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其實早有征兆,隻是自己並沒有留意。

    往常即便他過來,於溪橋也都是自顧自躺在床上,要麽睡覺,要麽發呆,不會有什麽特別的舉動。而那天,就好像迴光返照一樣,見他來於溪橋顯得很開心,還下廚做了一桌子菜。

    於溪橋手藝不錯,隻是精神不好的時候很少下廚。但敬宇當時並沒有多想,看到他恢複了些精神也跟著開心起來。

    “今天出去買菜了?”

    “是冰箱裏存貨。”

    “我特別愛吃你做的排骨。”

    “那我教你做。”

    “不,有你在我還用學?就想吃你做的。”

    一個有些勉強的微笑,於溪橋問:“那要是我不在了,你怎麽辦?”

    “啊?”敬宇一愣。

    “要是我不在了,你會想我嗎?”

    敬宇遲疑地放下筷子,問:“怎麽突然這麽說?你忍心丟下我嗎?就算、就算你不喜歡我,但是……但是你舍得放棄一個這麽喜歡你的人?而且,你是喜歡我的吧,要不怎麽別人都不知道你的事,你卻願意讓我來看你。”

    “逗你的,隻是隨便問問,我啊,很多年沒有談戀愛,都不知道怎麽去表達感情了,突然說這些,還真是不好意思。”

    於溪橋低頭頷首,撥弄著碗裏的飯,顯出一絲羞澀。

    雖然隻是幾句尋常的話語,敬宇還是感到心頭一股暖流。與其用語言去表達愛意,敬宇更喜歡通過行動傳達給對方。他站起來一手撐住桌子身體微微前傾,另一隻手輕捏住了於溪橋的下巴,抬起他的頭,對方眼中略過一絲驚訝,敬宇已經低頭吻住了他。

    本以為他會抗拒,沒想到卻得到了第一次主動的迴應。

    兩人沒有吃完飯,就糾纏著進了臥室。

    敬宇一把脫了自己的上衣,急切地去解於溪橋的衣服,卻被製止了。

    “拉窗簾。”

    “啊。”紅著臉起身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又再次撲到床上。

    於溪橋白皙的胳膊摟住了他的脖子,眼裏的柔情像一汪碧水。

    “你想從後麵嗎?”他問。

    “可以嗎?”因為擔心他介意自己的傷,敬宇從來沒有要求過那樣的體位。

    “可以。”

    於溪橋轉身趴在床上,後背上的傷疤依然觸目驚心,但他腰肢纖細

    ,四肢白皙修長,這點瑕疵,一點兒也不影響他的性感度。

    “我愛你。”

    呢喃著俯身貼上他的背,在那脆弱的皮膚上,落下細細密密的吻……

    他甚至不知道於溪橋是哪天失蹤的。

    最後那一次的見麵後,連續一周的緊張拍攝趕進度,加上連續熬了三個大夜,把他累夠嗆,沒能再抽出時間去於溪橋家。休假期間,於溪橋手機聯係不上是常態,他並沒有多想。可是等他終於抽身,再次去到那個已經很熟悉的房子時,裏麵的人已經不見了。

    剛開始他以為於溪橋可能隻是出去了,可是等到天黑,人也沒有迴來。

    敬宇這才有些慌了,跑到臥室打開衣櫃,發現裏麵空了大半。於溪橋的藥全部沒有了,床頭櫃上的那瓶“禁欲”也不見了。

    於溪橋消失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大概是戲劇性的人生過慣了,做事情也充滿了戲劇性。”唐漸新很平靜地說。

    “他是你的病人!你的病人失蹤了,你怎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還指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尋找,現在卻對他的冷淡態度非常惱火。

    “我們隻是醫患關係,他花錢看病,我給他治病,我不需要對他的人生負責。”

    “哥,你……你怎麽這麽冷漠。”

    “不是我冷漠,事情就是這麽個道理,我知道你失戀心裏不好受,但是別撒到無辜的人身上。”

    被說中了要害,他無言以對。

    手機響了一聲,發現是修京鴻發來的微信:“晚上八點,國泰飯店二樓302。”

    又是一陣煩躁。

    本以為會是兩個人的約會,卻沒想到是一桌子人的飯局。掃了一圈,看到了張導和製片人,還有幾個不認識的,看樣子也都來頭不小。修京鴻這架勢,根本沒打算給他拒絕的餘地,這頓飯吃了,角色一拿,他就沒有退路了。

    於溪橋的不告而別,和眼前陷於被動的境地,他突然感到了對人生強烈的無力感。

    敬宇沒有當場拒絕的勇氣和魄力,因為他除了自己什麽都沒有,不過就是個靠著運氣走得稍微遠一點兒的小藝人罷了,沒背景沒權勢,如果連工作都失去,以後還能做什麽呢?

    “其實我相當欣賞歐陽身上的這種不太一樣的高冷氣質,很有自己的個性。”

    突然聽到張導這樣說。

    他慌

    忙從情緒中迴過神,說:“啊,謝謝張導。”

    修京鴻一笑,說:“我們敬宇是外冷內熱型的,看上去冷,其實內心火熱。”

    在座的都笑了。敬宇在桌下的手默默攥緊了拳頭。

    “嗯,我看過你們給他拍的照片,不同的風格駕馭的很好,可塑性非常強。”

    敬宇很清楚這些都是場麵話,如果不是看在修京鴻的麵子上,對方大概根本不會多看自己一眼。想不到有一天,他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即便如此,他還是想提到那個人:“那些照片,還多虧了我的攝影師。”

    “你的攝影師?於溪橋?”一臉高傲的修景昀突然說。

    “對。”挑釁似的,敬宇看向他。

    修景昀一笑,搖了搖頭,看向修京鴻。

    修京鴻說:“於溪橋是不錯,不過,以後我們會請更有實力的攝影師。”

    “修總,您這是什麽意思?”

    他一直以為於溪橋不見的事情隻有自己知道,畢竟按正常情況,他休假這段時間本來就是行蹤不明的,可是為什麽好像修家兄弟全都知道。

    “就是要給你換更好的攝影師。”

    “那於溪橋呢?”

    “合作這種事,本來就是合就做不合就分,換合作對象很正常,他也不是離開了驚鴻就活不下去。”

    “怎麽?歐陽敬宇?你有意見?”修景昀咄咄逼人,“你和他什麽關係啊?你可別說,你不知道他那幹的那些卑鄙勾當,騙了修家一百萬卷款逃了,還真對得起他那名聲。”

    好歹也是於溪橋曾經相愛過的人,之前還是一副跪舔求歡的嘴臉,現在卻能麵不改色地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侮辱他。敬宇覺得心裏的的怒火簡直要把自己吞噬了。

    感覺局麵已經失去控製了。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於溪橋怎麽會做那種事呢?他根本就不缺錢。

    那天本來就喝了酒,再加上一直以來積攢到一起的負能量,情緒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根本控製不住,拍桌子和修景昀爆了粗口,後來好像還動了手。

    真是難看至極。

    修京鴻再鍾意他,畢竟兩人沒有什麽實質上的關係,他也根本沒打算發生什麽實質上的關係。現在又和修景昀撕破臉,自己在公司,已經是四麵楚歌了。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和修家兄弟翻臉,他甚至不敢去想以後該怎麽

    辦。

    這麽大的事當然瞞不住,修景昀也不會允許瞞住,正好借機黑他一把,當天晚上就被掛上了熱搜。

    還談什麽形象啊。

    大家都相信修景昀,都相信歐陽敬宇是個騙子,以前好少年的形象是裝的,實際上背地裏陪酒巴結老板求潛規則,恃寵而驕酒後暴力才是真實的他。

    鋪天蓋地的謾罵嘲諷快要將他淹沒了。他失去了愛人,連對方離開的原因都不知道,過去沒有很放在心上的事業,雖然沒有特別努力但也沒什麽野心,現在也開始出現危機。怪誰呢?怪自己嗎?可是他又做錯了什麽?他真的這麽糟糕嗎?

    歐陽敬宇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池櫟一臉凝重地看著窩在家裏躲風頭的敬宇,想說什麽,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拍了拍他肩,出門工作了。

    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接到石皓的電話。

    倆人有陣子沒聯係,敬宇一直被各種糟糕的狀況牽製,早就把石皓忘到了腦後。眼下他正逢低穀,不被踩上一腳就不錯了,哪還指望有人幫。之前和唐漸新吵了一架,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他求安慰。

    這個時候,反而是石皓還站在自己這邊。

    兩人約了見麵,石皓開車來接他。

    “來我們公司吧。”

    開門見山的邀請。

    敬宇有些猶豫,他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信任他,他為什麽要幫自己呢?發覺自己在懷疑,心裏又是一陣難過。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他也學會了懷疑,可能再也找不迴過去那個簡單的自己了。

    “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行。我有種被拋棄了的感覺。我和薑沐合作了五年多,一直像家人一樣,結果現在,他也在生我的氣。”

    “你是怕我說話不算?”石皓笑了一下,靠近他耳邊說,“你可能不知道,我媽是公司的副總。”

    確實很驚訝。

    “別這麽驚訝,以前覺得沒必要,就沒說。我想幫你,來我這兒,你會發展的更好,你有我,我中意的人,我家人也會照顧你的。”

    還是猶豫,這不還是靠關係嗎。如果投靠了石皓,以後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呢。

    “我不需要你付出什麽,我可不是修京鴻那種人啊,哎,我是真把你當哥們兒,沒那齷齪想法。”

    石皓像是看出他心思一樣,自顧自地說著。

    “你怎麽知道修京鴻……”

    “那麽明顯了,誰看不出來。怎麽樣?”

    “我的合約還有三年才到期,如果違約的話,不知道要付多少違約金。”

    他這幾年雖然掙了不少錢,但是很大一部分都給了父母,父親投資到生意上了,而最近生意似乎還不太好。

    “這個好辦,我幫你想辦法。”

    石皓眼睛亮晶晶的。有那麽一刹那,敬宇明白為什麽兩個人投緣了,因為他們的眼睛很像。就像於溪橋說的,好像,可以看到靈魂。

    “我們去哪兒?”

    他突然發現石皓開到了一條看起來非常陌生的路。

    “之前不是說要帶你去寺裏拜拜嘛,求好運,也可以求姻緣啊,哈哈。”

    敬宇並不相信這些,雖然圈裏迷信這些的很多,但他並不打算把自己的人生押到祈禱和求仙問道上。

    不過也不想打消石皓的積極性,順從地跟著他。

    他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些忐忑也有些好奇,正是午飯時間,寺裏人不多,巨大的佛像前,擺著長方形案台。在香爐前麵,有一排小蒲團。

    “來。”

    石皓請了香,遞給敬宇。那檀香味聞起來使人心安,敬宇學著他的樣子,拜了拜。隨後和他一起把香插入了香爐。

    石皓又走到蒲團後麵,跪了下來。

    看敬宇愣著,石皓拽了拽他的衣角,敬宇也跟著跪了下來。

    雙手合十,石皓的神情非常虔誠,敬宇也跟著嚴肅起來。他一下子也不知道祈求什麽,就好像平時願望層出不窮,但如果有人冒出來說幫你實現一個,卻又突然想不起來了。

    腦海裏出現了於溪橋的模樣。

    “不管他在哪兒,保佑他平安,希望他能好起來。”他心裏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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