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有村的水渠繞閨女墳山頭而過。站在渠道堤上,能俯覽閨女墳全貌。


    過去一派蔥鬱的閨女墳,如今遍地狼藉,挖開的泥土如在大地上剖開了一道傷疤,觸目驚心之餘,不免令人扼腕歎息。


    陌然看著支離破碎的墳堆,陷入沉思。


    誰有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膽子,挖開墳堆,盜取墓葬?誰又能知道在這一片陰氣重重的地方,藏著一座千年古墳?


    閨女墳被盜,還死了一個人。而且死的這個人沒人認識,至今沒見公安方麵給出消息。找不到死者的信息,盜墓一案就如一條擱淺的魚,毫無生機。


    肖瑩悄聲過來,問他:“你在看什麽?”


    陌然苦笑一下,“我在想,究竟是誰把閨女墳挖了。”


    “公安在破案,你不需要想。”肖瑩笑吟吟地說:“這些盜墓賊還真厲害,膽子大,手段高明,他們不會輕易下手盜墓,一定是墓裏有寶貝。”


    “這個自然。”陌然歎道:“賊不空手。”


    突然想起什麽一樣問:“猛子呢?”


    肖瑩笑道:“猛子膽小,說怕看到被挖開的墳,繞路走了,沒來。”


    陌然心裏一動,自言自語道:“他還會怕鬼?猛子跟他爹走江湖的時候,就是靠裝神弄鬼騙人錢財,他都怕鬼了,這世道難道真有鬼?”


    肖瑩淺淺一笑,低聲說:“舉頭三尺有神明,誰敢說世界上真沒鬼存在呢?”


    陌然沒去與她探討世界上是否有鬼還是沒鬼的話題,他在心裏想,心裏有鬼的人,才會怕鬼。齊猛過去從沒聽說他怕鬼,怎麽突然對閨女墳怕了起來,這裏麵難道藏著秘密?


    閨女墳究竟丟了多少寶貝,沒人說得清。所有的傳說都在墳被挖開之後再次泛濫,據說閨女墳裏的閨女,當年的陪葬品到今天已經價值連城。閨女墳的後代甚至傳出這樣一個說法,當年的閨女嘴裏,銜著一顆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猛子這人,也有膽小的時候。”陌然笑罵道:“膽小鬼,還比不得一個女人。”


    肖瑩嘴一撇,“女人在啦?女人就一定膽小嗎?你就是大男人主義,看不起我們女人是不?”


    陌然告饒道:“別給我上綱上線,我可沒這個意思。”


    “哪你是什麽意思?”肖瑩目光爍爍,盯著陌然看。


    陌然避開她的眼光,低聲道:“我沒別的意思啊。”


    “哼!”她冷笑一聲,“聽說,你去相親了?”


    “誰說的?”陌然心裏一緊。


    “你不用管誰說的,是不是?聽說還是一對姐妹花呢,眼花了吧?”肖瑩揶揄著他說:“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心裏樂壞了吧?”


    陌然無言以對,畢竟眼前的這個女人將自己獻給了他。在她麵前談論任何一個女人,都是對她的侮辱啊。


    “沒事啊!你早晚都要娶老婆的。”肖瑩緩緩歎口氣,神情開始顯得低迷。


    “是我娘逼的。”陌然慌亂解釋道:“我娘逼著我去的,我自己不想去。”


    “想不想去,你都去了,又沒人怪你。”肖瑩淺淺笑了笑,“你總不能一輩子打光棍吧?堂堂烏有村支部書記,村長,要水平有水平,要相貌有相貌,難道還能娶不到老婆呀!”肖瑩取笑著他,臉上的笑容卻讓人感覺到無奈和心酸。


    “再說,也不知人家看沒看上我。”陌然苦笑著說:“肖瑩,你心裏要是不痛快,你就罵我吧。”


    “我不罵你。”她莞爾一笑:“我憑什麽罵你呀。要罵,也是齊小燕罵你。”


    “她憑什麽罵我?”陌然心裏冒上來一絲不快。


    “她不是去鬧了你的新姑爺上門宴嗎?”肖瑩抿著嘴巴笑:“小燕的性格還真讓人佩服,她也不怕別人閑言碎語。”


    陌然無奈地歎口氣。


    “我聽說,齊小燕原來是你同學?”肖瑩忍著笑,低聲問。


    “是。”


    “哎呀,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啊!”她感歎著,將垂到耳際的一縷青絲撩到耳背後:“我們走吧,該檢查的都檢查了,接下來就該你發錢了。”


    陌然在全村動員大會上做過承諾,隻要村民按要求修複好了渠道,烏有村將按勞付工錢。


    有人質疑過不要到時候拿義務工說事,別陌然斷然否定說,從此烏有村不再派義務工,所有關係全村建設的事,一律按勞付酬。


    兩個人從渠道上下來,沿著田埂路往大路上走。


    有收工早的村民見了他倆,客氣地打著招唿。


    渠道本來應該在冬季就修好的,過去的一個冬天,烏有村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耽誤了渠道的修繕計劃。現在春天到了,秧苗也插了下去,接下來灌區就要放水下來。倘若在這個時候還沒修繕好渠道,渠道水一到,輕則胡亂流灌,重則跨堤傷人。


    肖瑩的提醒讓陌然猛然想到,烏有村的渠道維修費在賬麵上是一個零。老書記齊烈沒說這筆錢去了哪裏,陌然也沒敢問。但目前擺在麵前的就是付錢,沒錢付,他當上村長做的第一件事就會讓村民失望。


    李正義將村會計交給自己女兒李桂麗,這出乎他的意料。原以為新上任的村長陌然會弄出個大動靜,天翻地覆地查賬什麽的,卻沒料到陌然似乎根本不關心村財務開支情況。


    他在烏有村做了十多年會計,深知烏有村每筆錢的來龍去脈。


    單就一筆農田補助,退耕還林的款,就足以讓他心驚膽顫。


    老書記齊烈把村財務完全當作自己的銀行,任何開支都是一張百條解決。有很多帳甚至連張白條都不給。李正義盡管心生怨氣,卻不敢在齊烈麵前說三道四。當然,齊烈吃了大頭,作為村會計的他,手腳不會幹淨。他曾經暗暗算了一筆賬,除了這些年來齊烈拿去的,他李正義手裏占有的錢款,足夠被槍斃三迴。


    這也是他聽說齊烈被帶走,紀委要查賬後,想喝藥一死了之的目的。


    其實他就沒想到,不是陌然不想查,也不是他不想追究。而是陌然心裏早有了主意,陌然非常清楚,憑著他現在的實力,大張旗鼓去查村財務帳,等於就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陌然之所以提議讓李桂麗接手他爹的財務,是因為他們畢竟是父女關係。說破了天,做女兒的也不會讓爹往火坑裏跳。而且他的這個提議一定會得到齊烈的讚同。事實果然如此,李桂麗做烏有村會計的決定,得到了齊烈的高度讚揚。


    所有這一切,都來源於齊烈帶著陌然去見了一次縣委書記楊天。楊書記與齊烈的關係,也是他在那一次見麵之後有了新的認識。陌然知道,即便齊烈不做支部書記,烏有村在很多時候還是他說了算!


    “村裏有錢嗎?”肖瑩擔心地問:“如果發不出錢,村民會怨你啊。”


    “不用擔心,我有辦法。”陌然安慰著她說:“車到山前必有路。”


    陌然這麽說,自然胸有成竹。秦園留給他買車的錢,他還留著沒動。本來想找個機會還給秦園,但苦於手頭確實沒多少資金,自己做了村長,有多少事需要錢開路啊!


    “你要是沒錢,我先借給你一些吧,解決了渠道這事再說。”肖瑩歎口氣說:“別人當村長,吃香的喝辣的,你當個村長,還要從自己腰包裏往外掏錢。”


    陌然笑道:“這麽說,我村長不當了?”


    “不當行嗎?”肖瑩笑道:“你說,現在烏有村裏,舍你其誰?”


    “能人大把!”陌然說:“比如齊猛啊,還有你啊,都是當村長的最佳人選。其實我就是個打工的人,哪裏會當村長。”


    “不許胡說了。”肖瑩瞪他一眼道:“老老實實的做你的村長吧,作為一個男人,一定要有擔當和責任。”


    “我就怕對不起村民。”


    “放心大膽去做,還有我!”肖瑩話一說完,臉不禁紅了一片,粉嫩嫩的令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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