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就是有一種同情弱者的天性,哪怕前一秒鍾的時候她還把那個人當做敵人來看。

    安梓溶就是這樣。

    我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她就悄悄爬上來了,態度放得很軟,可以說得上是小心翼翼了,她問:“吳深,你怎麽了?怎麽出去一下,迴來就變成這個死樣子了?你在外麵都經曆了什麽?”

    我沒理會她。

    她也不舍得走,見我不搭理她,她又問:“你見到我們家大小姐了?”

    安梓溶:“她和你說什麽了?”

    安梓溶:“……我家大小姐還能說什麽,讓你變成現在這副死樣子?我家大小姐很喜歡你啊,她還能和你說出什麽毀滅性的話?”

    “你能閉嘴嗎?”我冷冷地問。

    安梓溶皺眉:“我這是在關心你!”

    “不用。滾。”我說。

    “你……”

    看她還像個牛皮糖一樣,沒有離開的一絲,我實在忍不住了,坐起來,隨手一扔,一記業火朝她扔去,雖然控製著沒有扔到她的身上,但是她還是被業火嚇得不輕,退後三步,瞪大了雙眼,過了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吳深,你竟然敢這麽對我?就不怕、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告訴閣主?到時候,你看看你是否還能活著離開渡光山!”

    “隨便。”我把她轟了出去。

    關上門,世界瞬間清淨了許多。

    說句實話,我怕麻煩,但我不怕事,我連閻王殿都闖過,還怕這個渡光山?一向低調行事,隻不過是不想惹麻煩而已。

    *

    我就這樣躺屍,一直躺到那七姐妹把左正送過來。

    確認過眼神,這次確實是左正。

    他看起來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精神是很振奮的,看來他確實沒有被七姐妹刁難。

    “阿深,你怎麽這個鬼樣子?”他剛一看見我,就察覺到了我的不對。

    我低聲說:“沒事。”

    左正一屁股坐到了我身邊,說:“上一次看見你這副表情的時候,是你師父剛死的時候。這一次你不是說你師父還活著,你是來找他的嗎?這不是好事嗎?為什麽你跟死了……跟那時候一樣?”

    聽到好兄弟的關切問候,我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出來了:“老左!我……我剛剛經曆了一件毀童年、毀三觀的慘痛的事情。我、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左正這時候就變得特善良了,盤腿坐好,耐心地說:“不急,慢慢說,總能說清楚的。”

    於是我把師父的事情告訴了他,他聽完後,整個人懵逼了好幾分鍾,才點頭讚同地說道:“確實毀童年、毀三觀。”

    “所以我該怎麽辦?”我頹廢地問。

    左正問:“那你是怎麽看你師父的?”

    我說:“過去我一直都把他視作父親,視作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為了他,我可以不顧一切!”

    左正:“那現在呢?”

    我捂住臉,痛苦地說:“我不知道,我現在心裏很亂。”

    左正:“你能接受她對你的感情嗎?”

    我:“說實話,不能。”

    左正鬆了一口氣,說:“那不就簡單了?好好和人家說清楚,然後告別,再下山去。反正人家也不打算攔著你,不是嗎?”

    我歎氣,說:“我師父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她這次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不打算徒勞無功,過去他就是一個為了達成目標可以不折手段的人,現在也是。明日吉時一到,她押都會押著我上台的。隻不過,她還念著昔日的情分,允許我做出選擇,如果是別人的話,她是連選擇的機會都不會留給其他人的。如果我現在要走,她不會攔,可是以後,也不會再相見了。”

    左正:“不見就不見唄。小孩總有長大翅膀硬了的時候,你現在都是成年人了,也獨立生活好幾年了,早就不需要長輩的庇護了,所以分開生活也不是那麽難的事。你師父現在托生的人家家世背景那麽強大,她留在這裏也不會過得多差的。還有,我去接骨的時候,也聽那幾個姐妹談起過你師父,聽她們的口氣,她們對她是敬仰萬分的,看來她在這裏混得不錯。”

    頓了頓,左正又說:“我想你師父應該不是那麽絕情的人吧?現在隻是說以後不再相見,但我想你們都做了十幾年的師徒了,情分還在的,過幾年,感情淡下去了,也許就願意見你了呢?”

    我搖頭,歎氣:“不可能淡下去的。要知道,這世上有一個人為你死、為你生,這份感情就不可能轉淡了。”

    左正問:“那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苦惱極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了!她要我做的事情我做不到,而她說永不再見而我又不想永遠不見,那畢竟是我師父啊,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啊!”

    左正:“那怎麽辦?”

    我很絕望:“我是請你來幫我出主意的,怎麽變成你問我了?”

    “呃……”左正翻著白眼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然後指著眉心的紅點說:“要不你向他請教?他不是活了一千年的鬼仙嗎?活了一千年,什麽沒見過?經驗豐富,肯定能幫到你的。”

    我歎氣:“不用,那妖孽能說出什麽樣的話,我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得到了。”

    左正:“什麽話?”

    我歎氣:“肯定是舉雙手雙腳讚成的,屁的有營養價值的話他肯定說不出來,但是什麽樣的選擇最鬧心,他肯定就選什麽。反正,看熱鬧不嫌事大嘛!”

    左正歎氣:“那怎麽辦?”

    我無語了:“這是我最開始問你的話……”

    唉,這事真他喵的糾結啊,本來是我問“該怎麽辦”的,結果到最後,連聽的人都問“該怎麽辦”了。

    為什麽,就不能迴到從前,師父還是那個師父呢?

    唉!

    剛剛還是我一個人坐在這裏唉聲歎氣,現在,變成兩個人坐在這裏唉聲歎氣了。

    過了會兒,我忽然想起了一個人,覺得此情此景少了他會很可惜,於是拿出煙,點了幾根,果然,天空一聲巨響,範無救閃亮登場!

    “鐺鐺鐺!”範無救自帶背景音效蹦了出來,“小深深找我有什麽事?現在可是已經想清楚了,決定要走了,是嗎?小意思,說走就走,我馬上就能帶你迴去!”

    “不是。”我抬手打斷他:“我這次找你出來,其實是想請教你一個問題的。”

    範無救:“咦?什麽問題?”

    我問:“你老爸想上你,請問你應該是念及養育之恩去用身體報答她,還是麻溜地滾遠點?”

    範無救眨眨眼:“哇,吳深你瘋了?說話這麽不加修飾?你是被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嗎?”

    我傷感地問:“那你要我怎麽說?”

    範無救揮揮手:“算了,你和你師父的事,我知道的比你還早咧,要不是想看你會怎麽選擇,我也不會跟你來到這裏了。”

    我傷感地問:“你說我該怎麽辦才好?”

    範無救揮揮手:“喂喂,我是來看熱鬧的,你不要把問題拋給我好不?你把問題拋給我了,那我不就變成當事人了嗎?那我還怎麽看熱鬧?”

    我歎氣:“好歹我們也一起喝了那麽多酒……”

    範無救:“……好吧,看在酒的份上。但是為啥問我?你覺得問我有用嗎?”

    我指指我們仨,認真地說:“你肯定比我們倆個單身狗有用,好歹你也成親幾千年了。”

    “……好像也是。”

    然而,事實證明,這確實是一個難以抉擇的難題,你看,剛開始隻是我一個人坐在這裏苦惱,到現在已經變成三個人一起坐在這裏唉聲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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