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幾天須臾而過,太極宮,袁天罡迴來複命。


    “迴稟陛下,牡丹夫人沒有找到。”


    “沒有找到是什麽意思不良人眼線遍布天下,過去了這麽久,為何連個人都沒消息”


    袁天罡如實答道“陛下,有消息,但是人沒找到。最新的消息,牡丹夫人的行蹤是這樣的,離開長安後,她去了洛陽,李牧遇險時,她去了定襄,大唐與突厥會盟時,有人發現過她的蹤跡,隨後她又迴到洛陽,再次失去蹤影。”


    李世民皺眉道“這麽說,在會盟期間,她與李牧見過麵”


    “臣不能確定。”袁天罡一五一十地說道“臣也不敢胡亂揣測,以臣收到的消息,不敢確定。”


    李世民的神色更加的陰冷,沉默了一會兒,道“你繼續說。”


    “可以斷定的是,洛陽城應有一股足以在不知不覺中屏蔽掉不良人探查的勢力存在。結合臣多年來對繼嗣堂的探查,基本可以斷定,在洛陽城的這股勢力,應該就是繼嗣堂的人。”


    “你是說,牡丹夫人確實與繼嗣堂有關係”


    “臣不敢說這樣的話,現在沒有找到人,沒有實據。”袁天罡再次把球丟迴去,李世民瞧了他一眼,道“繼續往下說。”


    “臣又遵陛下的旨意,跟王珪見了麵,也見到了那個自稱是舅公的人。臣命人打斷了他的腿,讓他在莒國公府附近要飯,唐夫人出府的時候發現了他”


    “怎樣”


    袁天罡停頓了一下,道“唐夫人給予了救濟。”


    “好、”李世民的表情愈發的陰冷“好好好好朕心儀的女子是繼嗣堂的人,朕看重的子侄是好啊,朕還自詡有識人之能,好啊朕才是睜眼瞎”


    “傳旨”


    李世民一聲斷喝,高公公撲通跪在地上,道“陛下老奴有話要說”


    “你說什麽難道你要幹政”李世民的目光如鷹一般,盯住高公公,高公公以頭杵地,道“陛下,老奴不是為了李牧,而是為了陛下。老奴日夜伺候在陛下身邊,深知陛下對李牧的看重。便是連牡丹夫人的事情,陛下都能夠原諒他。如今,隻是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陛下怎能置李牧於死地沒有實據啊陛下,沒有實據萬一是假的呢陛下殺了李牧,難道不會抱憾終身嗎”


    “抱憾”李世民眼睛裏恢複了一絲清明,沉默良久,對袁天罡道“繼續查,在李牧的生母身上下手,朕再等幾日。”


    “臣明白。”


    袁天罡轉身離去,李世民把高公公扶起來,道“高幹,你做得很好。若真與李牧無幹,朕會告訴他,讓他還你這個人情。”


    高公公笑道“老奴已經這把年紀,又是半殘之身,要什麽迴報呢李牧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有他輔佐,陛下必能一展雄圖。如此,老奴也就如願了。”嚅囁了一下,高公公又道“還有一件事,老奴想說與陛下知道。”


    “什麽事”


    “陛下,近日廠衛得到一個消息,也與李牧有關不過不是跟他有關,是跟他的二夫人有關。廠衛偵知,新羅使節金春秋到了長安之後,就不斷的尋訪,想找一個從新羅販賣到長安的新羅婢。更奇怪的是,高句麗那邊也在此事。底下的人覺得奇怪,便調查了一番。”


    “怎麽呢跟李牧的二夫人扯上關係了”


    “是的,李牧的二夫人,應該就是雙方共同尋找的人。”


    李世民蹙眉暗想“新羅的真平王無子,若無意外,王位應當是落在他的兄弟身上。他讓使節來找人,想幹什麽私生子麽可是李牧的那個二夫人,是一個女人難道他想讓他的女兒繼承王位”


    “明天讓禮部派人過去問問,問了,報給朕知道。”


    “諾。”


    禁軍接管了大理寺監牢之後,終於再沒有人登門了。李牧也終於過上了犯人應該過的日子,不過他也不是沒有解悶的,因為負責防務的人是程咬金,他沒啥事兒就會來找李牧,爺倆一壇酒,一袋肉幹兒,一邊喝一邊扯淡,倒也有趣的很。再沒意思,就會抓牢頭和獄卒過來,四個人打麻將。五個銅板玩一把,一天的輸贏都不超過兩貫錢。這大理寺的監牢裏頭,關的都不是一般人。牢頭和獄卒也頗有油水,兩三貫錢,他們還是玩得起的。


    “這都好幾天了,陛下到底是殺不殺我啊”李牧打出一個二筒,被程咬金給吃了,程咬金又打出一個三萬,道“問誰呢我一直在這兒看著你,也沒上朝。”


    “程伯父,到底是誰害我啊”


    “嗬、”程咬金笑了一聲,道“我雖然沒上朝,但是還是有點耳目的,這事兒啊,跟王珪那老小子逃不掉關係。”


    李牧挑了挑眉“何以見得”


    程咬金擺了擺手,牢頭和獄卒如蒙大赦,趕緊拿著錢走了,他們可不敢聽下去,萬一聽多了惹了事兒,被滅口了可不得了。


    程咬金湊到李牧耳邊,道“有人看到袁天罡去了王珪的府上,隨後帶出一個老頭,他讓人把老頭的腿打折了,丟到了唐儉家門口,你娘出門的時候,見到了這個老頭,找了大夫還給了錢。”


    “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但猜也能猜到,肯定是跟你有關了。”程咬金眼睛裏閃爍著精明“袁天罡那個老神棍是幹什麽的,我不說你也猜得到,他為何不找別人偏找王珪原因不是唿之欲出了麽”


    “那伯父又是怎麽知道袁天罡的行蹤的”


    程咬金笑道“若是外頭,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但俺老程好歹也負責長安城的防務,四門、巡查都是我的部下,我知道點消息不正常麽”他歎了口氣,道“這幾日已經有風吹草動了,我收到的消息是,有人說你跟繼嗣堂有關李牧,你知道繼嗣堂麽”


    李牧點了點頭,道“追查山穀殺手的時候,好像是聽說過一點兒。”


    “繼嗣堂,是一些擁護隱太子的人,在他死後仍舊執迷不悟結成的組織。旨在扶持隱太子的民間遺子與陛下抗衡,是陛下的眼中釘和肉中刺。”程咬金一本正經道“陛下英明神武,唯獨這件事上,他於德行有虧。我雖不知道詳細的消息,但也聽說一點,這些年追查遺子的事情,陛下一向都是寧殺錯,莫放過的。”


    “所以啊,你說你這次還能不能逢兇化吉”程咬金搖了搖頭,道“難說嘍”


    李牧心裏知道,他不是孫氏的親生子,可是他也從來沒想過,他會跟李建成牽扯上關係。他故作懵懂道“伯父,你說這跟我有啥關係呢我母親你是見過的,我也有父親,怎麽和隱太子有關係了”


    “隱太子可是處處留情啊。”


    李牧當即嚴肅起來,道“伯父,我可不想跟你翻臉我家在馬邑”


    程咬金忙道“你小子的脾氣就是這麽急,我說什麽了就跟我翻臉我的意思是,隱太子處處留情,不一定就是說你母親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想過,你不是你娘親生的”


    “什麽”


    程咬金看著李牧,一字一句道“沒人說的時候,我還沒這樣覺得,但是有人這麽說了,這幾日我端詳你啊,越看越有一點隱太子的感覺。你和他年輕時,真頗有幾分相似。”


    李牧一副無語的表情,突然暴怒道“陛下若想殺我,直接殺就是了。何必在我身上找這麽多的理由我若是什麽建成遺子,我會拚著性命不要去救他的命在山穀的時候,讓那些刺客把他殺了好不好”


    李牧憤憤然道“早知陛下是這樣的陛下,說什麽我也不在長安待著了。”


    程咬金拍拍他的肩膀,道“也別這麽生氣,你不是帝王,不理解帝王的擔憂若換個位置,也許你也會這麽做的。”


    “什麽意思”


    程咬金攤攤手,道“誰讓你小子做什麽事兒都做得那麽漂亮搞錢你行,改革你也行,出去一趟,還把西突厥的事兒解決了。陛下能不忌憚麽若你真的是隱太子的遺子怎麽辦太子年幼,如何是你的對手”


    李牧無語道“伯父,你是知道我的,我像是有半點想當皇帝的樣子麽說我想造反不可笑麽”


    “可笑不可笑,不是嘴上說的。誰說也沒用,得看陛下怎麽想。”程咬金丟進嘴裏一塊肉幹,一邊嚼一邊說道“以我多年跟隨陛下的經驗判斷,你小子多半是不會死的,最多也就是個幽禁除非陛下查到了實證、”


    “這麽說,陛下還舍不得殺我”


    “我可不敢保啊,萬一陛下舍得了,就砍了你了,也不一定。”


    李牧躺下來,看著棚頂,嘟噥道“我還是覺得荒誕可笑。”


    “涉及到皇家的事情,哪有不可笑的”程咬金笑得像是個睿智的長者,隻是配上他的滿臉橫肉,顯得有些嚇人。


    李牧沒什麽可說的了,歎了口氣。


    程咬金也沒什麽說的了,自顧的喝酒。


    過了半個時辰,程咬金巡邏去了,就剩下李牧一個人。


    他嚼著肉幹,有點茫然。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若有人存心害人,在他找到機會的時候,是一定能害成功的。三日後,袁天罡從孫氏身邊的侍女口中,得知了孫氏曾不止一次說過夢話,談及李牧並非其親生子。


    隨後又有新的消息,李牧的年齒外貌,與不良人一直在追查的,李建成曾經的一個小妾極為相似。


    查實了王鷗的身份,乃是蛇靈的聖女。而蛇靈,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查實,與繼嗣堂關係緊密。


    消息每日放到李世民的案頭,像是一道一道催命符。壓迫著李世民的神經,雖然仍然是查無實據,但眼前的這些證據,已經無法讓他無視了。


    “高幹,讓袁天罡不要再往朕這兒送了。”李世民停頓了一下,道“隨我去一趟監牢。”


    高公公愣神了一下,道了一聲諾。


    李世民隻帶了高公公一個人,來到了大理寺的監牢。


    李牧正在吃飯,見到李世民來了,打了個響指,讓獄卒拿來了一副碗筷和一個酒盅。李世民坐在李牧對麵兒,倆人對望著。李牧瞧了李世民一眼,沒有說話,李世民也沒說話,李牧低頭繼續吃飯,李世民看著他,良久,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李牧,你可知道,你不是你娘親生子”


    “陛下說什麽就是什麽吧,臣早說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王鷗是蛇靈的聖女,蛇靈與繼嗣堂關係密切。”


    李牧抬眼看向李世民,道“陛下,您針對我一個人就好了,沒有必要去針對一個女子吧她也沒做錯什麽隻是不喜歡您罷了,這也是罪過”


    “李牧,朕絕無此意。蛇靈,繼嗣堂,都是”李世民還想解釋幾句,忽然又覺得沒什麽好解釋的,無論他怎麽說,看李牧的態度,也是認定他在報複了。


    李世民抿了抿嘴,道“朕不跟你解釋了,朕來是想告訴你。李牧,朕不能放你出去至少調查清楚之前,朕不能放你出去。”


    “陛下說什麽就是什麽。”李牧看向李世民,道“不過臣想問一句陛下,臣對大唐的江山社稷,可有過功勞”


    “有。”


    “除了鷗的事情之外,臣可有對不起陛下的事情”


    “沒有。”


    “那臣提出一個要求,陛下能否應允”


    “說。”


    “臣可死,請陛下發誓,放過我的家人,把我的家人都送到定襄去,讓我的義弟來照顧。”


    李世民沉默一會兒,道“朕沒有想殺你的意思”


    李牧看著李世民,沒有與他爭辯,又重複了一遍,道“陛下,能否答應”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氣,道“好,朕答應你了。”


    李牧起身離席,跪在地上“臣李牧,叩謝陛下隆恩”


    李世民伸手要扶,手伸到一半兒又縮了迴去,他看到了李牧的眼神,那是徹底心寒的眼神,他知道,他與李牧的關係已經產生裂痕,再也迴不到從前了。微信“優讀文學”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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