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明捧著油紙包,靜靜站在高小菲的病房門外,輕輕敲了敲門。


    “誰啊?!等會兒!”裏麵猛地傳來李曉霞有些慌亂的聲音。


    緊跟著又響起“撲通”、“砰”、“咕嚕”的幾聲響,以及“哎喲”一聲叫。


    王思明心頭一跳,難不成裏麵正在打架?是那姓林的小子來找麻煩了?


    “高知青,李知青,別怕,我來了!”他猛地一把推開房門。


    卻見高小菲正默默躺在病床上,李曉霞捂著腦袋,表情痛苦地蹲在床邊。


    她的旁邊倒著一把椅子,一個搪瓷盆倒扣在地上,幾件衣物散落在地。


    整間病房,除了高小菲和李曉霞就再無他人。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病床上,高小菲眉頭緊蹙,閉著眼睛,雙手卻顫抖地抓緊了床單。


    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曉霞這邊竟然把裝了她衣物的盆給不小心摔在地上!


    現在豈不是都被王思明給看到了?她的臉麵全丟盡了!


    一向驕傲的她,此刻就像被打落到塵埃裏,低得抬不起頭來。


    “高知青,李知青,這是咋了?”王思明眼神一閃,一臉茫然地問道。


    李曉霞迴過神來,瞅瞅地上的衣物,又看看閉上雙眼的高小菲,心裏暗道糟糕!


    都怪她做事笨手笨腳,不過,也怪這個王思明!


    她霍地起身擋在衣物前邊,瞪著王思明,喊道:


    “王思明同誌,請你出去,你咋不經同意就進來?還有沒有禮貌?!”


    王思明一愣,趕緊把手裏的油紙包放在高小菲病床上,“對不起!我在外麵聽到聲響,還以為有人在欺負你們,一時情急,就進來了!


    這是給你們帶的肉包,我先走了!”說完,王思明轉身就走,還順帶把門給關緊。


    “曉霞?你怎麽能這樣說話?”高小菲睜開眼睛,不讚同地看向李曉霞。


    “嗚!我錯了!小菲!都怪我,等會兒我就給王思明同誌道歉。”


    李曉霞哭喪著一張臉,趕緊蹲下身整理地上的衣物。


    高小菲心裏歎了口氣,重新閉上眼睛。


    王思明這時已經慢慢走下樓梯,推開醫院大門,最後停在院裏一棵大樹下,掏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煙霧在靜謐的空氣中緩緩飄散,就像那些無處釋放的心情。


    他剛才看到地上的衣物時,就已經明白了當時的情況,也理解了高小菲的尷尬和悲哀。


    他的腦海中不停閃過與高小菲相遇的一幅幅畫麵。


    這個女孩總是把辮子紮得整整齊齊,衣服板正地沒有絲毫褶皺,就連上工累得不行時,也不會像別人那樣隨意坐在地上,而是要先在地上鋪一層紙,再小心翼翼地坐下。


    村裏的小夥子都說高知青漂亮,但不適合當媳婦兒。


    因為要是娶這樣一個有“潔癖”的媳婦,那家裏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可現在,一個平時這麽愛幹淨的女孩,一個總是驕傲地笑著的女孩,卻連自己最基本的尊嚴都保不住了,肯定比死還難受吧!


    就像他上輩子,最初也是一個愛幹淨的小孩。


    可是後來,沒人知道是什麽讓他流浪在異國街頭,抓起垃圾桶裏的的剩飯就吃,撿起一件破衣服不管髒臭就趕緊披在身上!


    那段深深埋在心底又被釘死的記憶,此刻不知為何冒出了頭!


    王思明輕輕吐出一口煙圈,抬頭看向夕陽,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仿佛正沉浸在痛苦的迴憶中,體內的力量開始亂躥起來。


    高小菲病房裏,李曉霞總算把剛才混亂的房間整理好。


    她把裝著髒衣服的盆端到水房裏先泡上,迴來就好奇地拆開王思明帶來的油紙包。


    瞬間,一股誘人的香氣撲麵而來。


    “哇!真的是包子,還有八個!”


    李曉霞開心地瞪大眼睛,先扶高小菲靠坐在床頭,緊接著抓起一個包子“嗖”地一下塞進高小菲嘴裏。


    高小菲本來不打算吃,卻不防李曉霞搞突然襲擊。


    她的牙齒不聽使喚地輕輕咬了一口,一股濃鬱的肉湯突然溢了出來,流進她的口腔。


    那美好的味道接觸到舌尖,讓她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那些傷心事兒好似瞬間都忘到了腦後。


    已經一天不肯吃飯的她,雙手立馬捧起肉包,大口大口啃了起來。


    李曉霞見狀,嘿嘿一笑。也抓起一個肉包吃了起來。


    兩人一時沒再說話,沒一會兒就把八個肉包吃了個幹淨,還有些意猶未盡。


    就在這時,病房門突然“砰”地一聲被猛地推開!


    “王思明,你怎麽又突然闖進來?”


    李曉霞轉頭沒好氣地說道,可看著進來的人,卻突然一愣,“你們誰啊?走錯門了吧?”


    隻見一個穿著一條黃色布拉吉的年輕姑娘,身後跟著兩個彪形大漢,趾高氣昂地走進來。


    “沒走錯!我就是來找她的!狐—狸—精!”那姑娘仰著下巴看向了高小菲。


    高小菲看到這女人,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女人她認識,據林嚴所說,這是從小糾纏他到大的一個姑娘,一朵徹徹底底的爛桃花!


    因為長著一雙三角眼,一直被林嚴嫌棄,對這姑娘愛搭不理的。


    可這姑娘卻一直不肯放棄,跟神經病似的,仗著有兩個兇狠的哥哥,不知道揍跑了多少他的愛慕者。


    這女人怎麽跑這兒來了?


    “哼!高小菲,趕緊把嚴哥哥的手表鋼筆皮帶統統還迴來!分手就分手,竟然這麽不要臉要分手費?!誰給你的膽子!


    你知不知道,那手表鋼筆和皮帶,可都是我送給嚴哥哥的定情信物!”


    三角眼姑娘雙眉倒豎,朝高小菲直直地伸出了手。


    “喂!你是從哪嘎達冒出來的玩意兒?憑啥管我們小菲的事兒?!”李曉霞噌地站起身,滿臉怒容。


    三角眼姑娘挑了挑眉,嗬嗬一笑,“憑啥?就憑我是嚴哥哥的未來對象!就憑我身後打遍街坊無敵手的兩位哥哥!


    哼!你倆一個癱子,一個傻子,最好識相一點兒!否則,我可就不客氣了!”


    那兩個彪形大漢,摩拳擦掌,緩緩上前,病房裏的空氣瞬間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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