織程序,換句話說,陌然現在是縣裏的領導,她隻是一個鎮的紀委書記。


    她在見到空著一雙手的陌然後,心裏猛然跳出一個念頭,這個陌然,並不知道孟家媽媽生日。於是她有了見麵說的那番話,言外之意,陌然心知肚明。


    不甘寂寞的老費又湊過來,問著陌然道:“老陌,你是禮物,我是什麽?”


    孟清淡淡一笑說:“你是我們的國際友人,貴客。”


    “我不要做貴客!”老費赤紅著臉說:“我要與老陌一樣,是禮物。”


    老費這家夥從認識孟夏後,就開始廢寢忘食地學中文。無奈我大中國的語言實在是浩若煙海,他一個外國人,就是換個腦袋,未必能一下懂得中文的博大精深。


    老費的話惹得大家一陣開心大笑。他也跟著咧開嘴笑,用手推著陌然問:“你怎麽不笑?”


    陌然哪裏笑得出來?今天的尷尬,應該是他這輩子從未遇到過的大尷尬。他被孟夏算計了,卻還不好意思說出來,隻在心裏悄悄地責備自己的輕浮。


    進門三分禮,出門好做人!這道理他不是不懂,在鄉下生活了二十幾年的陌然,當然懂得鄉風民俗的習慣。走親戚竄門的,誰不提個雞蛋什麽的小小禮物啊?禮物不在大小,在乎心意。心意到了,人情就到了。


    可他空著一雙手,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人家的壽宴上,他算得上是個知書識禮的人嗎?


    他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啊!


    孟清書記替他解的圍,又讓他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承認孟書記的話,他是孟曉的未婚妻已經無可懷疑。不承認孟書記的話,他出現在這裏,又算是什麽?


    他恨不得抓過來孟夏一頓猛打,這小妮子,害人不淺!


    坐了一會,他借故上洗手間,從屋裏出來。剛走到門邊,孟夏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看著他輕輕地笑。


    他黑著臉,低聲說:“孟夏,你玩什麽花樣?”


    孟夏笑而不語,等了一會低聲說:“陌然,還有更厲害的招數,你怕不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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