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燕迴家第一件事,就是堅決要與陌天離婚。


    陌天打死也不肯離,揚言道,除非他死了,否則,這婚離不了。


    齊小燕也不善茬,冷笑著說,你想死,沒人攔著你。婚是一定要離的。死八個人,也要離。


    陌然聽大哥給自己哭訴時,心情低落到了穀底。好不容易將她取保出來,換來的是她的絕情,這讓他內心很難接受。但他現在不可能有閑心去關心這些破事,眼看著離何縣長約定的十天時間越來越近,而瑤湖集團還沒一點消息,他開始坐立不安,惶惶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暗暗板著指頭算日子,已經過去了八天。


    今天要是還沒消息,他決定親自去一趟東莞,麵見秦園,就是死,也得死個明白。


    大哥抱著頭坐在他辦公室不走,也許他對陌然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齊小燕離不離婚,陌然能起關鍵作用。


    “哥,你先迴去,離婚這事,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想離就能離的。”陌然安慰著哥哥,他現在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好好想想。相對於瑤湖集團項目落地來說,大哥陌天的離婚,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你不曉得,齊小燕說,我再不答應,她就去法院起訴。”陌天愁得人一夜之間似乎老了十歲,額頭上的皺紋清晰可見,一雙眼睛,黯淡無神,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陌然的心便揪緊了一下,大哥不幸福,對陌家來說,是一件無比重大的家事。如果大哥當年不走錯一步,換了任何一個女人嫁給他,或許他比現在要過得幸福百倍。


    人的命運往往就在一瞬間改變,陌天的命,注定一輩子要活在齊小燕的陰影之下。


    陌然甚至想說,實在要離,不如放手算了。依陌天的手藝,再找一家女孩兒結婚,想來會比現在要舒心得多。但他不敢把這個想法說出口,因為他深知,大哥陌天對齊小燕的感情,就像一個癮君子依賴毒品一樣,他已經不可自拔。


    陌然知道齊小燕身上還有刑事案子沒了結,即便她現在提出來法院打官司,按理來說是不符合訴訟程序。


    於是安慰大哥說:“她起訴不了,你放心就是。這件事,要冷處理,等她想通了,也許就不會再堅持了。”


    陌天雖有疑惑,但弟弟說的話,他一直堅信不疑。於是臉上便浮上一層苦澀的笑,央求陌然說:“要不,你迴去勸勸,我怕她再出意外。”


    陌然爽快答應,齊小燕鬧著要離婚,必須得快刀斬亂麻。


    送走陌天,他去賓館與毛工聊了一會兒天,得知瑤湖集團還沒個確信,也不知道最後的決定是什麽。但毛工在聊天裏給他透露了一個信息,秦園還在島上沒迴來,秦老狐的病情不樂觀。


    陌然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笑笑,告辭毛工出來,徑直往烏有村走。


    齊小燕不迴娘家,她在齊烈的生日宴後直接迴去了桃林。齊烈讓她迴家去住上一段時間,齊小燕說,等她處理好了事,就迴娘家長住。


    陌然在桃林外徘徊了好久,才鼓起勇氣進去桃林敲門。


    沒人應聲,他順手輕輕一推,門便應聲而開。


    齊小燕住二樓,他就站在樓下喊:“齊小燕,在家嗎?”


    喊了好幾聲,才聽到樓上傳來輕微的聲音:“你上來。”


    他遲疑了一會,還是輕手輕腳上樓去。他不上去,齊小燕肯定不會下來。


    屋裏窗簾拉得緊密,看不到一絲陽光。頭頂的燈光顯得也很暗淡,床上一張薄被,齊小燕就半依在床頭,冷冷地看著他進來。


    她比過去要憔悴多了,原來明媚的臉,被暗淡的神色取代,整個人顯得萎靡不振。她頭發散亂,蓬鬆得就像雞窩一樣的雜亂無章。


    “你坐。”她將身子往床裏邊靠了靠,騰出一塊地來,示意陌然。


    陌然猶豫了一下,還是拉過一張椅子,在她床邊坐下來。


    “你是來勸我的,是不是?”她看著他,警惕的問。


    陌然搖了搖頭,歎口氣說:“我不是來勸你的,我就是來看看你。”


    “真的假的?”齊小燕的眼裏閃過一絲驚喜的光,隨即又暗淡下去,淡淡地說:“陌然,你騙我。你肯定是來勸我的。”


    陌然輕輕笑了笑,摸出一支煙說:“能抽不?”


    “隨便。”


    他便點上,剛抽一口,被齊小燕劈手奪了過去,塞進嘴裏狠狠抽了一口說:“陌然,你不用多想,婚我是離定了,天王老子來,也要離。”


    “不離不行?”


    “不行。”齊小燕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除非你還愛我。”


    陌然正色道:“你是我嫂子,我怎麽能愛你?齊小燕,你要麵對現實,不是小姑娘了。”


    “你說的沒錯,就是因為我不是小姑娘了,所以我要活出我自己來。我實話給你說,過去我願意嫁到你們陌家來,就是因為還有你在。我不想你因為陌天的禽獸行為而痛苦一輩子。是你們陌家對不起我,我現在要離婚,對我,對他,對你,都是好事。”


    陌然心虛地笑著問:“怎麽都是好事了?”


    齊小燕不語,隻是看著他,目光一動不動,愈發讓他心裏惶恐。


    “你是不知道的,我這次在牢房裏想明白了,人活著,真沒意思。”她突然歎道:“陌然,你知道我在裏麵是怎麽過來的嗎?”


    陌然不想知道牢房裏的生活,不用想,失去自由的地方,就是每天山珍海味吃著,人的心也會一天一天死去。


    “你想知道我為什麽差點在看守所裏殺人了嗎?”齊小燕換了一副麵容,居然笑吟吟地看著他。


    “我能理解。”陌然說:“看守所裏的人,是被壓抑的。有時候爆發出來的歇斯底裏,完全能理解。”


    “錯,是因為裏麵關著的人,都不是人,是畜生。”齊小燕咬著牙說:“陌然,我要說給你聽。”


    陌然搖了搖頭說:“過去的事,還提它幹嘛呢。”


    齊小燕堅決地說:“我要不說,壓在我心底,我會爆炸的。”


    陌然想了想說:“你真想說,我就聽。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太累。”


    齊小燕淡淡笑了笑,將身子坐直了,拍著床沿說:“你要坐過來,我怕。我要拉著你的手說。”


    陌然猶豫了好半天,還是坐了過去。


    齊小燕淺淺一笑,將一隻手塞進陌然的手掌心裏。


    齊小燕說出來的看守所往事,讓陌然感覺到不但觸目驚心,而且難受至極。


    齊小燕被帶到雁南縣看守所時,關進了一間女重刑未決犯號子。


    號子裏十三個人,加上她十四個,卻隻有十個鋪位。


    女監比男監要好很多,沒有男監那麽暴力,但女監的陰冷,卻會讓人毛骨悚然。


    沒地方睡,齊小燕便被擠到了靠近廁所的地方,一抬頭,就能看到別人白花花撒尿的屁股。而且別人隻要撒完尿,她就得爬起來去洗廁所。尿還好辦,要是別人大號了,她也得去洗,而且要洗得一塵不染。


    這些她都能忍受,因為她清楚,外麵的陌然在想辦法救她出去。她估計自己在裏麵的時間不會太長,因此她逆來順受,十分安靜地接受了女牢頭指定她的位置。


    女牢頭因為婚外情殺了人,一審被判了死刑,正在上訴。


    齊小燕進去兩天,便將整個監房的人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十三個女犯,殺人犯一個,其他的要麽是賣淫的,要麽就是盜竊的。有兩個剛成年的女孩子,據說是搶男朋友,失手將人打成重傷殘廢了。


    齊小燕悄悄打量了殺人犯女人,發現女人長得還真是挺標致的,隻是她的眼光,讓人感覺到無比的害怕。


    女殺人犯手銬腳鐐都戴著,她行動不便,卻能將一屋子的女犯指使得團團轉。按她自己的說法,她就是個要死的人了,誰敢得罪她,她就拉誰墊背去。


    沒人敢得罪她,齊小燕也不敢。不過,她不是怕她,而是可憐她。在她看來,這麽一個漂亮的女人,過不多久就將一槍送去地獄,這是很殘忍的事。


    可是她的善良,換來的卻是讓她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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