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山縣醫院,某間病房裏。


    林野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依舊昏迷不醒。


    張翠花守在一旁,雙眼布滿血絲,一刻也不敢放鬆。


    她的腦海中不斷迴響著大夫鄭重的囑咐:“病人剛做完手術,今晚至關重要,隨時可能出現各種狀況。


    你一定要寸步不離地守著,密切關注他的唿吸、臉色等變化。一旦發現異常,要馬上通知我們。”


    想到這裏,她的心不由得又揪緊了,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嘶!不能睡,千萬不能睡著。”


    她那胳膊上,已經青青紫紫,一片斑駁。


    時間悄然流逝,深夜的病房安靜得隻能聽到林野微弱的唿吸聲。


    張翠花時不時地伸出手,輕輕觸碰林野的額頭,感受著他的溫度。


    “小野,你快點醒來啊!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突然,林野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張翠花臉上頓時露出驚喜,難道小野這是要醒了?


    她緊張地湊近林野,卻見他眉頭微微皺起,唿吸也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小野!你這是咋了?”張翠花猛地想起大夫的話,趕忙快步衝到病房門口,朝著走廊大聲唿喊:“大夫!快來啊!”


    很快,一位大夫和兩名護士匆匆跑來,仔細給林野做著身體檢查。


    張翠花緊緊盯著大夫,心提到了嗓子眼,雙手緊緊絞在一起。


    “目前來看,病人的情況有些不穩定,但還不算嚴重,我們再觀察看看,你也不要太擔心。”陳大夫檢查完,麵色沉穩地說。


    “好的,麻煩你了大夫,我會好好看著他的。”


    張翠花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可懸著的心卻始終沒有放下。


    她輕輕握住林野的手,嘴裏喃喃道:“小野,你一定要撐過去啊!


    等你醒了,嬸子給你蒸香噴噴的雞蛋糕吃,別人誰也不給,就給你吃。


    小野,你是個好孩子,嬸子特別稀罕你,等你醒了就給嬸子當幹兒子吧,不告訴你娘,咱們偷偷結幹親......”


    說著說著,她眼中不自覺地流下淚來。


    心裏卻把山上那頭野豬罵了一百遍!它禍害誰不行,為啥偏要禍害小野?


    還有那天殺的柳夢!沒錯,她恨不得當麵扇那娘們兩巴掌!


    當年她咋就沒看出那娘們心這麽狠呢?


    她第一次見小野時就知道這孩子瘦,可是,誰知道他竟瘦成這樣?


    那被醫生纏得緊緊的繃帶和紗布下的身體,一摸全都是骨頭!


    醫生都說了,這孩子不僅天生體質不好,恐怕從小到大就沒吃過飽飯。


    她實在想不通,城裏竟那麽窮了嗎?他們鄉下人過得艱難吧,可也沒把孩子餓成小野這樣?


    她十分懷疑小野是不是在城裏遭到了虐待!


    小野這麽好的孩子,柳夢那娘們竟然不稀罕?不稀罕給她呀,她張翠花願意要!


    “滴答滴答!”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絲絲涼意從窗縫裏鑽了進來。


    張翠花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給林野往上掖了掖,然後又躡手躡腳地去窗邊,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過了一會兒,林野的臉色好了一些,眉頭舒展開來,唿吸也變得平穩起來。


    張翠花鬆了一口氣,隨後又使勁兒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夜還長著呢,她一定得看好小野。


    這一晚,難熬的不隻是張翠花,王老實同樣備受煎熬。


    他被王二民從知青點背迴家後,人就醒了。


    本以為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夢,醒來顧正旭還是他的兒子,由於他當年的調換才得以健康長大,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從不後悔!


    可王二民的話,瞬間就打破了他的幻想,如機槍一般噠噠噠掃射在他的心上。


    “爹,你說咱家老三在哪呢?他會不會正在管別人叫爹娘給他們當牛做馬?


    那些人會對他好嗎?他會不會被欺負、會不會沒飯吃、會不會受苦?”


    “夠了!”他當時大喊一聲,就把王二民給趕到了門外。


    他的老三還活著嗎?


    王老實的腦子猶如一團亂麻,一幕幕景象在腦子裏胡亂閃來閃去。


    他看到當年老三出生時那瘦弱的身體,看到小小的王思明病得奄奄一息,看到自己初見顧正旭時的高興自豪,又看到自己狠狠地把林野推向野豬。


    最後的畫麵定格在林野那單薄的背影上。


    老天爺!難道是因為他作孽太多,所以才讓他弄丟了兒子嗎?


    他的心瞬間被恐慌填滿,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黑省,無名鄉無名山溝的一個無名農場中。


    一個氣質溫柔的中年婦女,對著旁邊的顧衛國就是一頓錘,“睡什麽睡?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你還睡得著?”


    “噓!小點兒聲!”顧衛國緊緊抓住柳燕的雙手,“那你說怎麽辦?就算再急,咱現在也出不去!”


    “可是,我想看看咱的親生兒子,也不知道他這些年吃了多少苦,現在過得好不好?”


    柳燕說著說著,就撲到顧衛國懷裏小聲哭了起來。


    顧衛國皺著眉頭,輕輕拍著柳燕的後背安慰著。


    就在剛才,老李偷偷給他們帶來一封信。


    信是正陽寫的,老李這個關係,還是他在下放前偷偷告訴正陽的,當時也叮囑過他非大事急事,不必聯係。


    畢竟他們現在這個境況,還是少聯係的好。


    等他們忐忑地拆開信看完,簡直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照信上所說,自家兒子出生後就被王老實給調包了,然後柳夢又把王老實的兒子調包了。


    也就是說,他和柳燕從小捧在手心長大的孩子是繼妹柳夢的孩子?


    而他們親生的孩子卻從小在鄉下王老實家長大?


    荒唐,簡直太荒唐了!


    “衛國,我想見見兒子,咱們能不能找小金想想辦法?”柳燕擦了把眼淚,抬起頭。


    顧衛國皺眉沉思了一瞬,搖搖頭,“現在不行,得等等,再等等。”


    “思明......”柳燕捂住嘴,忍不住又哭起來。


    康山縣,機械廠宿舍。


    王思明和朱孝常正在忘我學習,主要是鄺師傅說明天要抽查他書本上的知識。


    至於到底考哪本?老頭說了,隨機!


    神特麽隨機!王思明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乖乖捧起了書本。


    “阿嚏!阿嚏!阿嚏!”他正看著書,突然就打起了噴嚏,也不知道是誰在念叨他?會是娘嗎?


    他繼續迅速掃視著書本,心裏卻忍不住歎息,真是一個難熬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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