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似乎瞬間陷入了沉寂,隻聽到張大舅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王思明小心翼翼瞅了瞅張翠花,就見他娘的臉已經黑得跟鍋底似的。


    “翠花,你瞅瞅!這就是你大嫂的侄女二丫!”


    張大舅走到跟前,胡亂抹了把頭上的汗,指著旁邊的姑娘說道,緊接著又趕忙吩咐旁邊的姑娘,“二丫,這就是你姨!”


    “姨!”那姑娘雙手緊緊揪著自己的衣角,抬頭輕輕叫了一聲,就不知道該說啥了。


    王思明朝她瞧過去,就見姑娘個頭小小的,穿著一身補丁摞補丁的衣褲,平凡的臉蛋上那雙眼睛倒是極為出彩,水汪汪的,眼睫毛又長又密。


    這時候,進屋換好家常衣服的王老實和王二民推開門,出來就看見張大舅一臉熱情地看向他倆。


    “哎喲!妹夫你出來了,二民正好你也在,我把二丫帶來相看了!你們先嘮著,我先進去喝口水!”張大舅說完就自顧自開門進了屋。


    王老實和王二民全都一臉懵逼地看向張翠花。


    張翠花沒好氣地說:“老二,你傻站著幹啥呢?不就請了半上午假嗎?還不趕緊去公社培訓去!”


    “哦。”王二民迴過神,往頭上扣上大草帽,趕忙走出了院門。


    王老實見狀,暗暗鬆了口氣,啥也沒說,就匆匆奔後院幹活去了。


    這時那姑娘反倒不緊張了,鬆開揪著衣角的手,抬頭大咧咧地四處打量起來。


    張翠花強壓下心頭的怒火,給二丫拿了一張小板凳,“二丫,快坐!你姑父就是個不著調的,大老遠帶你來串門,也不給你戴個草帽。”


    說著,又扭頭看向王思明,“三兒,進去給二丫端碗水出來,這一路過來指定渴壞了!”


    “好嘞,娘!”


    王思明趕忙走進外屋地,就見張大舅拿著葫蘆瓢,仰著脖子“咕咚咕咚”地灌著水,好些水豪放地從嘴角流下來灑在脖子和衣服上。


    王思明嘴角抽了抽,“大舅,水灑衣服上了!”


    張大舅兩瓢水喝完,“砰”地一下把水瓢扔在水缸蓋子上,使勁兒一抹嘴,“沒事兒,哪有那麽多講究,灑就灑了唄,涼快!”


    說完,在外屋地的窗台上抓了個蒲扇,扇著風就走出去了。


    王思明搖搖頭,舀了一碗水,想了想,怕二丫誤會,連糖都沒敢放,就端出去了。


    “謝謝!”二丫粗聲粗氣地說道,她走了這麽遠的路早就渴得嗓子冒煙,接過水三兩口就喝了幹淨。


    張大舅手裏拿著大蒲扇使勁兒地扇著,到處撒摸了一圈,有些納悶地嘟囔著,“二民咋不見了呢?”


    “大哥!”張翠花猛地一聲高喊,愣是把張大舅嚇得一哆嗦。


    “咋了,翠花?”


    張翠花拍著胸口,緩了口氣,扭頭對王思明說:“三兒,你先招唿著二丫!我跟你大舅說幾句話!”說完就拽著張大舅的胳膊進了裏屋。


    王思明隻好又看向二丫,“二丫姐,你還渴嗎?要不要再給你倒碗水?”


    他本來隻是沒話找話客套一下,沒想到二丫卻點點頭,“再給我倒兩碗水吧,這點兒可不夠喝!”


    “......哦!好!”王思明趕緊接過碗又去倒了一碗水端出來,二丫轉眼喝光了,又端出一碗水,又喝光了。


    緊接著,二丫的肚子又“咕嚕嚕”地叫起來。


    “那個......有沒有吃的?我這一大早就被姑父叫出來,飯都沒顧上吃。”二丫的大眼睛眨巴了兩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等著,二丫姐!我這就去給你拿!”


    王思明心裏覺得有些好笑,進了外屋地就掀開鍋蓋,那裏有早上娘給自己留的玉米餅子,早上他就吃了半個,現在還有一個半。


    他把這一個半玉米餅放在碗裏,又拿了一棵大蔥,給端到院子裏,要迴去端大醬時卻被二丫攔住了。


    “弟,不用麻煩了,這樣就挺好!”


    說著,二丫就一口餅子,一口大蔥吃了起來,那仿佛吃著什麽美味的樣子,把王思明都給看餓了。


    這時,屋裏突然傳來一聲憤怒的大喊:“大哥,你跟大嫂能不能別插手我家的事?我家老大、老二的婚事都定了!”


    王思明轉頭朝窗口看過去,想來他娘肯定被大舅給氣壞了!


    二丫卻跟沒事人一樣,邊吃著餅子邊看著王思明說道:


    “弟,我就說姑姑、姑父不靠譜,我爹娘非不信!非要我跟著過來一趟,這下耽誤家裏好多活呢!”


    王思明忍不住笑出聲,“二丫姐,你知道我大舅、你姑父帶你來幹嘛嗎?”


    “相看嘛!我家條件不好,我還長這麽矮,別人都看不上我。


    我知道你家肯定也看不上,本來我也沒覺得能成的。”二丫不以為意地說著,又狠狠咬了一口大餅子。


    王思明看著眼前的姑娘,不讚同地說道:“二丫姐,別這麽說自己!你這身高也有一米五三了吧,不算矮了!


    我偷偷跟你說啊,南方有很多小個子的,再說了,你知道你為啥長得矮嗎?”


    二丫把嘴裏的餅子咽下,好奇地抬起頭,“為啥?”


    “你沒聽過那句話嗎,有些人個子之所以長得矮,就是因為心眼太多了,給墜的長不高!”王思明笑著說道。


    “啊?哈哈!”二丫開心地笑起來。


    這時候,屋裏又傳來張大舅的嚷嚷聲,“翠花,既然老大、老二不行,那不是還有老三嗎?正好兩人年紀也相當!”


    王思明就見二丫猛地朝自己看了過來,嚇得他連忙擺手,“二丫姐,不行啊!


    我才十八歲,剛成年啊!還有兩年才到法定結婚年齡呢,可不能耽誤你啊!”


    二丫朝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弟!你放心好了,我一看你就是小弟弟,一點兒也不想跟你結婚!”


    啥玩意兒?小弟弟?王思明頭上垂下數道黑線!


    他內心的小人抓狂地咆哮著,二丫若無其事地吃著餅子,院子裏的麻雀悄悄地落在地上,不停叨著地裏的草籽,張大舅在裏屋的聲音越來越低,已經幾乎聽不見了。


    王思明抬頭望了一眼天空,隻覺得吧,還挺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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