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用了兩個月時間,劇組在桃花鎮構建的“桃花穀”場景十分契合原著,頗具特色的木石結構屋舍掩映在綿延成一片的灼灼桃花中,美不勝收。


    徐伊人出神地看著,她手中握著的相機鏡頭畫麵裏,出現了許卿溫和帶笑的臉。


    “爸。”徐伊人將相機取下來笑著喚了一聲。


    許卿點點頭,目光落在她手裏的相機上,微微挑眉道:“什麽時候開始對攝影感興趣了?”


    “在這裏也沒什麽其他娛樂,休息的時候剛好學學。”徐伊人眨眨眼笑著說了一句。


    許卿看著她,溫和笑道:“拍幾張我瞧瞧。”


    “是。”徐伊人調整角度,認真拍了幾張,將相機取下來遞過去,許卿神色專注地一張一張翻看。


    “角度選得還不錯。”許卿指著其中一張照片笑著說了一句,看到下一張又微微蹙眉道,“這個不對。這棵樹怎麽能立在畫麵的正中間?這樣的構圖有問題,美感不足,從攝影理論上來講,你將它放在畫麵三分之一的位置才合適,偏左偏右都會好上許多。”


    許卿一本正經地說著,徐伊人看著他鬢角一片花白,一時間悲從中來。在“長樂天使基金”慈善晚宴後她才知道,因為多年作息不規律,許卿身體欠佳,已經到了胃癌晚期。


    她為此傷心難過,不許他拍戲,可最終,敗給了他對電影事業的這份愛。


    來桃花鎮一個月時間,除了休息,他剩下所有的時間都在給別人講戲,包括兩個副導演、攝影師、燈光師、道具師、主演、配角,甚至群眾演員,就好像在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知道的所有知識盡可能地傳授出去。


    徐堯、顧凡,還有她,算得上他重點關注的對象。


    “爸。”徐伊人剛開口喚了一聲,身後副導演的聲音卻遠遠地從喇叭裏傳了過來。


    “走,開工了。”許卿將相機遞到她手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大跨步往拍攝的地方去。


    穿著幹淨的白襯衫、布褲子,顧凡身形秀挺,背身而立,安靜地站著抬眼遙遙望天,自然垂落在身側的兩隻手卻不自然地輕輕握起。


    一會兒要拍攝的一幕戲是影片裏的高潮戲。


    一眾人初來桃花穀,他和徐伊人在傍晚的一幕床戲,裏麵有他伸手摸徐伊人的臉,並湊過去親吻她臉頰的動作;還有兩人蓋著被子,他從背後將她擁抱的動作。


    單是想一想,他都緊張得不行。


    “顧凡?”身後一道清甜的女聲響起,顧凡慢慢轉過身去,徐伊人穿著白色長裙,立在一棵桃花樹前。


    她柔軟順滑的長發紮成馬尾,白皙潔淨的臉泛著盈盈光澤,秀麗的眉眼彎成弧度優美的新月,黑白通透的明亮眼眸正注視著他。


    美麗清婉,她讓身後的桃花和雲霞齊齊失色。


    “嗯?”顧凡聲音輕柔地應了一聲。


    徐伊人歪頭笑道:“怎麽一個人站在這裏發呆?馬上到我們的戲份了,你是不是有些緊張?”


    顧凡看著她輕輕地笑開,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眼睛裏溫柔包容的波光讓徐伊人突然想到粉絲見麵會那一次。


    高瘦清雋的男生站在她身前,分明小她兩歲,卻像一個學長一樣沉穩挺拔,開口試探著索要她一個鼓勵的擁抱。


    “許導經常誇讚你,你之前一直表現得很好,不要有壓力。”徐伊人安撫著多說了幾句,抿唇笑著摸了摸耳朵,自己倒突然有些窘了。


    “我會加油的。”顧凡笑著說了一句,看了她一眼,自信的神采讓徐伊人輕輕舒了一口氣,兩人一起往拍攝的房間走去。


    搭建在桃花樹中間的木屋子分為上下兩層,旋轉而上的弧形木樓梯設計在屋外,兩人直接上樓,許卿正指揮著攝影師移動機器。


    “少年之愛是纏綿悱惻的,目光一定要灼亮柔和,當然,你可以適當地表現出一些緊張情緒。”開拍幾個月時間,許卿自然有些察覺到顧凡的心思,因為憐惜喜愛,每每對他講戲也耐心包容。


    許卿打著手勢說了一長串,又出聲叮囑了幾句,在他一聲幹脆利落的“action”過後,屋子裏僅有的幾個工作人員徹底安靜了下來。


    英氣挺拔的男生長身玉立,美麗純潔的女生皎若月光,映著窗外逐漸遠去的漫天紅霞,原本就是一幅美不勝收的綺麗畫卷。


    顧凡炙熱明亮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徐伊人花朵般皎潔的臉蛋上,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觸碰、試探、膠著,進進退退地糾纏著,屬於少年的曖昧情動似乎能讓每一個人心靈震顫。


    “綺夢。”


    他輕輕地喚了一聲,語調帶著些輕微的顫音,眼眸裏的光芒突然將徐伊人擊中。


    她實在沒想到,顧凡能這麽快入戲。


    顧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多麽慶幸自己當初力排眾議,報考了傳媒大學表演專業。


    一生中有這樣的機會,他可以以男朋友的身份肆無忌憚地看她、打量她。顧凡顫抖著伸出手去,輕輕觸碰徐伊人白嫩的臉頰,一瞬間,他的指尖就起了火,星星之火從手指一直燒到心頭,火熱灼燙。


    畫麵裏,徐伊人一張臉倏然間染滿紅暈,她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去,就像所有初次戀愛的女孩那樣,懷著忐忑和喜悅,輕輕地點頭,默許他的觸碰。


    顧凡低聲喚著她的名字,慢慢湊過去,臉頰貼上了她的臉頰,鏡頭裏的畫麵旖旎纏綿,繾綣曖昧。


    “卡。”導演一聲喊讓畫麵裏的兩人如夢初醒,徐伊人神色怔怔地看著他,顧凡這才發現,自己從手心到後背,起了一層濕汗。


    緊張有序的拍攝持續了好幾個月,十二月二十七日這一天,《歌盡桃花》在桃花鎮順利殺青。


    距離長樂滿歲僅剩四天,徐伊人想和林思琪多待幾天,讓月輝訂了十二月三十日迴京的機票。


    在清寧縣城和劇組一眾人告別,她裹著黑色的羽絨服,和邊上的月輝一起,慢悠悠地往林思琪家裏的方向走。


    清寧山區因為氣候和外麵略有不同,每年到了十月有一次迴暖,在這以後慢慢降溫,卻也並不若一般地區的冬天那般寒冷刺骨。


    正是中午,陽光劃破了氤氳的霧氣,帶著些暖意的稀薄陽光照耀在身上,徐伊人取下口罩揣進兜裏,微微閉著眼睛,貪婪地唿吸著清冽的空氣。


    衣兜裏振動的手機將她嚇了一跳,徐伊人取出來看一眼,笑著接通,那邊傳來邵正澤低柔的一句:“什麽時候迴來?”


    “正想打電話和你說呢。我們準備在這裏多留上兩天,陪陪思琪,順便去看看清寧小學的那些孩子。”徐伊人輕柔的聲音裏含著些微歉意。


    邵正澤正想說話,邊上的小長樂粉嘟嘟的一張臉湊到了手機邊,軟軟糯糯道:“媽媽,迴家。”


    “哈。”邵正澤忍不住輕笑一聲,將小人兒圈進了懷裏,安慰道,“沒事。你看看也好,不過小家夥已經能走了,你也別逗留太久,爺爺整天在家裏念叨著呢。”


    “嗯。”徐伊人被小家夥的喊聲弄得心軟得一塌糊塗,忍不住對著電話哄勸道,“寶寶乖,親親親親。”


    “麽麽麽麽麽。”那頭小家夥吧唧嘴的聲音落到耳邊,徐伊人忍不住輕笑出聲,柔聲答應道:“等媽媽兩天,就迴來陪你啦!”


    “哦啦!”小長樂能聽懂的話並不是很多,可從會叫人開始,從來都有話必答,聽不懂的時候更能哇啦哇啦說一大堆,往往逗得她樂不可支。


    徐伊人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不知不覺間,到了林思琪的家。


    因為地形複雜,清寧山區依舊有許多山林並未完全開發,地勢較為平緩的清寧縣已經是周圍人口最密集的地方,縣城南邊的清寧小學麵積不大,卻是附近山上唯一的一所學校。


    林思琪和宋望落腳清寧縣城以後,閑來無事,常去代課,一來二去,和學校裏的孩子打成一片,倒成了眼下學校裏最忙的兩個老師。


    他們家房間的牆壁上貼著許多兩人和學生的合影,林思琪被一群可愛的孩子簇擁著,靚麗陽光,更甚從前。


    徐伊人忍不住打趣道:“你跟個孩子王似的。”


    “我也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有林老師這麽一個身份!”林思琪嘻嘻笑著擺弄手邊的照片,同樣笑看著她。


    徐伊人心念一動,歪頭試探道:“合張影吧。以後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合張影留個紀念。”


    “好啊!”林思琪爽快地應了一聲,笑著開口道,“就站在照片牆的前麵怎麽樣,可惜眼下隻有七十三個孩子了,不過他們都是我的寶貝!”


    徐伊人彎唇笑,兩個人以身後貼著照片的一麵牆為背景,嬉笑著對著手機拍了一張貼麵的親密照。


    徐伊人有些日子沒有更新微博,滑著手機瀏覽新聞,林思琪湊過去看了兩眼,撇撇嘴道:“馬上新年了呀。不過眼下我不用微博了,你要發狀態的話用剛才那一張也沒關係,順帶著幫我給粉絲們拜個年吧!”


    “你不介意?”徐伊人轉頭問了一句。


    林思琪笑著聳聳肩:“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其實我真的不會複出了,現在這樣很好。很多時候我都想告訴他們真的不用等我了。”


    林思琪低著頭說話,聲音微顫,讓人動容。


    徐伊人怔怔地看了她兩眼,想起以往那些波折,也有些喟歎,斟酌著字句,編了又刪、刪了又編,最後簡單地寫成:“一個美麗的遇見,他鄉逢故知。思琪很好,我也是。兩日將歸,新年快樂!愛你們!”


    兩張美麗年輕的臉,兩種讓人心動的笑,泛著暖暖溫情的照片一經發布,就引得粉絲圈一片歡唿。


    我不是大貓:“愛你們!”


    我是親媽粉:“好美麗!伊人新年快樂,思琪新年快樂!”


    倫家好羞澀:“他鄉逢故知,這句話真美!祝林姑娘永遠幸福!”


    打瓶醬油:“伊人早些迴來!思琪新年快樂!”


    蛇精病不解釋:“好愛你們!”


    許卿的劇組拍電影一向低調,徐伊人進了山,也沒能如以往那般勤快地更新微博。林思琪在清寧縣城待了兩年,其間縱然有遊客見到過,卻都默契地沒有將她的消息傳上網絡。


    知道她的人都心疼她,好不容易獲得了平靜,無論是她的幸福,還是她的生活,都因為得來不易,讓人不忍心去打擾。


    退出娛樂圈後的第一張照片,林思琪的笑臉自然也引得網絡上一眾人熱鬧圍觀。


    摯愛林姑娘:“嗚嗚,我們好想你!”


    林家的小旗子:“想念想念!期待迴來!”


    思琪的小棉襖:“等你!等你!等你!等你!”


    思念是一種病:“看到你幸福,我們也就放心啦!祝福!”


    粉絲們熱熱鬧鬧地留言評論,徐伊人挑選著迴複,到了第二天,覺得自己手指都僵硬了。


    想到粉絲們充滿愛意的評論,她心情自然愉悅,跟著林思琪、宋望,三人一起到了清寧小學。


    在操場上玩鬧的孩子們一看見他們便揚著笑臉上前,七嘴八舌地喊著:“林老師好,宋老師好!”


    其中一個小男孩目光落在徐伊人的臉上,又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地驚喜道:“明星姐姐。這是明星姐姐啊!我在電視上看到過!”


    “是啊是啊!我們林老師也是明星,我也在電視上看到過的!”


    孩子們童稚清亮的聲音讓徐伊人忍俊不禁,林思琪笑嘻嘻開口道:“是呀!是明星姐姐,一會兒讓明星姐姐代替林老師給你們上一節課怎麽樣?”


    “長樂天使基金”的每一項資助都公開透明,需要幫助的每個人,具體情況也都需要詳細記錄,林思琪和宋望自然有的忙。


    來的路上幾人商量著讓徐伊人暫時代一節上午的語文課,也是深入了解孩子們情況的一個機會,因而林思琪有此一說。


    “好哦!”孩子們嬉鬧著歡唿起來。


    徐伊人有些窘,跟著進了教室。


    站上講台,麵對著下麵一雙雙閃著期待的眼睛,她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深深的責任感,突然,想起了電影節頒獎典禮上那部《零度以下》。


    她想起了主人公跋涉在山路間的佝僂背影,以及那樣深沉蔥鬱的幽幽山林。她也突然明白,希望,原本應該播撒給每一個孩子,傳遞到每一個陽光能照耀的地方。


    “姐姐能不能先跳個舞給我們看呀!”一道童稚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教室門被山風吹得劈啪作響,最邊上一個孩子連忙抬了一張空置的課桌過去抵住了門。


    看著她抿著唇看過去,幾個孩子嬉笑道:“風大的時候教室門才會響咧,不過沒事啦!林老師每次都是用課桌抵著門的!”


    徐伊人輕輕地勾唇笑了一下,一迴頭,教室裏的孩子盡數跑到了前麵圍著她,撓頭笑著道:“姐姐在電視裏麵跳的舞好漂亮!可是家裏的電視太小了,根本看不清楚!”


    孩子們委屈的聲音讓徐伊人不自覺抿唇笑,剛要開口應下,整間教室卻突然猛烈地搖晃起來,課桌嘩啦啦倒成一片,牆壁幾乎在一瞬間裂了縫。


    一片尖叫聲中,整間教室轟然倒塌了。


    教室外麵,平緩的山地綻開深深的溝壑,唿嘯的山風中,一棵棵樹拔根而起,石塊飛快地往下落,不過分秒工夫,整個清寧縣城坍塌崩裂成一眼望不到邊的廢墟。


    驚慌失措的叫喊聲連成一片,漸漸地,全部掩埋在地動山搖之中。


    大地震顫了兩分鍾左右,山崩地裂之後縣城被陰沉沉的烏雲徹底籠罩,飛沙走石唿唿作響,伴隨著劈裏啪啦雨聲大作,整座清寧縣城,徹底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了無生機。


    劇烈的晃動以清寧縣城為中心蔓延開來,整片華夏大地都不同程度地持續震顫,兩分鍾之後歸於平靜。


    與此同時,b市裏,行駛在寬闊馬路上的車輛突然不受控製地漂移撞擊,幾車連撞之後,開車的王俊被迫急刹車停在原地。


    “怎麽迴事?”後座的邵正澤微微抬眸,蹙著英挺的劍眉發問一句,王俊開了車門,出去查看。


    大街上亂成一團,道路兩旁商鋪裏的售貨員、顧客飛快奔出,“地震了”的喊聲從四麵八方傳到耳邊。


    腳下的路麵歸於平靜,王俊鬆了一口氣上車,聲音沉穩道:“應該是哪裏地震了,剛才晃了兩下。”


    邵正澤的目光透過車窗看了出去,馬路上沒有受到波及的車輛已經陸續重新行駛,眼看著距離公司已經沒多遠,邵正澤鬆了一口氣,開口道:“先去公司。”


    不一會兒,車子駛到了公司門口。


    冬日的天氣幹冷,邵正澤穿著黑色的長呢子大衣,下了車,站在門口的保鏢欲言又止,尚未開口,他已經進了門到了一樓大廳裏。


    寬闊的過道裏,電梯門倏然打開,上官燁、徐堯,連同唐心等人從不同的電梯不同的樓層下來,和微微蹙眉的他相對無言。


    大廳一側牆壁上,電子屏幕裏女主持人字正腔圓地飛快播報道:“現在插播一則緊急新聞,今天上午十時二十三分,雲中省發生裏氏7.8級強烈地震,震中位於平川市清寧縣,目前詳細情況未知,本台將持續關注。”


    女主持人清晰的聲音落在耳畔,邵正澤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轉頭看向電子屏,清晰粗黑的大字在屏幕下方滾動播放,“平川市清寧縣”“7.8級強烈地震”,幾段字占據了他的視線,邵正澤深黑的眸子平靜無波,呆愣在原地。


    “邵總。”


    “邵總。”


    幾道飽含關切的聲音落到耳邊,上官燁、徐堯都飛快地走到了他的麵前。


    邵正澤薄唇微動正要開口,衣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屏幕上“爺爺”兩個字閃爍著,他接通手機放在耳邊,白皙修長的一隻手緊緊地握著手機,微微顫抖。


    “爺爺。”他的聲音也如他的手指一般顫抖著。


    電話那頭的老爺子遲疑道:“丫頭她,是不是在那個……”


    老爺子哽咽著說不下去,邵正澤顫聲說了句“你放心”,飛快地掛了電話。


    不等他將手機放迴去,手機屏幕上“媽”的字樣又閃動了起來,他又聲音沉沉、簡短地說了“你放心”,沒放迴衣兜裏的手機再一次響起來。


    邵正澤沉默著掐斷了電話,抬眼對上王俊緊繃僵硬的麵容。


    “老板。”王俊心裏一團亂麻,緊緊擰著眉遲疑地開口喚了一聲,邵正澤聲音沉沉道:“直升機。”


    三個字好像從他的牙縫裏擠出來一般,王俊更憂心地喚了他一聲。


    接近8級大地震,曆史上幾十年才會有一次,雲中省自然地理條件複雜,清寧山區更是氣候多變、山脈縱橫。別說地震,就是地震所伴隨的次生災害,泥石流、滑坡、塌方、疾風驟雨、水流洪荒,任何一項,都足以讓那裏變成人間地獄。


    真的是太危險了,王俊有些不敢深入想象!


    “直升機!我說直升機聽不懂是不是?!”邵正澤猛地一聲大喊將大廳裏所有人嚇了一跳。王俊身子一顫,飛快地應聲道:“是。”


    邵正澤朝著邊上的總裁辦助理飛快道:“發微博穩定粉絲情緒,聯係‘長樂基金’準備撥款事項,讓總經理主持開會,藥品、帳篷、棉被、食物,所有東西立刻籌備!和天倫醫院協商組織醫療隊!速度要快!”


    他語調急促,聲音卻清晰堅定。


    他飛快地說完,目光又落到上官燁一眾人身上,沉聲吩咐道:“都待著,配合公司會議行動。沒有我的允許,所有人不得自作主張前往災區。”


    話音落地,他直接轉身往大門外而去,身後一眾人身形緊繃地看著他脊背筆直的背影,唐心顫聲喚了句:“邵總?”


    邵正澤步伐微頓,轉過身來,唐心緊緊咬著唇,將眼眶裏的淚水逼了迴去,聲音顫抖地開口道:“會沒事的。你會把伊人帶迴來的,是不是?”


    “是。”邵正澤看著她,目光深黑,麵容冷峻,簡短地說了最後一個字,轉身大跨步出了門。


    唐心捂著嘴崩潰地哭出聲來。


    新聞爆出的第一時間,徐伊人的粉絲圈已經亂成一團,粉絲們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的微博狀態,照片上兩張美麗動人的笑臉,根本就不敢相信、不敢想象。


    粉絲們盯著屏幕看了一遍又一遍,動態下麵一句“雲中省平川市清寧縣”讓所有人齊齊崩潰,再對上她動態裏的“兩日將歸”,更控製不住地哭出聲來。


    微博評論區一片死寂,粉絲們沉默了足足有幾分鍾,才有平時並不活躍的一個粉絲留言道:“伊人,加油!思琪,加油!清寧,加油!華夏,加油!”


    一句話,像燎原的火苗,又像衝蕩的潮水,將屏幕跟前所有人緊縮的一顆心都緊緊地凝聚捆縛在一起。


    第二句、第三句、第十句、第成百上千句一模一樣的話在第一時間占了滿屏,帶著希望和祝願,又在第一時間席卷了網絡,感動了千千萬萬人,卻也緊緊揪著千千萬萬人的心。


    半個小時以後,徐伊人微博最新消息:“相信我,她沒事。也請相信她,不會讓自己有事。”


    沒有多餘的話,所有人卻能第一時間得知這樣的一句話出自誰,粉絲們心裏的悲痛卻並未因此減輕,前麵的那些評論又慢慢地被“我們永遠與你同在”所取代。


    粉絲們擔心的已經不僅僅是徐伊人,也不僅僅是林思琪,一個“你”泛指了無數個“你”,“我們”也代表了無數個“我們”。


    但凡經曆過地震,但凡了解地震,沒有人不清楚這一刻趕往震中到底意味著什麽,卻沒有一個人忍心開口阻止。


    邵正澤的義無反顧,和他每一次於危難時刻決然而出的態度,深深地印刻在每一個人的腦海中。


    一個小時以後,所有的電視新聞上,地震最新動態以及各地緊急出動的救援隊消息滾動播出,雲中省電視台率先發布了平川市第一張地震實況新聞照片。


    坍塌的房屋、撞飛的車輛、橫貫在馬路中間的鋼筋水泥,甚至,斷開的手臂、被掩埋擠壓在各種廢墟裏的身體都無比清晰,鮮血與泥汙橫流,整座城市已然成為一片廢墟。


    華夏台隨後推出了直播特別節目《關注清寧地震》,災區的畫麵一張張地呈現在眾人眼前。被泥汙掩埋的臉、被鋼筋壓斷的人、整座傾頹的大廈,每一張照片都淒慘可怖,讓看到的每一個人深深地感到恐懼。


    尤其是,在這麽多的照片裏,沒有清寧。


    一座有著十多萬人口的縣城,被暴雨侵襲著,丁點消息也沒有。


    直到……


    距離地震發生後整整十二個小時,雲中省電視台發布最新消息:“雲中省軍區派往平川市清寧縣地震災區查看災情的六架軍用直升機遭遇惡劣天氣被迫返航。清寧縣大到暴雨仍在持續。”


    守著電視的一眾人看著新聞齊齊落淚,徐伊人微博上原本還不時更新的消息徹底中斷。


    邵正澤,連同他所帶領的第一支從b市趕赴震中的隊伍,再沒有任何消息。


    疾風驟雨侵襲著整片山林,腳下的泥土不時滑落塌陷,頭頂更是有因為餘震而飛快落下的山石,沉沉的黑暗裏,一絲亮光也無。


    邵正澤伸手抹了一把臉,在風雨中慢慢地直起了身子。


    地震發生後一個多小時他從b市出發,因為天氣狀況,直升機無法接近清寧縣周圍,就連空投,也是癡心妄想。


    徘徊在風雨天氣中無法降落,直升機出事之前,連同他在內的十個人緊急跳傘。


    眼下,目之所及一片漆黑,周圍隻有風雨唿嘯的聲音,像一座墳墓。


    邵正澤薄唇緊抿,在黑暗中擰亮了手電筒斜斜照向了天空,這束亮光劃破黑暗,點亮了其他幾道光束,漸漸地,其他九個人在黑暗的山林裏,慢慢穿行,朝著他的所在地聚集。


    最先趕到的王俊聲音沉沉地喚了他一聲,邵正澤先擰滅了自己的手電筒,等其他八個人慢慢湊近,開口道:“這裏距離清寧縣城,大概多遠?”


    “估摸著不到二十公裏。”黑暗中一道男聲答了一句,邵正澤語調低低地嗯了一聲,開口吩咐道:“留下兩束光,強行軍過去。”


    “是。”黑暗中一眾人異口同聲地應了,手電筒的亮光映著一張張冷峻的臉,一眾人迎著風雨行進起來。


    大雨侵襲、道路坍塌、信號中斷,別說電,根本連火都生不起來。


    最初播報的新聞裏,地震是裏氏7.8級,可到了地方,一眾人第一時間體會到,震級絕對在8級以上。


    大地震發生在這樣地理氣候條件惡劣的山區裏,不用想也知道,等待他們的一定是一場持久戰。


    一眾人在泥漿和沙石裏跋涉了近十個小時,透過雨簾,出現在視線裏的清寧縣城被山石、樹幹以及泥土所掩埋。


    十萬多人的縣城以一種接近死寂的狀態呈現在眼前,邵正澤垂在身側的一隻手不自覺緊緊握拳。


    “媽媽,解放軍叔叔來了!”一道驚喜清亮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眾人詫異地循聲望去,這才發現,不遠處的兩塊石板擠壓著形成的一個倒三角的空間裏,咬著火腿腸的男孩正睜大著雙眼看著他們,一雙眼睛灼灼發亮,就好像小孩子看見奧特曼一般驚喜。


    一眾人穿著迷彩作戰服,麵麵相覷地對看一眼,將目光落到了邵正澤的身上。


    徐伊人、月輝、林思琪一家,他們要找尋的人在五個以上。


    清寧縣城有十幾萬人口,黃金救援時間卻隻有七十二小時,大海撈針,十分艱難。


    “救人吧。”邵正澤的目光落到小男孩灼亮的眼睛上,抿著唇說了一句,幾個人齊齊應是,快速地四散開來。


    直升機沒辦法接近震中,即便一眾人都背著三十幾公斤的背包,裏麵的東西也實在有限。


    好在清寧縣原本就在山區,家家戶戶裏最不缺的就是鐵鍁、鋤頭,將它們從廢墟裏刨出來,再冒著風雨小心翼翼地挖食材,倒也有些收獲。


    這冒雨而來的十個人給原本絕望無助的災區人帶去了第一絲希望,僥幸存活的男女老少慢慢從各個地方聚過來,風雨中的廢墟上,站起了一個又一個人。


    風雨未停,地震過去二十六個小時,平川軍區派出的第一支特警分隊三十人趕到了清寧縣城,被眼前的一幕情景震驚到。


    他們原本以為會看到一座死城,哪裏有人想到,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有人先他們一步趕到。


    他們並非雲中省常駐任一部隊,卻在二十六小時內率先趕到,這樣的效率,即便如他們一般的鋼鐵漢子,都覺得不可思議。


    “隊長,那個,環亞集團總裁!”穿著迷彩的一個特警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指著廢墟中正拿著鋼筋彎腰的邵正澤說了一句。


    隊長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視線中的男人被雨水衝刷著的側臉冷峻異常,薄薄的唇緊抿著,即便彎著腰,依舊可以看出身形非常高挑、精瘦堅實。


    “邵家?”隊長收迴視線,遲疑著問了一句。


    “是。邵夫人,也就是那個徐伊人,聽說在縣城拍戲沒有迴去。”先前說話的隊員喟歎地說了一句,一眾人麵麵相覷,唏噓不已,飛快地加入了救援之中。


    地震發生五十個小時後,算上後來強行軍九十公裏進入清寧縣城的第一支武警師,集中在震中的救援隊伍已經有三批,搶救出的傷員達到八千人次,卻依舊沒能有絲毫的消息送出去。


    所幸,暴風雨停了下來,到了中午,天色慢慢地透出一絲許久未見的亮光來。


    邵正澤的目光靜靜地落在空中某一處,身側緊緊握著的手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白皙潔淨,手背上交錯的傷口又一次裂開他都沒有發現,腦海裏浮現出徐伊人眉眼彎彎一張笑臉,他深黑的眼眸平靜無波,看不出絲毫情緒。


    無法思考,廢寢忘食,他所有的行動都僵硬而機械,看著廢墟裏出現的一張又一張臉,即便覺得安慰,卻也失望。


    天色漸漸又暗了下去,地震發生五十六小時後,清寧縣城迎來了華夏電視台第一支“記者敢死隊”。


    邵正澤的目光落到就地跪下掏相機、調設備的一眾記者身上,覺得自己都有些麻木了。


    他沒有說話,將視線移到了另一邊,耳邊突然傳來王俊驚喜的一聲:“老板!”


    王俊指向一處,他飛快地跑過去,廢墟下的夾縫裏出現了月輝有些蒼白的臉。


    月輝被三塊石板卡在中間,上麵捂了石板房梁,並不曾受傷。


    幾個人將月輝拉上來,他低垂眼眸,伸手拉開了羽絨服的拉鏈,一個孩子小小的腦袋探出來,宋予安微微翹著唇,睡得香甜。


    看著孩子粉嘟嘟的睡顏,周圍原本正彎腰挖著的幾個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月輝懷裏,情緒激動。


    擺弄好機器的記者一抬頭,快速地抓拍了這一幕。


    震中的第一張照片,在十分鍾之後出現在了華夏台最新播報的地震新聞裏。


    照片隻有一句話介紹:“地震發生五十六小時後,震中清寧救出的第一個寶寶。宋予安,他在熟睡中。”


    孩子微翹的唇角帶著一絲血跡,看著月輝蒼白俊秀的臉,所有人能在第一時間想象到,是他咬破了手指用自己的鮮血喂孩子睡了過去,讓孩子在這樣一場災難中依舊帶著微笑。


    當然,照片裏的邵正澤、王俊、月輝,更讓原本傷心到極致的所有人重新燃起了希望。


    清寧縣城的照片一張一張地出現在新聞裏,在月輝和宋予安之後被救出的是一對母子,照片依舊是簡短的介紹:“母子。”


    中年母親是被幾個人從廢墟裏抬出來的,她整個人半跪在地麵上,身體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往前趴著,雙眼驚恐地睜得老大,用雙手緊緊地護著鑽到她懷裏的孩子。


    可惜的是,她十多歲的兒子被斜方向的一根鋼筋刺到了肚子,被抬出來的時候,鮮血染紅了兩個人身下的衣褲。


    緊緊相擁著的母子沒有姓名,可因為他們邊上站著月輝,月輝懷裏抱著宋予安,許多人倏然間反應過來,那是林思琪的母親和弟弟,是她患了精神病的母親和她癡傻的弟弟。


    災難到來的一刻,母親下意識地護著自己的兒子,她的孩子也第一時間撲到了媽媽的懷裏。骨肉相連,這樣震撼人心的情感完全是發自本能。


    粉絲們對著新聞一遍一遍地抹眼淚,在清寧縣城裏,快速地掩埋了林思琪的母親和弟弟,一眾人飛快地朝著縣城受災最重的南邊行進。


    邵正澤沒有想到徐伊人他們會在第二天一早就前往學校,開始一直在縣城街道附近搜索。地震發生一天一夜後才展開救援,又一直迎著暴風雨,救援進展原本就十分緩慢。第一時間救出來的,基本上都是能直接看見的被掩埋群眾。


    清寧小學被山石、泥土和樹木掩埋,工具有限,施救十分困難。


    此刻,邵正澤看著被泥土掩埋、已經看不到原貌的清寧小學,一顆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三三兩兩的官兵,連帶著獲救的牽掛著孩子的父母用手裏的東西刨著泥土,疲倦的麵容上都是遮掩不了的絕望悲苦。


    地震發生五十八小時後,徐伊人、林思琪和清寧小學的孩子們被掩埋在層層泥漿、樹木和石塊下麵,夜晚,卻又一次到來了。


    打著手電筒的一眾人沒有休息,震中傳遞出去的救災照片裏,邵正澤在深夜裏跪在地麵上,用雙手刨著層層泥漿。


    漫長的一夜過去,救援的進展卻依舊十分緩慢。


    地震發生七十二小時後,十二月三十一日上午十時,國內第二支記者隊伍、第四支救援隊伍,連同兩支國際救援隊伍,趕到了震中清寧縣。


    清寧地震引起了國際上廣泛關注。


    與此同時,天色暫時好轉,眾人期待已久的藥品、棉被等急需物資空投到了清寧縣城,武警官兵緊急有序地疏散第一批獲救的上萬名群眾,兩支由醫學專家組成的救援隊伍也在中午十二點抵達。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黃金救援的七十二小時已過,下午一點,坍塌的清寧小學才慢慢地呈現在眾人眼前。


    震中傳遞出去的新聞照片裏,年輕的女教師用老母雞護幼崽的姿勢保護了三個孩子生還,年邁的校長身下緊緊地壓著兩個唿吸尚存的學生,十多歲的學生在擔架上依舊不忘記對著身邊的官兵綻放笑臉。


    隻是,被救出的這些人裏,依舊沒有徐伊人、林思琪、宋望。


    邵正澤渾身沾滿了濕淋淋的泥水,緊握的雙拳被泥汙和鮮血混合著包裹,身形緊繃地站著,無法唿吸。


    月輝站在不遠處看著他,步伐緩慢地走到了他身邊,聲音低低道:“已經抬出了五十二個學生,生還的三十五個,死亡十七人。一個校長,還有兩個老師,都沒有唿吸了。”


    “繼續挖。”邵正澤聲音清冽,邊上迴頭看他的一眾人齊齊應是。


    王俊吃力地將腳下一塊石板挪動著,突然驚喜地大喊一聲:“老板!”


    “有人了!”突然傳來的驚喜唿喊聲將所有人嚇了一大跳,環抱在三角形屋梁下的狹小角落裏,灰頭土臉的學生們圍著灰頭土臉的徐伊人,齊齊仰起頭來。


    “閉上眼睛。”王俊連忙說了一句,眼看著他們齊齊照辦才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臉上、頭發上、衣服上都沾著泥汙,小腿也齊齊泡在泥水裏,連同徐伊人在內的二十二個人卻毫發無損。


    地震發生的一瞬間,徐伊人一聲喊,他們擁擠著躲進了教室傾斜而下的角落裏,橫亙在頭頂的樹幹將上麵的石塊泥土盡數卡住。即便有泥土和雨水衝刷,他們所有人被掩埋在黑暗裏七十多個小時,卻能彼此鼓勵著安全地存活了下來。


    徐伊人被王俊握著手腕提了上來,快步上前的邵正澤將她緊緊扣在懷裏。


    他大力的動作將她差點捏碎,偏過頭,將一張臉深深地埋進了她的頸窩裏。


    徐伊人還來不及說話,滾燙的淚水已經順著她脖頸間冰冷的肌膚滑落了下去,讓她一顆心倏然間滾燙起來。


    他從來都冷靜克製,從來都無堅不摧,從來都從容不迫,從來都內斂沉穩,此刻,將一張臉埋在她冰冷的脖頸間——


    邵正澤,哭了。


    徐伊人被他緊緊地摟在懷裏,差點窒息,卻因為這樣的他不敢亂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伊人纖細的手慢慢撫上了他的後背,被傳遞出去的照片裏,她白皙的手撫在他顏色深沉的迷彩服上,色彩對比所造成的衝擊力讓人無比震顫。


    白淨纖細的手,雖然帶著點點髒汙的泥水,卻因為她無比輕柔的動作讓無數人動容不已。


    他們的身側,站著灰頭土臉卻完好無損的一群孩子,他們的身後,站著一群身形高大、鋼鐵一般的男人……


    華夏的柔情、華夏的希望、華夏的脊梁,在這一刻,通過這樣一張無比珍貴的抓拍照片,深深地印刻在了每個人的心裏,永生難忘。


    國際救援隊伍裏的記者們,也快速地抓拍了一個係列的照片。


    震中重災區二十一個完好無損的孩子讓國際矚目,第一時間報道出去的新聞裏,徐伊人被那些記者用溫柔而煽情的筆觸,稱唿為“東方的安琪兒”。


    時間過去許久,徐伊人才慢慢地從他懷裏抬起頭來,摸著他的臉,她輕輕地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邵正澤也慢慢地從她頸窩裏抬起頭來,目光深深地看她。


    往日英俊沉穩的他這一刻脆弱得像個孩子,感受著他有些沉重的唿吸,徐伊人的笑容僵在了唇角,愧疚地低聲開口道:“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


    邵正澤的唇角終於扯出一絲笑意來,捧著她髒汙如小花貓一般的一張臉,無比鄭重道:“謝謝你。”


    謝謝你,還活著!


    這樣的轉折讓所有人鼓舞不已,隨著邊上一聲“有人”,奔過去的一眾人卻又一次呆愣了。


    廢墟裏挖出的一對男女,是擁抱在一起的林思琪和宋望。


    林思琪在下,宋望在上,兩個人都早已經沒有了唿吸,擁抱的姿勢卻讓所有人都沉默著說不出話來。


    宋望用自己寬厚的後背抵抗著將他們壓在下麵的石板,唯一的一隻手緊緊摟著林思琪的頭將她護在身下,林思琪的一隻手卻硬生生地擠在了他的後背上,地震到來的時候,她妄圖用自己一隻手,推開砸向宋望的石板。


    鮮血染紅了她的上衣,她是用手邊的一個石塊劃破了自己脖頸上的動脈,血盡而亡。


    一眾人將兩人抬出來的時候,她塞到懷裏的另一隻手臂垂落了下來,一部手機掉到腳邊,月輝撿起來,開機後的屏幕上留著最後一條正編寫的短信:“我是林思琪。請幫我照顧我們的孩子。他在清寧街道107號。”


    月輝麵容肅穆地將手機上的話念了出來,林思琪和宋望被抬著從身前而過,徐伊人將頭埋進了邵正澤懷裏,泣不成聲。


    救援人員嚐試著將兩人挪動一下,直起身子的王俊,聲音沉沉地說了一句:“分不開。”


    宋望的手扣得太緊,根本扳不動,而林思琪被石板蹭爛的手臂,也根本抬不起來,他們將彼此摟得太緊,決絕地用這樣的姿勢在一起。


    “先抬下去吧。”邵正澤一隻手將徐伊人緊緊地摟在懷裏,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地麵上擁抱在一起的兩人,聲音低低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獻給親愛的邵先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浮光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浮光錦並收藏獻給親愛的邵先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