慲子老漢想到糧食或許不夠,但他想不到不夠的時間提前得完全超出他的意料。慲子三年的糧食第二年開學不多欠就告罄了。義氣的慲子不光接濟濤子,他還接濟大尾羊。

    大尾羊頭尖下臉寬,屁股墩兒向後翹,走起路來翹起的大屁股左搖右擺明顯且律動,所以在上高中之前,班上的同學就學以致用,把生物書上的大尾羊很形象地與他結合了。

    大尾羊天資聰穎,好寫寫畫畫,尤其喜歡寫斷行的句子。

    斷行的句子是慲子的說法。慲子打小看唐詩宋詞,一直以為詩詞就得是有韻才上口,有平仄才有變化才節奏分明才有味,所以他把不屬於這些的流行下的詩都稱為斷行的句,或是跳躍性散文。當然有些這一類的散文根本不跳躍,隻是象一長木棍折成了幾截依次向下放,慲子說是梯坎式散文。他說如果非得分派分流,真希望大師們要分就把他們直接放到散文詩裏。

    不管慲子對這種體裁持哪種態度,但大尾羊想象力豐富他是認同的,大尾羊還在星星詩刊上發表過他的斷行體呢!

    慲子覺得大尾羊很有才,不過過上一段時間慲子就有些不以為然了。大尾羊想象力豐富,所以他常常寫一些歌頌偉大領袖或是總設計師的比喻句,比如大海,比如帆船等。慲子覺得他一點新穎都沒有,還不如他小時看爹撂在大櫃子邊的紅旗雜誌,上麵的“大海航行靠舵手”一係列比他還形象還直接。大尾羊頭尖下臉寬,象為了鑽營專意處理過的,“削尖了腦袋往裏鑽”,怎麽說這話的人那麽在理兒啊!

    慲子直到後來都不知道他聽到的傳言是不是真的,有人說大尾羊沒有爹,怎麽故去的也沒有人說清楚,但是慲子當了真。與對待濤子一樣的心理,慲子對大尾羊就有了一種無來由的關心。

    當勾軍與大尾羊發生衝突時,聽二人爭吵,慲子覺得大尾羊在理,在二人衝突升級到動手時,就毫不猶豫地站到了大尾羊身邊,慲子甚至不理智地就揮拳擊向了勾軍的臉。

    下午勾軍就叫上了三四個人找上了慲子。

    把慲子圍在中間的有一個戴眼鏡,眼鏡說:“是你動的手?”

    一個對幾個,慲子有些心怯,但臉上沒有表露。

    “是我,啷個嘛?”

    眼鏡手揮過來,慲子一閃躲開了,躲開後就從腰裏抽出匕首。上午勾軍的鼻溝被他的用拳頭打裂了,他猜他準要找自己複架,早有準備。

    慲子躲閃中一匕首插向眼鏡的臉,比電影裏設計得還精確的是,這刀正插在鏡片上。

    眼鏡掉在地上,沒了眼鏡的眼鏡麵無血色,迴過神來拔腿就跑,其他人紛紛跟在後麵。慲子豪氣頓生,攆出去二三百米作罷。

    知道事情還沒完,慲子心中有些忐忑,下午也不出去,躺在床上看《碧血劍》到天黑。正看到精彩處卻停電了,猶豫一陣,看小說的願望占了上鋒,走出門買蠟燭。

    去時無事,迴來剛到大禮堂外迎麵走來幾個高個大漢,後來慲子才知道這幾個都是高年級的體專生,全是一米八左右。

    臨近了慲子才醒悟大事不好時,拳頭已經上來了。匕首看小說時放在了枕下,慲子隻得空拳迎戰,尚未發育的慲子一米五二,一拳打過去,隻聽見嘭地一聲,對方拳頭打在自己胸前而自己拳頭還懸在半空。自己比對方手短得太多了。

    慲子向懷裏一掏,插過去。

    這幾個沒有一人是近視,白晃晃的是蠟燭不是匕首。

    無轍了撒腿就跑,慌不擇路,跑的方向是團委辦公室,要跑迴寢室就繞圈了。

    慲子當時根本想不了那麽多,準確說是什麽都沒想,隻想步頻快點。

    步頻再快也隻是一米五二個兒的步頻,對方不但一米八,而且專業就是跑跳飛,剛跑到團委辦公室外的花園中,就清楚地聽見腳步在背後了。

    幹脆不跑了,抱住頭向下一蹲,嘴裏喊:“日你媽些打,打不死老子明天再一個二個的砍死你媽賣屄!”

    “日你媽衝噻!”唪,背上挨了一腿。

    “你狗日衝的很嘛,起來衝噻!”另一腳踢在腿上。

    “你龜兒子不得了的嘛,寶噻!”劈裏啪啦,劈頭蓋臉蓋背蓋腰蓋屁股蓋腿。

    到第二天也沒一個二個的砍死他媽賣的,他不知道這些人從哪兒冒出來的。

    直到高中要畢業了才偶然知曉,知道了氣也沒了。他對勾軍臉上的血口,一迴想就歉然。

    聽說大尾羊沒了爹,慲子認為大尾羊是一個逆境中的人才,幫了打架又幫飯菜票。朋友嘛,還什麽還,慲子也不要大尾羊還自己。

    慲子三年的糧食第二年就九九歸一了。

    慲子高二時就沒有寬裕的糧票和錢,每到月底都要在心中編排半天以什麽樣的借口向父親要錢。為此慲子以後的日子對逝去的父親有著一生無法去除的愧疚。

    “借二十張飯票噻。”慲子知道大尾羊有生活費了,他說得很委婉,說借不說要還,其實最近大尾羊還借了自己幾十斤糧票呢。

    大尾羊支支吾吾搪塞,最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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