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已過,暑氣卻沒消褪。屋外陽光肆虐,屋內昏暗一片。

    “咣——咣——”一樓的落地鍾敲下正午十點的鍾聲,似乎想喚醒還在沉睡的a01。

    房間內,厚重的窗簾遮蓋嚴實,一點光線都透不進來。寬大的床上,兩個身影交織在一起。

    “唔……”密長的睫毛顫了顫,一時眉頭緊蹙,嘴角輕抿。

    痛!痛痛痛!頭好痛!

    吳邪無意識地想伸手扶額,卻發現自己不能動彈。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在黑暗中得不到聚焦,隻覺得手腳被束縛著,臉頰處貼著一層微涼結實的肌膚觸感,且帶著有規律的此起彼伏。耳邊傳來一陣強有力的跳擊,“咚咚咚”地就像……心跳。

    我靠!這是誰抱著我!也不管頭昏眼花,吳邪一個用勁,抽出雙手猛地向前一推,便聽見一聲悶哼。

    “啪!”床頭燈亮了。

    吳邪眯了眯眼睛,在適應光線之後,看見一個上身赤裸的男人正麵無表情地迴視著自己,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目中透著疲倦和困乏。

    “額……小哥?”吳邪整個人都是懵逼的,“你你你怎麽會在我的房間?”

    張起靈闔了闔眼睛,沒有迴答。

    見人不說話,吳邪察覺到一絲異樣,他環顧四周一圈,發現這不是他的房間,頓時嘴角抽抽,“小哥,我怎麽會在你的房間?”

    看來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張起靈在心裏歎了口氣,不過,隻要我記得,就好。

    “我我我……我昨天是不是喝醉了?”

    張起靈沒有迴答,隻是側身躺下,拉起空調被,窩了進去。

    “誒?”怎麽不說話?吳邪搞不靈清是怎麽個狀況,見悶神瓶子又閉上眼睛睡覺,他覺得事情肯定很糟。

    “小哥!”吳邪一個猛身撲了過去,“我是不是撒酒瘋了?是不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了?你是不是為了照顧我一個晚上沒睡?你看看你的眼睛一圈黑眼圈,你……”叨叨念還沒叨完,就被人一個鉗製,手腳重新被禁錮,整個人被抱在懷中。

    終於清靜了。

    張起靈下巴抵住吳邪的腦袋,雙手環著纖細的腰際,就像抱著柔軟的抱枕,恩,感覺還不錯。

    張起靈的生活作息是很規律的,晚上十點睡覺,早晨六點起床,晨練一個小時,七點半準時去實驗室,雷打不動。昨晚,在強行

    降火之後,入睡時已經十一點,本來晚一個小時也沒有什麽,但萬萬沒想到的是某人不安分猶如太極般的睡姿。踢被子、翻滾、轉來轉去,更可怕的是雙腳亂踹,時不時來個無影腿,誰能在他身邊睡著真是個奇跡。

    “啪!”在被踢了第十一次驚醒後,張起靈果斷一把拉過就快掉到床下去的蠢萌,將他的雙手雙腳牢牢禁錮住,把人抱在懷裏,一動不動。就這樣,一直撐到了天亮,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抱住之後某人終於安靜下來,兩人才漸漸睡著。

    忽然被人環抱,還是被張大少爺抱著,吳邪的腦子一下空白。臉頰貼著微涼的胸膛,耳邊又傳來有力的心跳,“噗通——噗通——”好像是自己的心跳。

    “吳邪,別鬧。”

    依舊低沉磁性的聲線透著前所未有的疲憊,吳邪怔了下,竟也忘記掙紮乖乖地伏在張起靈的懷裏,感受著肌膚相親。

    “小哥,昨晚你是不是沒睡?”

    “恩。”

    “是我鬧的?”

    張起靈沒有說話,隻是用下巴蹭了蹭棗栗色的呆毛。

    知道自己是罪魁禍首,竟然把冰山麵癱冷酷無情的張大少爺折磨成這樣,吳邪心有愧疚,“抱歉啊,我從來沒喝過酒,沒想到才一口就醉了。我醉酒後肯定很難纏吧。”

    難纏?張起靈閉著眼睛,嘴角微微揚起。

    “我不記得昨晚的事了,後來是怎麽迴來,怎麽到你房間的我都不記得了。不過,小哥你沒嫌棄醉酒的我,還帶我迴來。”說到這裏,吳邪輕笑了一聲,“謝謝你,小哥。”

    嫌棄……怎麽可能嫌棄,你這個傻瓜。

    環著腰際的手臂不禁收了收。

    “好了,我不吵你了,你睡吧。”吳邪又乖乖地閉上嘴巴。

    “陪我。”

    “嗯。”

    吳邪打了個哈哈,宿醉之後的腦袋似乎沒有那麽疼了。他往張起靈懷裏靠了靠,竟然沒有覺得這個姿勢曖昧,單純粗線條的某蠢還在為沒有被人丟棄而竊喜,哪裏會去勾畫此時此刻的意境。

    一時,昏暗的房間內又歸於平靜,一種淡然悠長、恰到好處的靜謐。

    突然,一陣風騷、激情澎湃的電子鈴聲炸了開,原本已經昏昏欲睡的吳邪猛地睜開眼睛,張起靈也被吵醒。

    摸到床頭邊的手機,吳邪看了眼上麵的“母親大人”,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喂,媽。”

    在吳邪接通電話時,張起靈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什麽!您現在在哪裏?”吳邪拿著手機蹦跳了起來,驚恐地說道,“您在a區大門口?”終於知道那句“我和你爸有時間”是什麽意思了,麻蛋!吳教授查崗啊!

    掛了電話,吳邪瞅著也關上手機的張起靈,苦逼說道,“小哥,我媽來了。”

    “恩,剛才門衛打了我電話。”

    “她到這裏要多長時間?”

    “走路二十分鍾。”

    “二十分鍾!”吳邪趕緊彈跳起來,“小小小哥,我去準備一下,要不然被我媽看見我還在睡覺,會被念叨死。”

    張起靈坐在床邊,看著風卷殘雲般的人影開門狂奔,隔壁立刻響起“乒哩乓啷”的聲音,他覺得……今天的天氣應該不錯。

    快速地衝個澡換掉昨天的衣服,吳邪甚至還來不及整理一下臥房,就聽見有人在按門鈴。飛一樣的速度奔到大門口,胡亂地理理還有些潮濕的呆毛,露出一個淡定的笑容,打開門。

    “小邪?”吳媽拎著兩大袋東西,走了進來,“頭發怎麽亂七八糟的?”

    吳邪趕忙接過老媽手裏的東西,笑著說道,“我剛洗了個澡。”

    “怎麽現在洗澡?”吳媽和吳邪走進院子,“張博士在嗎?”

    “哈?張博士?”一下沒反應過來,吳邪激靈一想,“您……您說小哥啊,他在。”

    “小哥?”吳媽停住腳步,旁邊正好是那片綠茵茵的蔬菜苗,“人家張博士雖然比你隻大四歲,但在學術界是數一數二的,平時不要打擾他的清靜,就你這一驚一乍的,還是趕緊搬出去吧。”

    說到搬吳邪就氣不打一處來,“我也想搬呐,可是學校說沒有寢室了,要不是小哥讓我住這裏,我還真得走讀。”

    “所以你要感謝他的幫助,不要小哥小哥地叫,至少要用敬語,喊人一聲張博士。”吳媽苦口婆心地點點吳邪的呆毛。

    “是是是,吳家教授說的話,小的一定遵從。”吳邪無奈地扯扯嘴角,“老爸怎麽沒來?”

    “他去係裏了,我來看看你。”教導完自家兒子,吳媽又寵溺地捋了捋翹起來的棗栗色發絲,“你在這裏還習慣嗎?和張博士相處得如何?課業進度跟得上嗎?”

    見慈母上身,吳邪知道再說下去兩人非得在院子扯上一個小時,“媽

    ,您看這太陽也大,別把您曬黑咯,要不我們進去說?”

    “就你嘴貧。”分開了一個星期的兒子,再次相見吳媽自然是高興的,她剛想拉上吳邪的手臂,就瞟到了一個東西,“小邪,你脖子上是什麽?紅紅的?”

    “哪兒?”吳邪拎著東西,也騰不出個手來。

    吳媽靠近些,撩開格子襯衫的衣領,露出一個暗紅色的印記,皺了皺眉頭。

    “是什麽東西?”吳邪又看不到,剛才洗澡洗得太匆忙沒注意,“不會是被蚊子咬了吧。”

    吳媽看了一會兒,又拉起衣領,說道,“先進去吧。”

    吳邪把手裏的東西拎到廚房,兩大袋全部都是吃的,有他喜歡的新鮮蘆筍、小蘑菇,外帶一盒西湖龍井和一包餅幹。這個餅幹是吳邪從小吃到大的零食,唯一的零食,不上火不油膩,偶爾吃一吃,解決各種嘴饞。更重要的是,這個餅幹是吳媽做的,外麵買不到。

    打開冰箱,裏麵整齊劃一的擺放著昨天上午空運來的食材,今天睡得死沉,估計送東西的吃了個閉門羹。

    “媽!快中午了,在這裏吃飯吧,老爸過不過來?”吳邪也沒想那麽多,挑揀著中午做飯要用的食材。

    吳媽本來在看牆上掛著的一副油畫,畫中一束白色玫瑰花雖然樸實無華,卻又堅強頑強地盛開著,就像整個張家,經曆了這麽多年的風風雨雨,依舊屹立不倒。

    “小邪。”看到兒子又咋咋唿唿的樣子,吳媽趕緊走進廚房,“這裏是張博士的家,你不能喧賓奪主。”

    吳邪一個咋舌,要是被老媽知道自己在這裏給人張大博士做小保姆,估計得翻天。

    “那個老媽,張博士看我可憐收留我,我也不能白吃白住,所以就每天給他燒燒飯什麽的。”吳邪自認為這句善意的謊言說得毫無破綻。

    “中午你爸不過來。”吳媽把吳邪推開,開始清洗瓜果蔬菜,“你是怎麽認識他的?”

    “這個……”吳邪被推搡到一邊,明顯吳媽不想他插手,“那個……該怎麽說呢?”

    “什麽這個那個的,你知道他是校長的兒子嗎?全校最年輕的博士,計算機領域的領軍人物,他怎麽會認識你這個大一的新生?”吳媽洗著菜葉,全然不顧被自尊心劃傷的吳小子。

    “媽,我好歹也是您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的寶貝兒子啊,怎麽到張起靈這裏就變得這麽一文不值了。”吳邪訕訕地說道,拿起米盒準

    備煮飯。

    “我這不是擔心你給別人找麻煩啊,就你這整天毛手毛腳的。”吳媽側過身,看著吳邪認真仔細地淘米,那黑黢黢的眼睛裏透著笑意,領口下的暗紅色痕跡若隱若現,“小邪,你……是不是找了女朋友?”

    “哈?女朋友?”吳邪被問得一頭霧水,轉過臉看到一本正經的老媽時,愣了一下,“我才到學校一個星期,怎麽可能找女朋友呢。”

    “那……”吳媽盯著那個印記,她很清楚那是什麽,“你昨晚在哪裏?”

    “我昨晚?”這下吳邪更懵逼了,難道去新月飯店的事被老媽知道了?不可能啊,這該怎麽迴答,“我昨晚和小哥在這裏啊。”還是模棱兩可地撒了個小謊。

    吳媽皺著眉頭牢牢盯著眼神飄忽的吳小邪,她知道這個傻小子肯定有所隱瞞,從小到大隻要一說謊眼珠子就打轉。

    這時,張起靈從二樓走了下來,吳邪一見人,趕緊放下米奔了過去,他可不想被老媽繼續追問,會死人的!

    “張博士好!”吳邪對著張起靈十分尊重地大喊一聲,喊完眼角彎起,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來。

    張起靈麵無表情地看著行為異常的蠢萌,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麽迴事。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轉身走向廚房。

    靠!他娘的死悶油瓶子,還真對小爺我點頭示意啊!裝!繼續裝!

    張起靈還未進到廚房就見吳媽邊擦著手邊走出來。

    “伯母。”

    聽人忽然喊聲“伯母”,吳媽怔了一下,她沒想到張起靈會喊自己伯母,她本以為他會喊教授或者老師,這一聲“伯母”一下就斬斷了絕大部分的隔閡,聽上去十分親近。

    “誒。”吳媽應了聲,第一次見到張起靈本人,她竟油然而生出一絲失落,怎麽別人家兒子能長成這樣高高帥帥的,而自家兒子就這樣蠢呆蠢呆的。

    “老媽。”吳邪從張起靈身後探了個腦袋,見吳媽盯著冰山麵癱看,一股醋勁冒了出來,“您看什麽呢,他又沒你兒子帥。”

    “小邪,你不能這麽沒禮貌。”

    吳媽剛想伸出手把吳邪拉過來,就見蠢呆微仰起頭,對著身邊的張起靈,笑著說道,“小哥,你說是不是?”

    張起靈看著吳邪的笑,近在咫尺的笑,深邃的目光中全是這個美好的笑容,“嗯。”

    “怎麽樣怎麽樣!老媽,您兒子我宇宙無敵帥!哈哈!”吳邪愉快地

    躥進廚房繼續洗米,他壓根就沒看到張起靈眼中滿滿的柔情。

    而吳媽卻看見了,看見了張起靈不經意露出的神情,那是一種稱之為溫柔的神情,那是他看著吳邪才會露出的神情。張家張啟山唯一的兒子,全球計算機領域的風向標,有權有錢有才不缺任何的男人,為什麽會對吳邪露出這種表情,這種隻有情侶之間才會出現的表情。

    情侶……難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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