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靈騎著斑斕不一會兒就迴到了山下的清溪穀,風景軒還在認認真真地練習著五行劍。重劍帶著萬鈞之力,一招一式已經頗有幾分大家風範。現在的景軒已經是個十五歲的半大少年,劍眉星目,身材挺拔。可能是因為常年練劍,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淩厲氣勢,可一笑起來卻還是一臉孩子氣,陽光燦爛。他遠遠地看見師妹,就趕緊收了劍勢,迎了過來。


    “不是說送完東西就迴來嗎,怎麽這麽晚,一天都不見人,是不是又跑去哪裏瞎玩了?”景軒抬手想揉莫雪靈的腦袋,被小丫頭一巴掌拍了下去。


    “別瞎摸,師娘給我梳的呢。我哪兒瞎玩兒了,我明明是跟著師娘修煉,太刻苦才忘了時間的。”


    風景軒可不管,把劍往身後一背,雙手捧住墨兒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就是一陣揉捏:“你還嫌棄我,你小時候頭發都是誰給你梳的,嗯?讓你送個東西一整天都不見人,你今天的劍法練了嗎?可別想就這麽逃過去!”


    莫雪靈臉被揉得一陣變形,提起一口氣就大聲喊了起來:“師父!救命!師哥他欺負我!”


    風景軒一個沒注意忘了把她嘴堵上,直覺要遭。他放開莫雪靈,提起一口氣就想跑。還沒離開地麵,屁股上就是一股大力傳來,整個人一頭栽進了路邊草叢裏摔了個狗吃屎。


    “狗崽子你是不是又皮癢了,怎麽能欺負師妹呢?”隻見遠處風虎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還是那副邋邋遢遢的樣子,身上的葫蘆嘩啦啦作響。


    景軒爬起來歎了口氣,果然又是這樣。


    莫雪靈一張小臉可憐巴巴,拽住風虎的袖子左搖右晃,撒嬌撒得得心應手:“師父,我今天上山起得太早了,就在路上睡了那麽一小會兒。後來還遇見了好幾個奇奇怪怪的人,我幫他們找了靈藥,還給斑斕和紅葉換了好大一堆靈獸肉呢,這才耽誤了時間。我還跟師娘修煉了一下午,可刻苦了,今天已經很累了,明天再練劍好不好啊。”


    景軒趴在地上,迴頭看著風虎那一副“好好好,行行行,我徒弟今天辛苦了”的表情就忍不住牙疼。這丫頭但凡能真的刻苦,也不至於現在還是練氣後期。


    他是五行地靈根的資質,都快八歲了才開始修煉,在五行決這逆天功法的加持之下,短短七年就已經成功築基。而莫雪靈明明是修煉五行決的最佳資質,但小丫頭嬌氣不肯下功夫,師父也縱著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修為進境就一直這麽不上不下的晃蕩著。


    五行劍法攻擊力超絕,變化多端。在五行穀,五行靈根弟子一般都會修習。可是劍法需要常年磨礪。莫雪靈怕累又怕苦,哪怕是有他天天看著,仍是能找到各種理由逃過去,練到現在劍法也隻是平平。他抬眼看看小丫頭,覺得有些無力,明明知道她就是撒嬌賣乖不想練劍,但別說師父,他也時常狠不下心來。平常也就是有五階的斑斕天天跟著,要不然他們還真不放心把這小丫頭放出門去。


    風景軒本來也是個小家族出身,隻是他早早沒了親娘,自己又是個無法修煉的雜靈根,年紀小小的就被那個便宜爹趕出了家門四處流浪,直到遇見不靠譜的師父才算安定下來。但他天生樂觀,哪怕是做乞丐那幾年也沒磨滅了本性。


    他看著旁邊還在絮絮叨叨說今天見聞的莫雪靈,突然就是一臉的泫然欲泣:“哎,果然我就是個沒人疼的小可憐兒。爹不疼娘不愛,四處流浪無以為家。好不容易有了個師門,師妹卻容不下我,隻會告我的狀,師父動不動就是一頓毒打。天大地大,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嗎?”他聲音淒楚,作出一副捧心的脆弱樣子,好像下一刻就要心痛得暈厥過去。


    莫雪靈看向她師哥,眼裏的嫌棄都快要化出實質了,又來!也不知她師哥以前是在哪兒看了多少狗血戲文,總是時不時的就能來上這麽一段。而她之前居然還真的信過他這番做派,對他編造的崎嶇經曆深信不疑,心疼了他好久,差點沒把所有身家都送給他,好安慰他受傷的小心靈。


    而另一邊,看著一手捧心一手扶額,演得正開心的徒弟,風虎涼涼地問了一句:“毒打?”


    還沉浸在戲裏,一臉柔弱淒楚的風景軒登時就是一激靈,他怎麽把師父給忘了,剛剛還幽怨的臉色瞬間就笑得一片陽光燦爛。


    “哪兒能呢!哎呀我這也就是講講別人家的故事。我師妹聰明可愛,善解人意,從不告我的狀。我師父英明神武,待人和善,怎麽會毒打徒弟呢您說是吧。”


    風虎卻是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根藤條,笑得十分和藹可親:“其實毒打也挺好,來吧,讓我看看你的反應速度。”


    然後,山穀裏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清溪穀緊靠著雪山,融化的雪水匯成小溪蜿蜒而下,即使還是冬天,山穀裏也還是鬱鬱蔥蔥的一片。地勢平整的地方開出了幾片藥田,種植著各種少見的靈植。溪邊高地上有三間茅草屋,旁邊還有一座漂亮的小竹樓。自從拜師之後,莫雪靈大部分時間便都是和師父師哥住在這裏。小竹樓是師父專門給她搭的,精致又漂亮,甚至裏麵的擺設都是從家裏直接帶過來的,生怕她年紀小不習慣。


    對於風虎沒帶她迴天衍大陸這件事,莫家雖然不解但也沒多問。他們其實還是很高興女兒能留在青龍大陸的,每過兩年風虎都會送莫雪靈迴家住上一段時間,看著女兒日漸增長的修為,莫家眾人的心也總算是徹底地放了下來。


    不僅如此,因為莫雪靈,風虎跟他們家也一直沒斷了聯係。不說風虎五行穀弟子的身份,隻說一個能源源不斷提供高階丹藥的六品煉丹師,已經是各大家族爭相拉攏的了。靠著和風虎在丹藥上的合作,莫家也漸漸發展壯大了起來,就連三娘的本家天靈城墨家也跟著沾了不少光。


    莫雪靈沒管那邊打得雞飛狗跳的師徒倆,徑直迴了自己的小竹樓,她把今天收到的靈獸肉倒在廊下,招唿斑斕和紅葉過來吃飯。兩隻靈獸埋頭苦吃,邊吃還時不時朝對方撓一爪子。


    她看著有趣,突然瞥見遠處林子裏竄過去一個毛茸茸的黑色影子,好像是今天見到的那隻小黑狐狸。


    她站起來來迴找了找,又看了一眼仍在廊下吃得開心的兩隻靈獸,覺得自己應該是想多了。一定是自己今天和小狐狸玩得太開心了,看個黑影都覺得是它。有紅葉和斑斕在的地方,它那麽弱小的靈獸哪敢靠近,就算找過來了又怎麽可能不被發現呢。


    莫雪靈喂完了靈獸,轉身去找師哥。剛挨完揍還要做飯的風景軒,轉頭看向她的眼神頗為幽怨:“你個小沒良心的,就不能提醒我一下嗎?看我挨揍都不說攔一下的。”


    莫雪靈才不怕他生氣:“你這戲癮上來了我哪兒攔得住,再說了,我怎麽能擋著您風大家的發揮呢。我以前年紀小你演戲蒙我也就算了,師父那麽大個人就站在你身邊,你還敢把師父也編排進去,看來還是平時挨揍挨少了。”


    話剛說完她就被一旁的香氣吸引去了注意力,廚房小巧的爐子上,頂著一口圓圓的大鍋,鍋裏咕嘟咕嘟冒著熱氣。莫雪靈跑到爐子邊眼巴巴地瞅著鍋子,剛剛還嫌棄不已的表情馬上就乖巧得不得了:“師哥做飯辛苦啦,咱們還有多久能吃飯呀?”他師哥雖然不著調,但飯做得是真好吃,她還不能辟穀,早就餓了。


    風景軒看著瞬間就乖巧無比,一臉饞相的小姑娘,這變臉變得跟他有一拚了。他走過去掀開鍋蓋看了看,迴頭在莫雪靈臉上掐了一把:“你也就餓了的時候最乖巧,還是小時候好,現在一點兒都不可愛了。”莫雪靈撇撇嘴,什麽不可愛了,明明是不好騙了才對。


    不一會兒景軒就把飯做好了,隻有兩個菜,一大鍋燉得軟爛的靈獸肉,一盤清炒靈蔬。也不用專門招唿,風虎就從煉丹室走了出來,他雖然可以辟穀了,但還是很享受美食帶來的樂趣。


    師徒三個吃飯也沒那麽多的規矩,邊吃邊隨意地聊著天。


    風虎看向兩個徒弟:“今年的海潮秘境已經結束了,按慣例,過三個月瀚海閣的船就要迴天衍大陸,墨兒的三個哥哥應該都已經成功在十五歲之前築基。要是沒什麽意外三個月後就要上船去天衍了。我要出門去一趟北州,狗子你帶著師妹去趟天靈城,好好跟家人告個別。”


    他盯住風景軒,目含警告:“這次沒我帶著,你可把墨兒給我看好了,收收你的野性子,路上不許到處惹事。要是有個萬一,可小心你的狗皮。”


    剛挨過揍的風景軒十分警醒,趕緊放下碗筷,忙不迭地表忠心:“師父您放心,沒有萬一。我一定把師妹照顧得妥妥帖帖,哪怕把我自己丟了,也不會讓師妹有絲毫問題。”


    風虎又轉頭看向小徒弟,目光依然慈愛卻也有幾分平常少見的嚴厲:“墨兒可要記住了,出門不比在家,多長個心眼,這次沒有師父跟著,路上聽你師哥的話,不能任性。遇見事東西能舍就舍,打不過就趕緊跑,大不了師父以後給你找場子,先保住自己小命再說。”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灰撲撲的儲物袋:“這裏麵裝著給你幾個哥哥的禮物和這次給莫家的丹藥,讓你師哥先收著。把斑斕也帶上,讓它遠遠跟著不要進城鎮,別惹人眼。”


    莫雪靈乖巧應答:“我記住了師父,我會好好聽師哥話的。”


    風虎瞅著一臉稚氣的小徒弟,仍是不放心,又從懷裏摸出兩樣東西:“這是一個防護陣盤,如果遇到危險就用靈力激發,老老實實躲進去。哪怕是元嬰修士的攻擊之下,也能護住你一刻鍾。另一個是個傳訊玉簡,在陣盤裏躲好就立刻捏碎,不管在哪兒師父都會趕來救你。”


    莫雪靈抱著東西笑得開心:“師父你最好了,我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有斑斕,還有師父給的東西,路上肯定沒問題,您就放心吧。”一邊說還一邊晃晃手裏的東西,朝風景軒投過去一個洋洋得意的小眼神。


    景軒還在大口吃著東西,含含糊糊地哼了一聲:“我也有。”對小丫頭的炫耀不屑一顧。


    可另一邊的風虎卻仍是覺得不放心,又把衣食住行,途徑路線細細地盤問了一遍,問得風景軒都快消化不良了。


    他忍不住歎氣:“師父,我小時候您不是也經常把我扔在深山老林裏自己曆練嗎,師妹又不是獨自出門,也不是曆練,趕個路而已。您要是實在不放心,幹脆就親自送師妹一趟得了。”


    他說這話也就是想著讓師父放心,沒成想風虎卻真的低頭盤算起來推遲去北州辦事的可行性了。


    風景軒認命地揉揉臉,認真地說道:“師父,師妹雖然平時不刻苦,但練氣後期的實力在同齡人裏也算是不錯了。我雖然隻是築基初期,但師父您清楚,我的戰力,越階挑戰不是難事。哪怕真遇上金丹修士為難,也還有斑斕。最不濟遇上元嬰修士,也有您準備的救命陣盤。再說了,在咱們青龍大陸,元嬰修士都差不多得是大家族的一家之主了,您不會真覺得有哪個家族的家主會專門跑來為難我們兩個小孩子吧。”


    風虎這會兒也終於發現,自己好像有些緊張過頭了。他隻有三個徒弟,大徒弟趙景陽遠在五行穀,一切有他師兄照料。二徒弟風景軒是乞丐堆裏撿來的,給口吃的就能活,沒事兒還能打發出去跑跑腿,好養得很。也唯有莫雪靈這個嬌嬌軟軟的小徒弟,讓他有操不完的心。


    風虎可不會承認自己是緊張過度:“沒什麽事吃完就早點睡,這幾天準備準備,三天後出發。到了天靈城不要亂跑,等我來接你們。”說完就又晃晃悠悠地迴了煉丹房。


    風景軒和莫雪靈也都吃完各自迴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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