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王思明叼著煙,歪頭笑了一下,隨即將煙夾在手指間,低垂下眼眸。


    “二哥,我餓了,這事兒等吃完飯再說吧。”


    王二民一瞧王思明沒拒絕,心中頓時大喜,他就知道老三是最重感情的人了!


    “好好好!老三,那咱趕緊迴家吃飯!娘應該快把飯做好了!”


    王二民滿臉笑容,邁著歡快的步伐走在王思明的身旁,嘴裏不時嘮叨著學開拖拉機的趣事。


    很快,兩人便迴到了院子。


    此時,王大軍正拿著大掃帚打掃院子,林野在菜地裏拔草,王小妮在炕梢發現一堆溜溜兒後,歡喜地捧到院子裏,趴在地上專心地彈著。


    “老三,你腦袋的傷咋樣了?現在好全了沒?”


    王大軍看到王思明拆了紗布,一臉關切地問道。


    “好了。”王思明抿了抿嘴唇,輕聲迴答。


    “三哥,是你給我買的溜溜兒吧?你真是全村最好的哥哥!”


    王小妮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衝過來抱了王思明的大腿一下,緊接著又一溜煙地跑迴去彈起了溜溜兒。


    “明子,迴來了!”林野撓著頭,露出憨憨的笑容。


    “嗯。”王思明微微點了點頭。


    “老三,走,咱們先在樹蔭下坐會兒!等會兒就能吃飯了!”


    王二民殷勤地給王思明搬來板凳,然後嘴巴又像機關槍似的嘚嘚嘚不停地說起來。


    王思明卻沒去聽王二民在說些什麽,他抬頭望向天空,隻見一大片烏雲緩緩飄了過來。


    裏屋,王老實正心事重重地坐在炕頭,“吧嗒吧嗒”抽著煙,跟張翠花商量著王二民彩禮的事兒。


    他敲了敲煙袋鍋,出口的話跟王二民如出一轍,“這彩禮錢,讓老三多少出一點兒!


    畢竟咱家供他讀書這麽多年可不容易,費了不少錢,現在他有出息了,幫幫家裏也是應該的。”


    “啥?”張翠花不可置信地看向王老實,“孩他爹?老二結婚,可沒有讓兄弟出錢的道理!”


    “那你說,你去借那麽多錢,將來誰還?這債還不是咱老兩口背?


    再怎麽著,這老些錢也得好幾年才能還清啊!


    咱把三兒養這麽大,他也該心疼心疼咱們這當爹娘的吧!”


    王老實皺著眉頭,一隻手輕輕摸上了受傷的腳。


    “不行!我不同意!這事兒你想都別想!”


    張翠花狠狠瞪了王老實一眼,就手腳麻利地把炕桌擺好,轉身去了外屋地。


    王老實沉默地抽著煙,臉上一片愁苦。


    他心裏暗自思忖著,下午那陣兒,小旭這孩子急匆匆地跑了,也不知道現在咋樣了?


    知道自己的身世有問題,這孩子肯定受到打擊了吧!


    唉!都怪自己沒本事,否則也不用這孩子受這些苦!


    還有老二的婚事,現在彩禮降下來了,蘭姑娘那麽好的兒媳婦必須得娶!


    家裏困難,讓老三出些力又能咋樣?孩他娘就是偏心老三!


    不行,等會兒晚上,他可得跟老三好好說道說道!


    張翠花迅速地把飯菜擺上桌,這才拉開屋門,朝院子裏大聲喊道:“吃飯了!都趕緊滴!”


    院子裏幾人趕忙應了一聲,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兒,走到水盆那裏洗手。


    等幾人圍坐在炕桌前,就看到了桌上那碗豬肉燉粉條,這是張翠花中午特意留下的一半。


    王二民眼珠轉了轉,他一尋思就是老三帶迴來的,看來老三的家底比他想象的豐厚啊。


    張翠花先給王思明和林野各夾了兩塊豬肉,這才允許大家動筷子。


    家裏沒有吃飯不說話的規矩,所以每次吃飯,大家都是邊吃邊說,熱熱鬧鬧的。


    王思明沉默地吃著飯,聽著“家人”的熱鬧,心裏仿佛破了個洞,唿唿地有冷風吹進來。


    他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到外屋地去看自己的書箱子。


    “這老三,今天是咋了,沒胃口嗎?”


    王二民看到王思明碗裏還有大肥肉沒吃,趕忙夾起來放進自己嘴裏,嚼得滿嘴流油。


    張翠花有些擔憂地朝外屋地看了一眼,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王思明打開書箱,把自己的信件、日記本都一股腦兒收進了空間。


    現在書箱裏就隻剩下他從小學到高中,保存的十分完好的課本了。


    然後他就默默地走進院子,坐在板凳上。


    已經起風了,院子裏的菜葉輕輕抖動著,頭上的杏樹枝前後搖擺著。


    王思明環顧著這個院子,雖然他來這裏也才不久,但確實在這個院子裏有過太多歡喜。


    然而此刻,這些歡喜卻如同風中的塵埃,顯得那麽縹緲。


    他靜靜地坐著,直到林野推開屋門,在張翠花的嘮叨聲中滿麵笑容地離開院子。


    接著,王老實就推開屋門,直直站在門裏麵,好似站在一片陰影中,“老三,進來一下!我有話要說!”


    王思明嘴角微微勾起,聽話地跟進了屋。


    現在裏屋,爹、娘、大哥、二哥、王小妮,一家人全了!


    王老實上了炕,又抄起煙袋鍋子,清了清嗓子說道:


    “今天咱家有個事兒,我說一說,你們聽聽該咋辦?


    老二之前跟蘭姑娘相親的事兒,你們也知道。


    之前是蘭家要的彩禮太過分,咱家壓根就滿足不了,所以才放棄了這門親事。


    但今天出現了轉機,花媒婆帶來了好消息,蘭家不要縫紉機了!


    但卻要六十六塊錢彩禮,六套被褥和新衣服,你們說可咋辦?”


    王思明坐在炕梢,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王二民焦急地抬眼瞅了瞅王思明,心裏暗自嘀咕著:老三咋還不說話?這彩禮不是他出一部分錢嗎?


    王小妮趴在炕上自顧自地玩著溜溜兒。


    王大軍坐在地上的板凳上,皺眉想了一會兒,隨後說道:


    “爹,娘,咱家蓋房子錢都花得差不多了,錢要是不湊手的話,要不我跟周大廚借點?”


    “你快拉倒吧!你的婚事,人家女方一分錢彩禮都不要,現在老二結婚,你跟老丈人借錢?


    這不是打我跟你爹的臉嗎?”張翠花沒好氣地看著王大軍,隻感覺手裏癢癢,朝笤帚疙瘩摸去。


    緊接著她又開口說道:“這事兒不用你們管,我去跟你小舅借點,再朝鄉親們借借,肯定能湊齊。”


    她心想實在不夠就跟高五哥借點。


    也不知道孩他爹是咋迴事,不會是想逼老三出錢吧?


    張翠花猛地扭過頭,瞪向王老實。


    王老實避開張翠花的目光,眼睛卻直直看向王思明,“老三,這錢,你出五十塊行不?


    我記得你跟你娘說過,你拿的是轉正後的工資,每月三十五塊?


    你要不先跟工廠的師傅借借,等有了再還他們?”


    王二民渾身一震,瞪大眼睛,他隻想讓老三出三十塊,沒想到爹更狠,要五十塊?


    而且,竟然還不是借的?


    王思明抬起頭,臉上微微一笑,語氣卻無比冰冷:“哦?確定要我出錢嗎?


    那你說憑啥呢,就憑你說你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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