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白花瓣飄飛的杏花樹下,臨湖鋪了厚厚的墊子,白景源帶著柳氏二女坐在寬大的書案後,正一邊含笑閑聊,一邊提筆畫畫。


    經過好幾年的努力,又攤上白景源這麽個腦洞巨多的主子,


    這年代實在沒什麽娛樂項目,白景源就把以前學得一般的國畫撿了起來,多年過去,水平已經很是不錯了。


    見他不一會兒就畫出幾隻半透明的小蝦,又添了幾支殘荷,讓那小蝦看起來越發活靈活現,柳桑長在水邊,喜歡這些東西,見此興奮得想跳起來,又強壓下那股衝動。


    白景源就把畫紙抽出,順手遞給她:“喏,喜歡就拿去玩吧!高興了,想跳就跳!成天拘著自己,何苦來哉?”


    柳桑便紅著臉,再也蹦不起來了,隻揪著裙擺去推柳雉的背:“大王還有精神取笑妾身,想必精力旺盛得很,雉喜歡什麽,快些讓大王畫來吧!”


    雉不是扭捏的人,想了想,指著天道:“那大王就畫一隻鵠可好?鵠肉多。”


    鵠是大澤野人難得的美味,因為鵠特別警醒,想要抓住很難,當年在大澤裏,雉跟著她阿姊過活,從小隻吃了一迴,就念念不忘。


    那時候她還小,不止一次跟白景源說起,若是天上突然有一隻鵠飛不動了,正正落在她麵前摔死了,該多好啊!


    白景源想著這些,自是撩起袖子,認真畫了起來。


    待一幅野鵠南飛秋景圖畫得差不多,皰彘那邊的肉也烤好了第一批。


    今日陽光燦爛,微風徐徐,在這杏花樹下一邊哄女孩子開心,一遍吃喝玩樂,簡直完美!


    可惜,這頓烤肉他還是沒能吃上。


    太後娘娘的人來得很及時,就在他夾起第一片滋滋冒油的烤鹿肉,馬上就要放進嘴裏的時候,支離帶人過來請他了,也不知是不是早就埋伏好了,就等他舉筷。


    想來是太後娘娘聽說了公子槊的事,要找他要個說法了,白景源頓覺頭痛。


    正偏頭看向皰彘,打算帶個廚子過去給太後娘娘烤點肉吃,好讓她吃人嘴軟別罵太狠的時候,支離笑道:“大王還是留著自己吃吧!娘娘今日吃素。”


    吃素?


    不殺生?


    支離這是暗示他,任袖這次並沒有大發雷霆?


    想來也是,出嫁都能帶著情人的她,想來和先王感情也不深厚,並不會因公子槊的存在,就吃醋嫉妒那個生下公子槊的女人。


    她隻會考慮槊的存在,會不會損害到她的利益。


    稍微鬆口氣,白景源一邊尋思著該怎麽解釋才能少點麻煩,一邊跟著支離到了永壽殿。


    太後娘娘的確正在吃素。


    特質的小號溫鼎放在身前長案上,下麵是裝著火炭的托盤,上麵是創造性鑄成五宮格的鼎,太後娘娘此時正舉著一雙特製的長筷子,在往其中一個格子裏下豆腐。


    吃得也不複雜,案上漆盤中,隻十來朵口蘑、幾塊豆腐、一把鮮嫩的小白菜,十來根米粉還有一小撮豆皮兒,以及一小碟子用醋醃的開胃白蘿卜片。


    任袖是鄭人,鄭國多山,鄭人喜食蘑菇,任袖也不例外,白景源卻是怕死,從來不吃這個。


    倒是那白蘿卜片讓他看了就口舌生津。


    切得很薄的白蘿卜用醋浸了,再放一點點糖,吃起來爽口清甜,還帶著酸,最是開胃了。


    還有那初春時節,溫泉邊養大的小白菜,用濃白的魚湯做底涮著吃,脆生生,甜絲絲,也是一道美味。


    白景源咽了口口水。


    不得不說,跟他相處久了,太後娘娘也越來越講究了,比如他就沒想過火鍋竄味兒的問題,所以他用的溫鼎,還沒有這麽精致。


    支離那話的確不假,可她吃素純粹是因為她嘴角冒了倆火泡,不好沾油葷,白景源一進門就看到了!


    也不知這老娘們兒又在為什麽事上火?


    之前還是想得太甜了。


    想到這,白景源走路都輕了許多,更別說厚著臉皮開口蹭飯了。


    哪知他沒有開口蹭飯的打算,任袖卻已經發現他一進門就打量她的菜了。


    “大王還餓著,還不給他弄點吃的來?”


    任袖語氣讓人猜不出她的心情,白景源怕麻煩,不想與她衝突,卻也不怵她,行過禮就安安心心的坐了下來,開始等待他的飯食。


    仆從應聲下去,沒多會兒就給他端來了同樣的溫鼎,隻是他的菜盤子裏有肉,有他愛吃的豆腐泡泡,還有幾條炸得酥脆的小魚。


    看在她這麽貼心的份兒上,白景源決定待會兒盡量配合她,不惹她生氣。


    “你有什麽要對為娘說的嗎?”


    自從兩人說開,商定好日後的相處模式之後,任袖就真的開始用母親的心態來對待他了,最明顯的一點就是,私下說話不再動不動就本宮本宮的了。


    白景源剛把豆腐、豆腐泡還有豆皮兒這些耐煮的放下去,聞聽此言,立刻放下筷子挺直腰板,雙手擱在膝頭,端正坐好。


    “今日兒帶著柳氏姐妹出宮遊玩,結果遇到槊與後氏子廝殺,兒初時不知他是何人,見他勇武,被圍攻還能殺人,便起了惜才之心,派人將他從河裏救了上來,還給他賜名,打算將他送入軍中,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的身份。”


    白景源雙手一攤,歎口氣道:“兒現在是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想來後氏定會當兒特意救他,左右人情已經給出去了,幹脆好人做到底,兒便將他送到叔父府上養傷去了。”


    後鏢狠下心的話,膽敢闖進宮裏,卻不敢闖叔魚府邸,將槊放他府上,就是要保他的命。


    白景源很是老實,一點私料都沒有加,當時怎麽想的,又是怎麽做的,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任袖。


    任袖被他逗得輕笑兩聲,數落一句“怎麽這種粗鄙之言都能說出口”,這才開口:“後殳已逝,你的王位如今已坐穩,這些人也是命苦,給他們一條生路也是積德,迴頭將他送去你叔父那裏吧!當然,我們也不能厚此薄彼,讓其他幾家,也把人一塊兒送去吧!日後如何,但憑他們的造化。”


    偷男人,還偷到她頭上,她不生氣是不可能的,自己的東西哪怕不喜歡呢?旁人也不該不告而取。


    不過她一向講究冤有頭債有主,這些小蝦米也無關緊要,放一馬就放一馬吧!左右進了叔魚麾下,也不會有人阻了他們的前途。


    見她還能笑,白景源一顆心放下大半,見豆腐泡煮的差不多了,忙將它們撈起來,小口咬破,喝裏麵的湯。


    正吃得專心,就聽任袖道:“這次叫你來,是想問問你,何時才能給為娘生下孫子來?沒有繼承人,社稷就不穩固,你當明白這個道理。”


    剛開始,她還說得很委婉,白景源覺得這個話題並不算危險,便故作輕鬆道:“母後,這種事要看緣分,待到合適……”


    不等他瞎話編完,任袖就將仆從揮退,讓支離和阿瑟兩人守好門窗,隻留他們二人。


    “好了,這種話別說了,還是省點口水吧!本宮問你,你不願與柳氏同房,可是因為害怕生下兒子,你就對我沒用了,會有生命之憂?”


    嘶!


    這話也問得太犀利了吧?


    讓他怎麽答?


    以他的處境,完全不擔心這個,是不可能的吧?


    見他不答,任袖突然就發起脾氣來,一把將她麵前的菜盤子掀了,豆腐青菜滾了一地。


    白景源心道,有種掀鼎啊!好怕怕哦!


    見他還是不答話,任袖怒道:“本宮如何待你,難道你都感受不到嗎?難道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這世道,誰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誰先來,就算你現在生下兒子,待你的兒子長成,本宮也已經是個年近五旬的老婦,難道那時候本宮還會是你的威脅嗎?到時候本宮怕是要對你百般討好,才能求存吧?!!”


    見她原來是在為這個上火,白景源頓時鬆了口氣,心道,若你能把我當兒子疼愛,待你老了,我自然也會像兒子一樣贍養你到老!


    不過這事兒全憑良心,恰好,任袖這人最不相信的就是良心。


    白景源心思電轉,歎口氣道:“娘娘,我叫你一聲母親,便會一輩子將你當做母親,隻要你不害我,我又怎麽會心生不滿的?之所以一直不與柳氏圓房,也是因為我們都還太小了,兒嚐聽聞,女子年紀太小,生孩子會很危險,若柳氏挺不過那一關,您覺得兒短時間內還能娶到另一個合適的夫人嗎?”


    他考慮的不無道理,如今各大世家都不願意嫁女兒給他了,他又不好千裏迢迢的去別國求取世家女,柳氏要真怎麽樣,他還真不好娶到新的夫人。


    任袖當年就是因為年紀太小,生公子白的時候難產,以至於傷了根本,這輩子都沒法再生,見他如此考慮,心裏發酸的同時,不免對他態度好了許多。


    白景源隻見她瞪大了眼睛,滿臉恍然,每一個細胞都透著“原來你現在還不行”,剛要反駁,就見任袖紅著臉尷尬道:


    “此事也是為娘考慮不周,該早點給你安排個善解人意的侍妾,教教你這些事才行。”


    上輩子荒唐那麽些年,鐵棒都快磨成針了,還需要人教?


    白景源也漲紅了臉,覺得這裏實在沒法待下去了,忙以袖掩麵,急奔而走,連告辭都沒顧上。


    任袖卻不因他的失禮而不悅,反而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吩咐庖廚將他還未吃完的小火鍋送去朝陽殿。


    被叔魚盯了十幾年,節約糧食已經成了她的本能。


    見地上還掉了好些菜,她又吩咐仆從:“把這些撿起來洗洗,一塊兒給大王送去。”


    仆從一臉為難,心道共叔魚不在鳳凰台,鳳凰台也奢侈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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