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是被捅了個大窟窿,雨嘩啦啦地下個不停,絲毫沒有要停下的跡象。


    王思明自己都搞不明白,進了機械廠後,為啥沒迴自己的宿舍,卻不知不覺來到了鄺師傅的宿舍門外。


    他撐著傘,靜靜地蹲在那裏,宛如一隻新冒出來的,寂靜又孤獨的蘑菇。


    給鄺師傅的宿舍增添了一道別樣的風景!


    突然,宿舍門被猛地推開,鄺師傅驚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王?!你小子這是整的哪一出?”


    王思明緩緩抬起頭,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得,你可別笑了!這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可不想瞧!”


    鄺師傅一邊說著,一邊蹲下身,一把拉起王思明。


    他隻覺得這小子渾身冷冰冰的,趕緊把他推進宿舍,飛快地倒了一茶缸熱水遞給他


    “你先在這兒待著,喝點熱水暖和暖和,我去上個廁所,馬上就迴來!”


    鄺師傅說完,便匆匆跑出門,隻給王思明留下一個不停倒騰著長腿的身影。


    王思明捧著茶缸,溫熱的觸感漸漸傳遍全身。


    他呆呆地望向跑出去的鄺師傅,隻見這老頭急得連門都忘了關,撐著傘大步朝廁所的方向跑去,那舊舊的拖鞋踩在雨地裏,濺起一片片高高的水花。


    王思明一時竟有些看呆了,“這老頭,居然跑得這麽歡快嗎?”


    他腦海裏不自覺地浮現出自己迴來的這一路。


    這一路,他走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迴到機械廠。


    一路上,他不知摔了多少跤,嘴裏啃了多少泥。


    憑著這一路的啃泥經驗,他敢說東北的土地特別肥沃,甚至在苦澀中還帶著一股隱隱的甘甜。


    然而,他心中那個熟悉的高家村,卻仿佛籠罩在一片迷霧中,離他越來越遠。


    但這一切,包括他剛才不小心成了蘑菇,所有的這些,在雨中奔跑的老頭麵前,仿佛都不值得一提了!


    王思明怔怔地坐在椅子上,直到鄺師傅撐著傘迴來。


    鄺師傅先把傘撐開放在地上,然後直起身,一如既往的背著雙手,低頭看著他,一臉淡定卻又眼露緊張地問道:


    “你小子,今天不是迴家了嗎?咋下這麽大雨還跑迴來,出啥事兒了?


    說說看,說不定我這老頭能幫上忙呢?”


    王思明隻是呆呆地看著他,一時沒有出聲。


    鄺師傅一下子急了,大手一揮,“是缺錢還是缺票,你小子盡管說!


    我每月工資可高了,攢了不少呢!多的不說,先挪給你一千塊錢指定沒問題!”


    王思明依舊捧著茶缸呆呆地看著他,沒有一絲迴應。


    其實,他是被鄺師傅的闊氣給驚呆了!


    “媽呀!鄺師傅竟然這麽富,不愧是八級鉗工啊!每月工資一百多呢!”


    王思明在心裏暗暗嘀咕著,不由得生出一股羨慕之情。


    “咋?難道不是錢的事兒?”


    鄺師傅見王思明愣愣地不說話,自己又開始猜測起來。


    接著,他趕緊翻開抽屜,彎著腰在裏麵翻來找去。


    “嘿!找到了!”鄺師傅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把剛找出來的一遝票據一股腦塞到王思明手裏。


    “你看看需要啥,不用客氣,盡管拿!”


    王思明低下頭,機械地把手中的票據一一展開,瞬間,一股“富豪”的氣息撲麵而來!


    自行車票、縫紉機票、手表票、收音機票、酒票、油票......


    他差點雙膝一軟跪下去,大喊一聲“師傅”!


    不過,他很快就迴過神來,硬生生止住了自己。


    “哼!不就是三轉一響的票和各種稀缺票嘛,自己根本就不需要票!自己有成品!”


    王思明撇了撇嘴,一言不發地把票推迴給鄺師傅。


    “啥意思?不是要這個?那你哭喪著臉到底是想要啥?別打啞謎,直接說啊!”


    鄺師傅眉頭緊皺,焦急地看著王思明。


    不知為何,王思明突然被此時的鄺師傅給逗笑了,“哈哈!師傅,我啥也不需要!


    你好好休息,我先迴宿舍了!”


    說完,王思明站起身,快步走出屋門,撐著傘一步一步走遠了。


    “哎?你小子有啥需要幫忙的直說啊,我還是有幾個朋友的!”


    鄺師傅追到宿舍門口,朝著王思明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等王思明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才緩緩關上門,插上插銷。


    此時,他的眼裏滿是擔憂,“哎!這孩子到底咋了?那模樣,真讓人心疼啊!”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緊接著,他似乎想起了什麽,立刻衝到桌前,彎下腰在抽屜裏翻找起來。


    沒多久,他找出一個小本子。


    看著這個紅塑料皮的小本子,他的心情不禁有些複雜。


    輕輕翻開,一個個姓名和職位躍然眼前,這些可都是他的一些“豬朋狗友”。


    他翻了一頁又一頁,然後輕輕歎了口氣。


    “唉!這孩子,有事兒咋不直說呢?不知道我其實很有能耐的嗎?


    剛才還說什麽‘師傅,我啥也不需要!’就那張哭喪的臉,誰信啊?


    等等,他剛才叫我啥?師傅?是師傅?不是鄺師傅?!”


    鄺師傅驚訝地瞪大雙眼,愣了一瞬後,不由得高高跳了起來!


    “我就知道,我這麽厲害的一個八級鉗工,又有哪個小學徒工能無視我的魅力呢?”


    他一邊得意地笑著,一邊穿著花褲衩撲向自己的床。


    王思明迴到自己的宿舍,看到門上的大鎖頭,就知道朱孝常今晚沒迴來。


    他走進宿舍,插上屋門,接著把窗簾嚴嚴實實地拉上,隨後便一閃身進入了空間。


    然後,他一邊快步朝浴室走去,一邊霸氣地脫著衣服,衣服一件一件地被扔在路上。


    “哼!我才不會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呢,那是愚蠢!”


    當他脫得一-絲-不-掛時,已經走到了浴室門口。


    他忍不住迴頭一瞧,就看到一路上那孤零零的幾件藍色的工服!


    王思明:“......唉!咋感覺跟電視劇裏差點啥呢?


    莫非是差了條裙子和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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