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小舅!我去給小舅開門!”王大軍停下掏錢的動作,火急火燎地跳下地,朝門外跑去。


    王二民本來還等著王大軍掏錢呢,結果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心裏暗暗嘀咕,大哥著啥急啊,就不能把錢掏了再走嗎?


    張翠花和王老實也趕緊下了地,王二民無奈,隻好撇撇嘴也跟了上去。


    張翠花幾人來到院子裏,隻見王大軍正幫著張小舅把一個手推車推進來。


    “栓子,咋這麽晚過來?還推著推車?”張翠花納悶地問道。


    “二姐,好事兒啊!我給你買到被褥了,都在車上呢!”


    張小舅擦了把頭上的汗,把手電筒照向車上的被褥。


    “啊!這麽多!”張翠花驚訝得瞪大了眼睛,趕緊吩咐王老實爺三兒把被褥搬到裏屋炕上。


    然後,她拽著張小舅的胳膊,先進了屋。


    村裏不比城裏,現在也沒扯電線,屋裏點著一盞煤油燈,昏黃昏黃的。


    張翠花先倒了一碗水,又挖了半勺白糖,端過來遞給張小舅。


    “栓子,你都這麽大的人了,還得讓姐說你?這被褥非得大晚上送來?夜路就那麽好走?”


    張翠花白了張小舅一眼,語氣略帶責怪。


    張小舅嘿嘿一笑,接過水咕咚咕咚就喝了個精光,然後把碗放在炕上。


    “二姐,我這不是怕你著急嗎,一買到被褥就想趕緊給你送過來。


    再說了,我給畜生看病,哪有個正常的下班點兒啊,走夜路都習慣了,沒啥事兒。”


    張翠花皺著眉頭,抬手就朝張小舅胳膊拍了一下,“你就上點心吧,走夜路多危險啊!


    你不知道,前幾天三道溝子有個人,晚上走夜路不小心掉到溝渠裏,把腳給摔壞了。


    以後你要是下村裏給畜生看病,天黑了就去找大隊部,他們還能不讓你住一晚?”


    “嗯呐,我知道了,姐。”張小舅笑著撓了撓頭。


    這時候,王老實爺三兒已經把推車上的被褥都給倒騰迴來了。


    王二民看著炕上摞得高高的被子,心裏一陣歡喜。


    這應該就是給自己結婚準備的彩禮了,沒想到小舅還挺有辦法的。


    他好奇地攤開一個被子,一眼就看到一大塊泥巴,“呀!咋這麽埋汰?”


    他又趕緊去扒拉別的被褥,發現上麵都是泥點子和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小舅,這是咋迴事兒?”


    張小舅神秘一笑,緩緩說道:“好就好在這埋汰上了!這麽好的被褥,不埋汰能輪到咱們?


    你們好好看看這被褥,猜猜得多少錢一套?”


    王二民聽了張小舅的話,重新低下頭觀察手中的被子。


    張翠花也端著煤油燈走上前,抖開一個被子,就瞧見大紅色的被麵上是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特別喜慶。


    再抖開一個被子,被麵上是龍鳳呈祥的圖案,龍鳳栩栩如生。


    “二姐,這是五斤的棉花被,那褥子我估摸著也有四斤了。”張小舅說道。


    張翠花摸了摸被子,厚實又柔軟。除了麵上有些泥土,顏色是真鮮亮。


    “栓子,這被褥不便宜吧?這到底花了多少錢?家裏借的錢可能不夠啊!”


    張翠花愛不釋手的摩挲著被子,眼裏卻閃過一絲擔憂。


    王大軍也湊到被子邊瞅了瞅,“小舅,這被褥怎麽著也得十幾塊一套了吧?”


    他見過小福準備的嫁妝,那被子就跟這差不多。


    聽周大廚說,一套被褥得十幾塊呢,就這還不好倒騰,都是一年年慢慢攢下來的。


    王二民一聽,瞪大了眼睛,再看就覺得這被褥除了髒,處處都好。


    張翠花也是識貨的,隻是一想到錢就耷拉下肩膀。


    張小舅看到張翠花的神態,也不敢賣關子了,趕緊說道:“二姐,不貴!一套被褥才五塊錢!”


    張翠花幾人都扭過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真的,我沒騙你們。”張小舅趕忙把今晚和小釘子交易的事兒講了一遍。


    聽完張小舅的話,一大家子都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被麵雖然髒,但也都是土,拆開洗洗就幹淨了。


    到時借個熨鬥熨得平平整整,再縫上,誰能說這不是新的?


    本來剛才還在為彩禮發愁呢,沒想到運氣這麽好,讓自家撿了個大便宜。


    “栓子,這次可多虧你了!你不知道,今天蘭家的彩禮又變卦了,要八套被褥!


    我剛才可愁死了!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拿錢!”張翠花說完,風風火火地出了屋門。


    望著張翠花微微有些佝僂的背影,張小舅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他扭頭看向王二民,語氣嚴厲地說道:


    “二民!你瞧瞧為了你的婚事,這段時間都把你娘折騰成啥樣了?


    你就一點也不心疼嗎?”


    王二民被看得臉皮發紅,低下了頭。


    張小舅皺著眉,繼續說道:“二民啊,你娘為了給你準備彩禮,借了不少錢。


    這次被褥雖然便宜,但買完後估計錢又不夠擺酒了!你就沒尋思著幫幫你娘?


    你就忍心看著她天天發愁?”


    說到這裏,張小舅“啪”地一聲狠狠一巴掌拍在了炕上!


    王二民嚇得一激靈,猛地抬起頭,驚訝地看向張小舅。


    “二民,我昨天托人找棉花,去過收購站,那裏有個熟人可提到過你。”張小舅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自從張小舅過來,就躲在一邊吧嗒吧嗒抽煙的王老實,也抬頭看向王二民。


    王二民心裏一跳,難道自己賣人參和藥材的事兒讓小舅給知道了?


    那可是他的私房錢啊,現在也就攢了一百三十塊!


    難道,這就要全部上交了嗎?


    不對,小舅肯定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錢!


    這時,張翠花拿著錢快步走進屋,張小舅瞥了王二民一眼,轉頭看向張翠花,“二姐,你不知道......”


    “娘!”王二民猛地喊了一聲,打斷張小舅。


    “娘,我有個好事兒告訴你,我掙錢了,整整六十塊,你不用為我的婚事發愁了......”


    張翠花聽王二民講著事情的來龍去脈,臉上沒什麽表情,身板卻慢慢挺直了。


    機械廠宿舍裏,王思明好似做了個美夢,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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