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位於傾城山肩,緊挨著春秋學宮的任家燈火通明,門房管事在門口等候。


    朱燕兒是任家的高級丫鬟,聰明伶俐手腳勤快,模樣也不錯,自從徐蓉過門後,她便專門伺候任家三子任晉一家的日常起居,而自任晉去世後,更是幾乎和徐蓉同吃同住。


    內宅正堂,【殺生取義廳】,朱燕兒乖巧站在徐蓉坐後,悄然打量廳裏,今日任家本家一脈差不多悉數到場,似乎是在等未來的七姑爺,而且明日即將成婚。


    朱燕兒有些疑惑,七姑娘兩年前便隨道院院長離開傾城遊曆天下,說是求長生去了,可能現在老爺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朱燕兒更沒聽說七姑娘近日有迴傾城,她想不明白明日七姑爺這婚究竟要怎麽成。


    “他怎麽還沒到?不會不來了吧?”


    聞言,朱燕兒看向與七姑娘任秀一母雙胞,但性子卻截然不同的六姑娘任毓。


    堂上主位,任家家主任潮海須發烏黑,麵容白淨,許是陰陽五行修到一定境界自帶仙氣,歲月在他臉上很難瞧出痕跡。


    任潮海主位左側,任家二女任秋逸道:“讓你去好生請人過來,你倒好,把公輸老爺子的牌位偷了迴來。”


    “二姐,怎麽能叫偷呢,我隻是提前替他搬過來,他來了就還給他啊。再說,他自己不在家,難道還要我等他?這小子就是看不清狀況,還當自己公輸家長子長孫,一天到晚拉長個臉擺譜……”


    坐在任潮海身邊頭發花白,但依然看得出年輕時風韻的王氏斥聲打斷:“毓兒!都多大的姑娘了,還不知道怎麽說話?什麽這小子那小子,他明日就是你妹夫。”


    任毓收聲,撇了撇嘴。


    王氏轉向任秋逸身旁的梁潭,道:“清泉,知道魯劍去哪了嗎?”


    在傾城法院任職副掌院的梁潭恭敬拱手道:“迴嶽母大人,先前魯劍去了秦樓吃飯,想是這會已經看到毓兒給他留的信,應該在路上了。


    嶽母要是著急,我可以再差人去探。”


    王氏搖了搖頭:“不用,再等等吧。”


    “他倒瀟灑,去秦樓吃飯,害我白跑一趟。咦?不對啊,他不是死強說寧可每天吃包子也不要我們任家的接濟嗎?家裏那窮得,我要是賊偷,摔門就走的心都有,他哪來的錢下館子?”任毓道。


    徐蓉笑道:“下午在書院,他問我要了200個通寶。”


    “嗯?這木頭轉性了?”


    “任毓!”對這個一點也不知書達理的小女兒,王氏再次出聲警告,接著對在座兒女婿媳道:“一會人來了,大家都對他客氣些。這門親事,那孩子心裏本就有怨氣,畢竟將來是要在一個家門裏過日子的,他心裏芥蒂不消,日後任家家宅不寧,對誰都沒好處。”


    旁人點頭稱是,任毓噘嘴不服:“我們任家還怕他不成。”


    “還頂嘴!你給我過來!”王氏拍桌站起。


    任潮海右手邊,任家老大,滿臉胡須,身材魁梧的任天南趕緊起身安撫:“娘,你別跟小六計較。”


    王氏:“你閃開,都是你們幾個給寵的,誰家姑娘像她這樣不知禮數無法無天?”


    看到任天南使眼色,二女婿梁潭也起身幫腔:“嶽母,毓兒隻是天真爛漫,而且在自家人麵前有什麽說什麽,並非真的不知禮數。”


    一身書卷氣,任職傾城儒院的任家老四任義禮走到任毓身邊,曲起手指給了她一個腦嘣:“還不快認錯?”


    “娘,我錯了還不行麽?”


    見老娘還不解氣,任義禮繼續對任毓道:“等下魯劍來了,你親自把牌位還給他,再給人好好道個歉。”


    任毓:“啊?”


    隨即,見任義禮不斷朝她擠眼,任毓不情願道:“道歉就道歉……”


    主位上,任潮海端起茶杯,吹了吹氣,輕抿一口,笑看一家子雞飛狗跳其樂融融。


    不同於老四任義禮儀表堂堂,溫文爾雅,也不同於家主任潮海自帶仙氣,老大任天南滿臉絡腮胡,長得孔武有力,一點不像文人,倒像山裏的山大王。


    不過濃密絡腮胡下,那雙眼睛透著一股子精明,任天南扶王氏坐下後,道:“娘,我覺得小六其實沒有說錯,對魯劍不能一味客氣,該硬還是得硬。


    您先別急,聽我說完,墨家能壞逐日洲一次,就能壞第二次,我們需要將魯劍長久留在傾城,要到時候他一走了之,我們還是擺脫不了學宮的控製。


    所以我打算,明日不再閉門成婚,改為大宴傾城,對外宣布我們任家與公輸家聯姻,將學宮各院掌院,以及兩位副祭酒全部請來……”


    王氏當即道:“這魯劍能樂意?”


    畢竟這是一場沒有新娘的婚禮,而新郎注定將成為賓客眼中的笑柄。


    任天南:“娘,為了傾城,為了我們任家,別忘了我們還要去東傲海給老三討迴公道,該狠必須得狠,無需他樂意,我們生米煮成熟飯。”


    王氏猶豫一陣,搖頭道:“不成,還是不妥,這樣一來墨家不就知道了他在傾城?”


    任天南嘿嘿笑,露出濃密絡腮胡下的一口白牙:“娘,墨家知道了又怎麽樣?修逐日洲的錢我們已經備好,有諸子級的機關維修術,最多三天傾城就能重迴海上。


    而且魯劍的行蹤一旦暴露,全天下除了待在傾城,他還能去哪?


    為了不落入墨家手中,他也隻能盡快修好逐日洲。


    當然,對魯劍也不能隻有強硬,您說得沒錯,我們全家是該對他客氣些,另外,他現在不是開始要錢了嗎?我們就給他錢,一點一點的給。


    他要是要宅子,七妹的溫泉別苑正好空著,魯劍如果不想在本家住,就把別苑送他,也省得您擔心家宅不寧。


    這次婚禮虧欠他的,我們日後慢慢找補迴來就是了,人呐,總是記吃不記打的。”


    …………


    另一邊,蒸汽小木驢載著魯劍和小班一路向上前往位於山肩的任家。


    來到山腰,魯劍羨慕看向沿途豪宅院牆內飄起的氤氳,以及不時傳出的戲水聲。


    “啊!別這樣那裏髒。”


    不久後,來到任家門口,魯劍抱著小班下車,便被等候多時的門房管事引了進去。


    牽著小班的手,他看了眼係統內顯示已經損壞的諸子級機關製造/維修術,心下浮現起一個疑問。


    老公輸子的無恥毒計無異於騙婚,可小班修不了逐日洲的事實早晚會被發現,現在的魯劍有辦法解決,但之前那個“魯劍”該怎麽辦?這個婚任家可以偷偷的結,同樣可以悄無聲息地離,介時還是會被掃地出門。


    思來想去,怎麽也想不通老公輸子會害自己的親孫子,魯劍心道:“難道還有什麽事情老公輸子算到,而我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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