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皇帝略微用了點力氣,讓頌儀倒向他。


    而他也傾身,在她忐忑的時候吻上了她的額頭。


    那是一個,輕柔的像羽毛一樣的吻,代表著,珍惜和尊重。


    “那並非玩笑。”


    “如果你真的正在幸福中,我怎麽會成為那個會奪取你幸福的人呢?”


    弗蘭茨微笑,像一位真正的貴族,牽著他心愛的姑娘走向她的臥室,然後在門口止步,為她關上房門。


    “晚安,小姑娘。”


    房門外,腳步聲漸漸離去,心髒還在砰砰的跳動。


    頌儀捂著臉頰,失禮地坐在了地上,蓬蓬裙鋪展開來,像是盛開的花。


    她真的必須告訴海倫妮,她喜歡弗蘭茨·約瑟夫。


    這並不容易,畢竟,海倫妮從未想過皇帝已經有了愛慕的人,而這個人還是她的妹妹。


    “我認為,我必須告訴你,不然,那會顯得卑鄙。”


    “媽媽知道嗎?”


    “不,她們不知道。”


    海倫妮雙手交握著,她緩慢地踱步,表現出她需要安靜而非打擾的樣子。為此,頌儀隻能維持著坐在沙發上的動作。


    她想過海倫妮的反應。


    她就像一件包裝華美的禮物,被帶到了皇帝的麵前,但,皇帝選擇的是她,而令人難堪的是,她也不是個豁達的人,割讓愛情之類的,總歸有些愚蠢。


    “好的,我知道了。”海倫妮停下腳步,靜靜地說道。


    頌儀起身,從後麵擁抱自己的姐姐。


    “我傷害到你了嗎?”


    海倫妮雙手輕輕搭在頌儀的手背上,這位高貴的女孩兒嘴角邊卷起一個小小的微笑,溫和又誠摯。


    “茜茜,這不是傷害,你並未從我這裏搶走什麽,你們更早相識,有那麽多迴憶,我很羨慕,盡管在這之前我有憧憬過嫁給他,但這隻是一種願景,好嗎?”


    “我知道,無論是否出自我的本意,這一切的一切,我都造成了你的難堪,我為此十分抱歉,如果有我可以彌補的,我甘願做任何事情。”


    海倫妮轉過身來,她的嘴唇有些顫抖,這個時候,頌儀看見了對方的眼淚。


    “你怎麽能說彌補呢,你並非虧欠我什麽,茜茜。”


    “這隻是一場愛情中,兩個相愛的人選擇了對方,而我,從不曾加入過。”


    “海倫……”


    “真抱歉我失禮了。”海倫妮想要拿出手帕擦掉自己的眼淚,但頌儀率先這麽做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頌儀有些笨拙地解釋,她是真的喜歡這位姑娘,而且,她想,她的確就像是她的親姐姐一樣美好。


    “我斟酌過,但我想,無論我怎麽說,我都說不好,這跟口才無關,隻因為,我愛你,海倫,你是我的姐姐。”


    “我能理解,茜茜,我可以的。”海倫妮握著對方的手,讓頌儀也坐下來。


    她比自己的妹妹高一些,畢竟她更年長,她的手臂也更加豐滿,帶著少女特有的風韻,但她臉上的表情卻從來都不夠靈動。


    也許高貴大方她能夠做到,但活潑機靈可跟她不曾沾邊。


    海倫妮凝視著自己的妹妹,從她蓬鬆的栗色長發,到褐色的眼珠,以及薔薇一樣的嘴唇。


    她想:誰能不愛她呢?


    她早就該明白,像他們這一類人,總是會不自覺的想要追逐陽光和生氣。皇帝同她交流,看似和平,可仔細想象,內容總是乏味和空洞的。


    真正的交流從來都沒有模板,無法預測才是語言的魅力不是嗎?


    “茜茜,真好,我真羨慕你。”海倫妮再一次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嘴角邊浮起一個微笑。


    “你找到了愛情,不是嗎?”


    頌儀張了張嘴,最終,她點點頭,把自己當做更年長的那一個,擁抱著海倫妮。


    “你也會的,海倫,你值得最珍惜的對待。”


    “是的,我也會的,茜茜,我們都會幸福的。”海倫妮輕柔地說,淚水劃過腮邊,滴落在頌儀的肩頭,美麗得驚人。


    那天晚上,第一次,頌儀不帶任何情緒的叩響了那扇“門”。


    弗蘭茨·約瑟夫遵循他的作息表,還在批閱文件,正捏捏酸澀鼻子緩解疲勞的時候感應到了對方。


    “你說了。”


    弗蘭茨給出了一個肯定句。盡管他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情感似乎有些相通,就連他的胸腔裏,都有了女孩兒們那種想要歎氣的飽脹感。


    皇帝將文件合上。


    燈光朦朧,偌大的房廳裏隻有他一個,門外是沃爾特和一種侍從們,所以皇帝說話聲音總是低低的,近乎耳語,卻更顯溫柔。


    “我有些難受。”頌儀悶悶地說,她在皇帝的心裏把自己團吧團吧成了一個小小的人,抱著膝蓋。


    皇帝伸手觸碰自己的心髒,像是安撫一樣輕輕滑動。


    “她會好的,我們都知道,她並不是個軟弱的姑娘。”


    “恩。”


    安靜和沉默,一隻小小的飛蟲停留在了燈泡下,印照著影子十分龐大。


    弗蘭茨抬手趕走了那隻小飛蟲,陰影消失。


    “我以為你會……”弗蘭茨沒有說完。


    頌儀抬起頭,抿起嘴唇。


    “我不是傻瓜。”


    “我並不豁達,有點自私。”


    這熟悉的語調使得皇帝明白了,他的小姑娘並不需要黏黏膩膩的安撫,所以他笑著說:“所以我是你自私的戰利品了。”


    “恩。”頌儀點點頭。


    “你是我的戰利品,而不是我是你的。”她故意這樣說,惹得皇帝再次笑起來。


    “如果你是個男孩子,茜茜,我毫不懷疑你會是我勇敢的將軍,為奧地利爭光。”


    “你該慶幸我不是。”


    “如果你是,你就能同我一起上戰場,我的右手邊就是你的位置,那是一種榮譽,當一個軍人可比成為皇室成員更自在。”弗蘭茨有些放縱地說道,他不是木偶,有自己的思想。


    也許所有人都認為皇帝是個溫和又親切的仁君,但弗蘭茨·約瑟夫其實有更多自己的想法,隻是,受製於他的責任,他很少被允許那麽去做。


    站的越高,責任越大。


    皇室的榮譽,從來都是跟責任一同降生的,每時每刻,直至死亡才被允許卸下。


    “百姓不喜歡戰爭。”頌儀低聲說,她能理解弗蘭茨的一些心情,但也不得不說出事實。


    “是啊,沒有人喜歡戰爭。”


    弗蘭茨記起了自己的身份,或者,他從未忘卻。


    是他放縱了,但這麽多年來,隨著年齡增長,心智成熟,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袒露自己的想法,不是皇帝,隻是弗蘭茨·約瑟夫。


    “殘暴的人會為了征服主動挑起戰爭,但,仁愛的人隻會為了守護拿起佩劍。”頌儀說,雙頰有些發熱,這次,輪到皇帝怔愣了。


    “你說過,你是個好人,對此,我從未懷疑。”


    說完這句話後,頌儀急切的切斷了一切聯係。


    房廳依舊偌大,雖然溫暖,卻空曠。


    陪伴著這位年輕皇帝的,隻有滿滿的公文和一盞燈光。


    但,從來容易雙眉緊鎖批閱公文的年輕皇帝,此刻卻淺淺微笑,手指從眉宇劃過落在嘴唇間。


    毫無疑問,皇帝陷入了熱戀。


    毫無疑問,奧地利的君主正在得趣味。


    毫無疑問,一種名為幸福的因子已經將弗蘭茨·約瑟夫緊緊包圍。


    舞會在熱熱鬧鬧的進行了。


    皇宮裏帶來的侍從們用眼神交換著信息,他們手中的動作從不停頓,內心裏卻在竊竊私語,因為,今天,他們奧地利年輕的皇帝將會從如此多的姑娘中,選出他獨一無二的皇後。


    廚房裏比較隱蔽一些。


    侍女們交頭接耳討論者,最終她們認為皇後的人選最大的獲勝者將會是巴伐利亞的海倫妮公主和梅特涅的獨女。


    “海倫妮公主高貴大方,但梅特涅首相的女兒美貌異常,如果我是陛下,我想我也無法決斷。”一個下巴尖尖的侍女輕聲說,雙眼滿含憧憬。


    “真希望我是那些貴族小姐們的其中一個,畢竟,陛下是那麽的英俊。”


    “得了吧,就算你身份夠格兒了,能夠打動陛下的總是需要一些特殊之處。”一個容長臉的侍女打破她們的幻想。


    阿瑪莉婭·梅特涅的侍女聽見了這些人的談論,她離開了廚房,向自家小姐報告這件事。


    “誰給她們編排貴族的權利?”阿德爾貢黛擰眉,尖利的聲音響起。


    阿瑪莉婭·梅特涅微微蹙眉,她自然喜歡被人奉承,但她也許需要考慮換個對象,老實說,這位阿德爾水平實在太差,雖然長相不差,卻沒什麽腦子。


    “別計較這些。”阿瑪莉婭厲聲說,畢竟這個蠢姑娘是她帶來的,她可不希望在那個人麵前有什麽失禮的地方。


    阿德爾雖然有些不甘願,但還是小聲贏了一聲。


    阿德爾貢黛的眼睛四處亂轉,雖然這裏不是維也納皇宮,但作為皇室的夏宮,依舊氣勢輝煌,而很快的,她看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身量很高,並不瘦削,肩膀寬闊,金色的頭發打理得挺貼,一雙藍色的眼睛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他穿了一件寶藍色的製服,上麵金色的穗子就像是他的笑容一樣耀眼。


    啊,皇帝!這就是奧地利年輕的皇帝!


    就這一眼,年輕的姑娘立即陷入了愛情,更何況,那是皇帝,英俊又有錢,整個奧地利最炙手可熱的新郎人選。


    阿德爾貢黛眨著眼睛,她看了一眼旁邊的梅特涅。


    不用說,阿瑪莉婭·梅特涅當然深愛著那位皇帝,但是,她也不差。


    “是吧,沒人說過我隻能當跟班而不能競選皇後?”阿德爾貢黛的心裏響起這麽一個聲音,像是亮著小牙齒尾巴尖尖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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