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自那日與蒙恬將方略商議妥當之後,便迴到軍營之中,交代了幾句,讓英布繼續帶著士卒訓練,然後便離開了軍營,至今未歸。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扶蘇與士卒分離最長的一次。


    而此時扶蘇正坐在案幾麵前,伏筆寫作。外麵傳來陣陣喧嘩吵鬧之聲,仿佛並未影響到他。


    良久,扶蘇再度檢查了一遍手中的書信,看向恭候在一旁的高寵,道:“快馬加鞭,即刻發往鹹陽。”


    高寵接下那封書信,謹慎的放入懷中,然後退了出去。


    扶蘇看著高寵的身影,悠悠歎了口氣,信中,他已然要求他的父皇嬴政在關中組織青壯,待此戰結束之後,便會立即頂到這北邊的防線來。


    扶蘇知道,現如今關中的青壯,許多已經被征發到軍伍之中,可是,這是消除軍功家族對軍隊影響唯一的辦法。


    這軍中,單單隻是一個蒙家令人感到畏懼麽?起先,扶蘇也是這麽想,製定的方略亦是從蒙恬手中徐徐拿過軍權,如此一來,兵不血刃,便解決了軍權的問題。


    隻是在軍中待了這麽多天,再綜合了解到的各方情報,扶蘇發現自己可真的是太天真了!


    可以說,目前軍中門閥化的趨向越來越明顯,不單單是蒙家,還有王家以及其他一些跟著這兩家的家族。


    王家在嬴政滅六國途中,居功甚偉,自然,軍中有著無數故舊,而蒙家,這十年來,在軍中的親信日益增多,加上王家後繼無人和嬴政的刻意打壓,蒙家反倒越居在王家之上。


    這種紐帶關係,就算是不含有血緣姻親,處理起來也是麻煩無比,可如今,家族之間是互相聯姻,構成了一張龐大無比且紛繁雜亂的人關係網。


    真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是故,扶蘇想來想去,隻有一種辦法,釜底抽薪,將一些久在軍中的老士卒替換成年輕的青壯,然後再在軍中進行文化普及等工作,盡量抵消頂層軍功貴族對於這些身處底層士卒的影響。


    隻不過,這件事情,卻是要在這場仗打完之後才能進行,扶蘇可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做出自廢武功的蠢事。


    獅子搏兔,亦需全力!


    更何況,這一次來的可不是什麽兔子,足足三十二萬胡人組成的騎兵,雖然在軍械盔甲上,胡人與秦軍相較,差距甚大。


    可是,除了現在的新軍以及蒙家軍之外,其餘的,想要在機動的速度上和胡人比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胡人素來作戰風格就是轉進如風,根本不會與秦軍主力正麵較量,更是給秦軍造成了極大的困擾。


    隻不過,卻是可以讓嬴政下達詔命,暫時先在關中動員起來,一方麵是為了組織足夠的人替換老卒,而另一方麵則是稍後大戰開啟,自然需要青壯運輸糧草軍需補給等物資。


    另一方麵,扶蘇則是考慮到,在北地戍邊的士卒已經有四五年沒有迴家了,有些人甚至於七八年都沒有迴到家鄉,而在這北地戍邊,可是沒有銀兩發放的。


    到這北地,大多數人的打算是撈一筆軍功,然後得到爵位,迴到家鄉封妻蔭子,可想要斬獲轉進如風的胡人首級,實在太難!


    光陰白白在這裏虛度,自然讓不少人紛紛懷念起家鄉的一切,如今,在他們想來,已經不奢求能夠獲得爵位,隻希望能夠迴到家鄉,安安穩穩種地,娶妻生子,而不至於在這邊塞之地忍受苦寒,最終卻是一無所獲。


    而如此多的士卒迴鄉,對於秦廷的能力自然是一次極為嚴峻的考驗,這些人自然要妥善安置,而這個難題,扶蘇果斷拋給了嬴政、李斯他們,扶蘇知道,嬴政一定會想辦法完成這件事。


    扶蘇望向遠方,他在想,如果蒙恬此時知道他所謀劃的這些,應該作何感想?


    軍隊門閥趨向化,扶蘇並不怪蒙恬,在這件事上,並不以蒙恬的意誌為轉移,蒙恬他也擋不住,畢竟,在戰場上,還是自己人來的可靠,用的順手。


    扶蘇隻希望,在這件事上,蒙恬不要站出來從中作梗,這亦是扶蘇目前唯一想到最優解,其餘的方法,要麽對蒙恬太過狠辣,要麽就達不成嬴政心中所想。


    扶蘇走到旁邊一間屋子,看到這裏有著數十人熱火朝天的幹著,皆是汗流浹背,方才扶蘇所聽到的喧囂聲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而像這樣的房間,還是五六間之多。


    扶蘇掀開一個木桶,一股撲麵而來的酒精味席卷而來,扶蘇知道,這木桶之中,所裝的並非是酒精,而是經過蒸餾的高度白酒。


    依照現在的技術,扶蘇隻能簡單對酒水進行蒸餾提純,提升濃度,而扶蘇幹這些自然不是為了喝,而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戰爭做準備。


    酒精扶蘇弄不到,高度白酒扶蘇還是有辦法的,在扶蘇想來,這二者雖然消毒,清理傷口有些差距,但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已然是劃時代了!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出了軍官的命稍微值得重視之外,那些普通士卒,基本就是炮灰,即便能夠從戰場上活下來,也不會有人去管。


    扶蘇姑且不去挑戰一個現代人的道德,單單就自身而言,一個從戰場上活下來的傷兵,其價值遠勝十個新兵,就算是殘了,也是如此,雖然無法再上戰場,可是,他完全可以將戰場上的經驗傳授給新人,以舊帶新。


    故而,對於這件事,扶蘇是不遺餘力!


    而提純的方式,自然是土法蒸餾,這已然是扶蘇覺得在這個時代最為實用的方式,也是如今用起來最快的方式。


    隻需要在大鍋上扣放一個蒸籠,然後其中放置一個冷卻管,之後,就可以得到高度的白酒,方法頗為簡單,可以說,完全沒有什麽技術含量。


    而蒸餾所用的原料,一部分是扶蘇令人在這北方幾郡搜集的,還有章邯從少府的府庫之中運過來的,最後便是扶蘇從烏倮那裏弄來的等等!


    弄來的途徑是五花八門,扶蘇是窮盡一切手段,搜集在北方各郡的酒水。


    而其中,尤以少府運來的量最大,少府作為皇帝的管家,可以說,就是一個小型的王國,什麽都有,什麽都可以造。


    修建皇陵,打造兵器,改良軍械,製造軍糧,供給皇族一應生活物品等等,都是少府在負責。


    可以說,就算全國所有的部門都叛變了,皇帝隻要將少府握在手中,就有翻盤的可能。


    章邯領著一幫囚徒軍,在多方掣肘之下,還將複起的六國打了一個遍,可見少府恐怖的組織能力。


    將這幾處蒸餾的房間視察了一遍,扶蘇轉頭來到了另一間房,這間房卻是與蒸餾的酒水不同,為首的乃是太醫令夏無且。


    扶蘇的到來,倒是未曾引起扶蘇的發現,夏無且此時神情嚴肅,掃視著眾人的眼神之中帶著淩厲之意。


    “這本冊子內容方才我已經講過一遍,現在開始實地練習。”夏無且將手中冊子合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扶蘇從心中感到好笑,其實,這本冊子扶蘇雖然也出了些力氣,隻不過,扶蘇對於醫術,畢竟是個半吊子水平,自然不可能過多的幹預。


    在將消毒等簡單的醫學觀念灌輸給夏無且之後,扶蘇就任由夏無且發揮了,除非扶蘇明確知道其所犯的錯誤,其他的,扶蘇倒是不多加幹預。


    而夏無且能來這裏,可是因為扶蘇的緣故,當年荊軻刺秦之時,就是這位夏無且,用藥囊砸向了荊軻,才救了嬴政一命,可以說,夏無且對扶蘇有救命之恩。


    經此一事,夏無且不僅受到褒獎,還贏得始皇帝的信任與寵信,而這次應扶蘇的要求的緣故,夏無且是萬般不情願的來到了這北地。


    畢竟北地這苦寒之地,哪有鹹陽花花世界那般精彩?在動身離開鹹陽的時候,老實說,夏無且對扶蘇的怨念不小。


    隻不過,當來到北地之後,扶蘇將種種有關醫療知識說了一通之後,徹底讓夏無且服氣了,並且慶幸自己的好運。


    為醫者,自然要提升醫術,隻有如此,不管是治病救人也好,還是升官發財,才有前途。


    扶蘇亦是暗笑,他所知道的,不過是一些在後世極為粗淺的醫學知識,隻不過,在此時,要忽悠住一個夏無且倒不是什麽難事。


    而在扶蘇的要求下,夏無且開始了授課,向麵前這幾十人傳授醫術,扶蘇自然不要求麵前這些人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水平達到多高的地步,隻要能在戰場上,及時救治士卒,避免士卒不必要死亡,便令扶蘇心滿意足了。


    扶蘇知道,即便自己如此煞費苦心,最後,從戰場上救治下來的士卒,能活的超過五成都算不易了,在以往,死亡率可是高達九成以上,能活下來的,不誇張來說,真的是到鬼門關走了一遭。


    扶蘇的野心自然不止於此,他做這些,亦是希望能夠形成一個製度,並且日後不斷改進和細化,要不然,他也不必每天盯在這裏,察看進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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