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凡的如火熱情,讓陌然對學校望而卻步。


    隻要他去村委辦公室,彭凡必定尾隨他去。一進屋,就不想離開,也不說話,隻是安靜地看書,間或看著他莞爾一笑。


    陌然想要直接與她談談關於愛情的事,終究還是張不了口。先不說她是個女孩子,當麵拒絕她會顯得多麽的殘酷,再者這裏麵夾著陌生的濃烈愛情,弄不好反而讓人誤會。


    這樣一拖,時間就過去了不少。


    鎮黨辦秘書來電話,通知他去一趟鎮裏,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他公布。因此早上起來,他匆匆洗嗽一番,早餐都沒來得及吃就趕往子虛鎮。


    吳太華書記老遠看到他,朝他招招手,又讓鎮黨辦秘書去通知了紀委孟清書記,一起去會議室碰個頭。


    陌然隨吳太華書記進屋,心裏暗暗吃驚。會議室裏不僅僅隻有孟清,還有許多陌生麵孔。當然,副鎮長李大霄也在其中。


    李大霄與陌然沒太多交集,選舉日見過一次,飯局上見過一次,此後再無單獨或者公開場合見過麵。


    吳太華書記到了,會議就要開始。主持會議的是鎮長,人顯得很清秀,有些女人相,叫趙中國。


    陌然悄悄打量了一下,會議室裏除了他是村裏的幹部,其他都是鎮上的幹部。這麽一看,人便惶恐起來。


    趙中國看起來很年輕,說話也是女聲女氣。這讓陌然心裏有些不爽。他這人骨子裏還是很傳統,按他的邏輯,男人就該有個男人樣,說話做事雷厲風行。男人如果婆婆媽媽,娘裏娘氣,在他眼裏就是妖豔賤貨。


    會議首先討論新時期的鎮裏關於反腐的若幹問題,強調一定不能走偏路,不能亂打棍子,亂戴帽子。


    吳太華書記做最後發言,在他發言之前,陌然已經有些坐立不安了。


    鎮裏討論這些事,對他一個村幹部來說,一點邊都挨不上。在鎮裏幹部眼裏,他們這些村幹都屬於臨時客串人馬,江山輪流坐,明日到別家。


    陌然這樣的村幹,地位確實很尷尬。既沒有個保障,也沒個實際權力。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按照上級的要求,不折不扣地執行。今日是村幹,多少還有個補貼,明天不是了,就是個平頭百姓。


    鎮裏幹部開會,叫上他來,而且是唯一的一個,這本身就不尋常。而且從開會開始到現在,幾乎沒人提起過他,更沒半點提烏有村的事。


    吳太華書記說了一通後,突然將陌然推出來,向大家介紹說:“這位想必你們都認識了,烏有村村長,現在代理村支部書記。今日他來,就是讓各位認識一下,還有個事,需要鎮黨委集體表決一下。”


    陌然一聽,趕緊起身,向在座的各位領導鞠躬微笑。


    吳太華書記這麽一說,他才知道來開會的人,都是子虛鎮的黨委一幫子人。他一個黨外人士。列席人家黨內會議,這讓他在惶恐之餘,不禁悄悄有些狐疑。


    吳太華介紹完他的情況,直接了當地說:“陌村長到目前為止,還不是黨內人士。為了配合他的工作更好開展,根據上級指示,陌然同誌破例火線入黨。今天在座的,都是見證人。請舉手表決。”


    吳太華的話讓會議室刹時沉默下來,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清晰聽到。火線入黨,在子虛鎮的曆史上,倒是有過先例,不過都是解放前的事了。


    烏有村坐落在湘水河邊,這裏有個渡河碼頭,據說有千年曆史。


    當年紅軍過河,就是從子虛鎮這個渡口過的。


    部隊過河,沒船過不了。湘水河雖說不是大河,河麵常年也有三十幾米的距離。如果嫋水過去,能活下來的能有幾人誰也不敢保證。


    紅軍走得匆忙,事先也沒打探好,待到了河邊,一看茫茫的一河水,頓時傻了眼。有人就提議借船渡河,可是部隊那麽多人,幾條渡船何能滿足?再說,烏有村渡口,常年也就一條破渡船,一次坐上十幾個人,船舷幾乎就挨水了。單靠這條破船,三日三夜未必能過得河去。


    部隊首長急得滿嘴起了燎泡,要知道在他們的屁股後邊,十幾萬的追兵轉眼就到。如果不能及時過河,這些人就都得死在河灘上。


    關鍵時刻,渡船主人想了個辦法,叫人拆了烏有村的一些門板,扒了幾間屋,取下粗大的杉木房梁,用繩子捆了,做成浮橋樣的東西,推到河裏,居然浮力極強。一些人站在門板上,一些人幹脆下水,扒著門板紮成的簡易渡船,一窩蜂往河裏衝。


    如此一來,等到最後一批人上了對岸,河這邊的追兵已經到了眼前。


    隔著一條河,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飛不過去。追兵的長官仰天長歎,天不滅曹!


    部隊要趕路,又拿不出錢來謝渡船老板,幹脆就在渡船上為船老板舉行了一場火線ooxx的戲。


    渡船老板也不知ooxx是個什麽東西,嘻嘻哈哈地接受了。部隊一走,對麵的追兵也跟了過來,抓了渡船老板一問,奶奶的,是共黨!當即不由分說,拉到河灘上,一槍打在後腦勺上,腦漿迸裂。


    可憐渡船老板到死也沒明白ooxx是個什麽東西,他本來抱著救人一命勝浮屠的想法,沒料到自己還為此丟了一條命。


    這個渡船老板,據說就是齊烈的太爺。


    吳太華書記問了三次,舉手表決的事還沒落實下來。


    李大霄遲疑著問:“吳書記,現在又不是非常時期,這樣火線的搞法,有不有問題?”


    吳太華笑道:“有什麽問題?再說,現在也算是非常時期。雁南縣的搬遷工作,是重點中的重點,就是個非常時期。”


    “就算我們表決同意了,上級會不會同意?”李大霄的眼光落在陌然的身上,笑眯眯地說:“我與陌然還是比較熟的,人不錯。”


    “不錯就舉手。”吳太華不耐煩地說:“我給大家說明白啊,要大家表決,這是政治任務,不是感情用事。”


    趙中國率先舉手同意,孟清跟著舉了手。


    鎮黨委就六個人,除了一個請病假沒來開會的,包括吳太華在內,三個人已經舉手表決同意了。這樣的配置格局很少見,不便於表決。但子虛鎮不同,子虛鎮的黨委書記是縣委常委,比一般人要權威得多。


    李大霄猶豫著說:“吳書記,是不是再考驗一下陌然同誌?畢竟,入黨這樣的大事,兒戲不得。”


    吳太華就盯著李大霄看,似笑非笑地說:“李鎮長,你不同意?”


    李大霄擺著手道:“我也不是不同意,隻是覺得慎重一點好。”


    還有一個沒舉手的,是鎮人大主席團的孟飛,一個半老的老頭子。陌然與他是第一次見。陌然從進來就看到他一直眯著眼睛,似乎睡著了一樣,絲毫不為外界所動。


    吳太華沒去問李大霄了,轉而去問孟飛:“老孟,你的意思呢?”


    他似乎驚醒過來一樣,掃掃會議室,堆著笑說:“我聽組織的。”


    吳太華就笑了,指著陌然說:“組織現在要求你舉手表決,你的意見?”


    孟飛毫不猶豫舉手說:“我沒意見。”


    最後就剩下李大霄了,他遲疑半天,還是吐出一句話說:“我個人保留意見。”


    李大霄不舉手表決,並不影響陌然火線入黨的事。吳太華書記宣布,從現在起,陌然就是一名黨員了,也從現在起,他正式成為烏有村的黨支部書記。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陌然還沒反應過來,吳太華書記宣布散會。


    陌然懵懵懂懂地跟著從會議室出來,還沒開步走,被李大霄叫住,笑眯眯地邀請他去他辦公室坐坐,他要與他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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