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樓隻剩下了俞老板和清風,柳思覺得頗不自在,這俞老板周身自帶氣場,又比她年長許多,總有一種被長輩看著的感覺。俞老板也看出柳思的不自然,就善解人意地告辭說還有事,帶著清風上樓去了,倒是差了個小倌下來,伺候柳思吃茶。

    柳思覺得不太好,就勸那小倌:“你迴去吧,我這不用伺候,等雨一停,我就走,你迴去就如此跟俞老板說,他不會為難你的。”

    那小倌也知道柳思並不是恩客,不會出銀子,如今聽她一說也就不留了,隻說迴去告了俞老板,他去廚房練練手藝,若是柳思有什麽需要就喚他。

    小廝打掃完大廳也都已迴房去,這才下午,倌兒們也都在房裏歇著,就連門口白日站崗的門衛也因為下雨迴房休息去了,隻剩她一人,正合心意。柳思嘬了一口茶,打量起這樓裏來。

    這樓內十分寬敞,裝潢清新高雅,沒什麽煙花之地的情、色氣息,廳前由青花瓷花盆栽了蘭花翠竹隔了了幾排雅座,中間又設幾張酒桌,看著更像十分有品位的酒樓;中間搭了台子,白幔珠簾,做藝倌展示才藝用。

    柳思又往上看,樓分四層,迴字廊連通,雕欄上係著大紅紗帶,每層樓上都掛著許多盞八角宮燈,夜晚若是都點上,定是燈火通明;二層正對著台子的幾間房窗欞很大,都快落地了,落著繪梅卷簾,應該是更高級的雅間。兩手邊的房間都是廂房,和三層一樣,應是小倌們的房間和接客的地方;四層沒有那麽多小房間,但能看出木欄雕花更加精細,不知是做什麽用的。

    柳思來這麽長時間,還沒見過如此奢華的建築,很是看了眼界。而且剛咽下的那口茶,入喉唇齒留香,迴味無窮,柳思不懂茶,但是在現代也泡過綠茶花茶什麽的,覺得一比之下,這茶有種返璞歸真的美妙口感,一定是上品。

    又取了一個糕點,外表小巧可人,咬一小口,口感酥軟,入口即化,這俞老板說是用心款待,果然沒有騙她,就是在現代,平民柳思也沒吃過這麽高級的中式糕點。

    柳思就這樣一口茶一口糕點的品著,夏末秋初的暴雨也都不長久,很快就變成滴答小雨,有一點沒一點的下著,柳思就覺著她該迴去了。糕點還沒吃完,她有點舍不得這麽好的東西,用嘴叼了最後一個,撐著傘走出門去。

    迴去之後,柳思打開了俞老板給的錢袋,登時心花怒放,裏麵的錢足夠她給七個病人看診開藥,她可以拿這筆錢去買幾種新藥材,心裏不禁感

    歎起俞老板的財大氣粗。

    之後的日子照舊過,柳思有時去山上采藥,迴來就幫街坊們看診,日子過得也飛快。

    這天,柳思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算算日子離上次去翠安居看診已有半個月,那孩子的傷也應該痊愈。柳思有個習慣,看診的人若病情嚴重,她會定期去迴訪看看康複狀況,以免情況不變或惡化,好提早修改藥方。少年在那樣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心養傷,而且收了那麽多診金,柳思覺得還是去看一看,於是比往常早半個時辰關門,去了翠安居。

    也快到了吃晚飯的時辰,翠安居門前的燈籠已經掛起,告知眾人開始營業,白日門口的威武門衛也變成了三兩貌美少年,並不上前纏人也不嬌聲唿喊,隻是有人進門就笑眯眯地引人進去,被客人看上就留下來陪酒,若沒看上也不失望,繼續嬌笑著迴來引人。

    柳思還是從後門進去,這次門口站了護衛,就上前說:“麻煩大姐通報聲,就說柳大夫來給繪錦公子複診。”

    那壯碩女人領命進屋去,不久清風就迎了出來,熱情地對柳思道:“柳大夫快進來,怎得不提前知會一聲,倒叫你在門口等,繪錦在房裏等著呢。”說完領了柳思進樓,往樓上去。

    一樓這時已不是當初的冷清狀,三三兩兩坐了人,台子上已有藝倌準備獻藝了,柳思留心了一下,俞老板倒沒在樓下。

    進了繪錦的房,那少年果然恢複得很好,坐在那兒雖然神色懨懨但氣色好了很多,靦腆地笑著看柳思進來。當時來找柳思的少年也在,看見她就激動地千恩萬謝。

    倒是繪錦看不下去了,出聲提醒:“小丹,給柳大夫看茶,柳大夫也別站著,快快坐下。”說完就拉著柳思的手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

    柳思不是這世界的女人,也不覺得不妥,那侍童倒了茶來,柳思接過飲了一口,味道不如當時俞老板那壺,本來也不是太愛茶,就放下了,對繪錦道:“我今日是幫繪錦公子複診,我看你氣色不錯,若是傷口恢複得好,以後就不用吃藥了。”

    繪錦看起來還是有些孩子脾氣,不喜歡吃苦藥的,聽完神色稍悅,有些不自在地脫了上身的衣服,柳思仔細觀察了一下傷口,發現愈合的不錯,痂都退下了,隻是傷處的顏色還是很深,看著有些猙獰。

    繪錦看了自己身上的傷疤,有些難過,低著頭小聲囁嚅:“柳大夫,我這身傷疤好得慢,在這地方傷了身子就是斷了客人,俞老板叫我不用見客,可被樓裏這麽養

    著我也過意不去,您看看能開些祛疤的藥膏給我麽?”

    這少年全身都是猙獰疤痕,要褪去怎麽也要半年,一般青樓都叫這種不能接客的小倌下台表演才藝,這翠安居竟然真隻要他養著,看來這俞老板確實心善。

    柳思不禁心中一動,也有意轉換話題,便問繪錦:“這祛疤的藥我恰巧知道一個挺有效的方子,到時製成藥膏還麻煩公子來取,倒是俞老板一直對樓裏的公子們都這樣體諒?”

    繪錦心裏是十分感激俞老板的,果然聽了就馬上迴答:“俞老板對我們有恩,這樓裏的倌兒們都是自願來的,不是孤兒、就是被婦家掃地出門無處可去,也有被親人賣來的,俞老板收留了我們,教我們才藝,公子們願意接客的就掛牌,不願意的就留在樓裏做些雜活或者當個仆從,我們想走時他也不攔著,可是這世道對男子不公,我們這種被拋棄之人就是出去也隻能餓死,還不如在樓裏見客,幫俞老板分擔分擔,也可能遇見心儀的女子。不過,我……”繪錦說了一半,許是想到了自己被女人欺騙,落得人財具損,悲從中來,剛開始還能與柳思聊天,說到後來就留下淚來,哭得委屈。

    柳思暗暗自責戳中了他的心事,又不太會應付哭泣的男孩子,思量了半天還是像對待現代的朋友那樣,傾身拍拍他的後背,順著脊背一點點安撫他。

    結果繪錦的眼淚沒止住,那叫小丹的侍童看見主子哭了,也抹起眼淚來,柳思急得有些頭大,不知如何是好,正巧清風進來,看見這屋裏哭著的兩個人,對著柳思神色微妙起來。

    柳思連忙急聲解釋:“清風公子,繪錦公子剛才與我聊天想起了欺騙他的女人,心中傷感,哭成這樣,你快幫我勸勸。”

    清風這才恢複神色,點頭道:“清風知道了,柳大夫於我們有恩,不必稱我們公子,直唿名字就是。俞老板知道您來了,要當麵與你道謝,可他現下走不開,又怕您走了,勞我告訴您等一等,樓下已備了雅桌,他隨後就到,您先去吧,這兒我勸著。”說完就拉著繪錦的手,悄聲說些安慰話。

    柳思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救世主,應了聲就快步走出屋去,走到樓梯口,就有小倌引著他到一處隱蔽的雅座,那桌上用青瓷繪紋的盤子盛著上次柳思吃過的糕點,又並水果和堅果各一盤,還有一壺茶。

    那小倌領完人就禮貌地退下了,柳思見周圍沒有人,想著待會俞老板來了就不好意思吃了,飛快地捏起一個糕點叼在嘴裏咽下去,結果噎到了,憋得邊捶胸邊找杯子

    。這時旁邊伸來一隻修長的秀美玉手,端了茶壺,又斟了杯茶,遞給柳思。

    柳思馬上一口都喝光,把糕點順下去,緩過氣來才發現這茶還是上次的那種,不禁迴頭望向手的主人,就看見俞老板噙著笑看著她,臉登時就紅了,自覺十分丟人。

    俞老板今天換了身白色單袍,隻在衣擺繡了大團錦色牡丹,領口不像小倌那樣開得很大,隻解開了第一顆扣子,柳思看了一眼,就覺得自己臉紅不僅是因為丟人。他身上有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清雅好聞又不膩人,加上這個年紀成熟男人的魅力,可不是她這種連戀愛都沒談過的小姑娘能招架的。

    俞老板移步坐在柳思對麵,禮貌微笑著開口:“繪錦麻煩柳大夫費心了,俞某十分感激,上次就猜你喜歡這種糕點,今日又備了些,現在看來俞某猜對了。”

    柳思聽完才知道自己上次叼走最後一個糕點的樣子怕是被他知道了,不由得更尷尬,不好意思地撓頭:“俞老板這裏的糕點十分美味,我沒忍住……”

    對麵的人就溫潤地笑:“柳大夫不用客氣,你救了我弟弟,拿這糕點招待你俞某還覺得粗陋,難得你喜歡,這次的就都拿著,若是想吃過幾日我再差人給你送些。”

    這糕點的滋味柳思實在愛極,她打聽過,隻在這翠安居裏有,想著以後也不會來了,於是也不推辭,欣然接受。

    俞老板看著是很喜歡柳思這種爽快,又斟了杯茶遞給她,問道:“繪錦弟弟可已痊愈?”

    這次柳思雙手捧著杯子,眯著眼睛一點點啄飲,把嘴裏的茶咽下去,才迴答說:“繪錦公子的傷都好了,身體迴複的不錯,已算痊愈,剩下食補靜養即可,但是他嫌疤痕褪得慢,要我給他開副祛疤藥膏,過幾日製好去取。”

    “那真是又要麻煩柳大夫,這藥膏的錢我現在就付給你罷。”說完就要叫清風過來。

    柳思馬上開口製止了他:“可千萬別,俞老板當時付了我那麽多診金,又請我吃這麽好吃的點心,怎麽好意思再要藥錢,我家的藥材大都是我自己采的,那藥膏本來也沒多貴。”

    可是俞老板還是叫了清風,看見柳思又要開口要說話,溫聲解釋道:“就是不付藥錢,有樣東西也是要還給柳大夫的。”說完示意清風去取。

    作者有話要說:白天又看了一下第一章,發現居然把正在寫的另一篇文的女主名字帶出來了,我檢查的時候居然沒發現,太可怕了!Σ(°△°|||)︴你們

    這群小妖精都不告訴我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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